第十二章 落花河畔(一)
說完這兩個字,彷彿用盡了墨某全身的力氣,癱坐到了身後的床上,暗想:「唉,管他來日不來日,今日不救恐怕真的要被剁成了「八面」了,帶著那般面目就算成了孤魂野鬼必然也是極丑的。」扭了扭身子,慢吞吞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古香古色的盒子來,材質非金非木,遠遠看上去便有一種很溫潤的感覺,那盒子掏出來時也就巴掌那麼大,可經過墨某七鋪八展的,竟然攤開來比長寬都有半人多高的桌面都還要寬上一分,著實是個神奇的物事。
不過陸星柳現在本就心急如焚,可沒工夫欣賞墨某魔術似的手法,大喊一聲:「你給我快點!」
「咳咳,還請..還請陸姑娘出去迴避一下。」墨某說到
「你做你的便是,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了?要是因為你這慢吞吞的手法耽擱了什麼,我定要第一時間把你的肥手給剁了。」陸星柳沒好氣的說到
「是是是..我快些就是」感受到陸星柳的強勢,墨某絲毫不敢耽擱,饒是他能算天斷地,也猜不到眼前突然間便性情大變的少女,若被惹惱了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你.你幹什麼!」看到墨某正要繼續去解他的貼身短褲時,陸星柳問到。
「鐵兄弟毒已遍布全身,我自然要先剝光了他,才好醫治啊。」墨某說到。
陸星柳心想:「雖說自這墨姓胖子答應醫治,手法倒也算是嫻熟,鐵風中毒已深,說的脫下衣服倒也是沒錯。但是正常大夫醫治,這一步多稱作「褪去衣物」亦或以「脫下衣褲」含蓄的講出來,像他這樣直接以「剝光」相稱,聽起來實在彆扭,但和他那一臉猥瑣的面相倒也是相稱了。」想到這裡,陸星柳臉頰一紅,慌忙轉過了身去。
褪下了鐵風的全部衣物,墨某嘟囔了一句:「嘖嘖嘖,兄弟好資本啊。」然後靈活的從匣子的某處掏出了數十枚銀針,在身邊燭火上微微一烤,便左右開弓使出一套極為炫目的手法,對著鐵風身上各處要穴刺了上去,過不多時,鐵風就活脫的像個銀刺蝟一般,在燭光下閃閃發亮。而墨某肥胖的臉上,也起了一抹細密的汗珠,想來這一手也並不似看上去那般輕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墨某拿出了一個手套般的透明物事戴在了手上,皺著眉頭竟把自己中指和食指在火上烤了起來,過了片刻,似乎耐不住這高溫,便「嘶」的一聲將手抽了回來。兩指對準鐵風太溪、築賓、小海、尺澤、太沖、曲池、外關幾個穴位點了下去,雖說七指本有先後,但墨某卻動作極快,一氣呵成,看上去猶如一指點了七個位置一般。待這些都做完了,墨某馬上便癱在了一旁,舒了幾口大氣。
而不遠處的陸星柳豎著耳朵聽了許久,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心下暗想:「莫不是這胖子怕醫不好,偷偷逃了去」微微側頭,看到一個肥碩的身影在擺弄手裡的一個透明物事,這才放下心來。
過不多時,便見到鐵風下針之處全都滲出了青紫色的液體,帶著一股濃濃的腥味,將身下的床褥都染了大半邊,連背過身的陸星柳都捂著鼻子隱隱有些作嘔。墨某看到這般景象,暗自想到:「這小子也是命夠硬的,這種紫鯊毒號稱『七回首』,中了此毒七個回頭的功夫便要喪了命,雖不知他中毒了多久,但既然能排出如此多的毒液,恐怕二三十個回頭的功夫都不止了。」肥碩的手指輕輕敲打了幾下桌子,嘆了一聲:「看來還是沒走出我的命數,唉」
並沒有像江湖傳聞那般,中了毒總要以吐一口黑血作為解毒的標誌,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鐵風忽然間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便徑直的坐了起來。
「啊!」「啊!」「啊!」就這麼一個平常不過的動作,卻讓小小房間里出現了三聲大叫。
第一聲是鐵風的,完全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的鐵風,猛然間覺得渾身極為刺痛,不由的驚叫了一聲。
第二聲是墨某的,百無聊賴等著鐵風「吐一口老血」的他,正把弄著手中的匣子,突然間卻見到了這不亞於詐屍的一幕,驚得他心臟都跟著狠狠的震了一下子。
第三聲是陸星柳的,聽到鐵風的聲音少女驚喜的轉過了頭來,但她看到了什麼,為何發出一聲尖叫,卻是不可描述了。
「嘶...哎呦,我這身上是什麼玩意,臭烘烘的!」看著一身極為噁心的液體,鐵風連忙用手擦了擦,當抬起頭看到眼前的那張大臉時,突然驚叫了一聲:「恩?!你不是那個江湖騙子么?你怎麼在這!」
「咳咳,哪裡有什麼江湖騙子,小弟是八面魔童墨某,鐵兄怎地給忘了?」墨某說到
「就是你這騙子,上次的菜錢還是我給你付的...咦?你在那邊背對著我們幹什麼呢?」后一句話,自然是對不遠處的陸星柳說的。
「你個變態,快點洗好了身子,我在外面等你。」聽到鐵風生龍活虎的聲音,陸星柳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了,不過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小臉不禁一紅,這話本就有一些歧義,此刻配合這周圍紅粉相間的氛圍,更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在一聲重重的關門聲過後,鐵風才反應過來,此刻他全身涼爽異常,原來是身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怪不得陸星柳一直背著身子。折騰了這一會,鐵風漸漸的憶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對著眼前的墨某說到:「喂,胖子,真是你救的我,難不成你真是個郎中?」
墨某對著鐵風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很親切溫柔的笑容,說到:「嘿嘿,郎中說不上,略懂一些醫術。咳咳,鐵兄果然天賦秉異啊。」
「多西....你出去!」正準備道謝的鐵風,看到了眼前胖子那極為難看的微笑,和時不時打量自己還顯露出一絲羨慕的眼神,生生了將說了一半的「謝」字咽了回去,而後「去」字剛落,便起身一腳,將那可憐的墨某踢出了門外。
「鐵兄的道謝方式還真特別呢...」
過了好一陣子,三人才緩緩的從思春閣走了出來。
「墨公子,沒想到你本事這麼大,之前小女子有些魯莽,在這給你陪個不是了。」剛出了大門,陸星柳便對著黃某笑著說到。看到鐵風恢復了,少女的心情頓時也好了許多。
「無妨,無妨,陸姑娘看上去這麼瘦弱,竟能把鐵兄弟一路背負到這裡來,小弟甚是佩服,甚是佩服啊。」墨某說到
陸星柳聞言,俏臉一紅,想到之前背著一個男子,幾乎轉便了洛城的大街小巷,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聽他這麼一說,鐵風心中暗自想到:「原來是她一個人,背負著我找到了這裡,想來一路上必是吃了無數的苦頭了」於是對著陸星柳抱了抱拳認真的說到:「大恩大德,來日必報!」
一句話音剛落,四周吹來的風有瀰漫這一絲尷尬的氣息。
陸星柳聽的一臉黑線,看眼前這注視自己的少年,也不知該回個「壯士請起」,亦或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只得退後兩步,假裝不認識這個奇葩的傢伙。而墨某看到這般情景,也是一臉僵笑,一向油嘴滑舌的他,此刻竟也不知該如何圓了這尷尬的場面。
鐵風卻混不在意,見兩人不言,抬起手對著墨某問到:「墨胖子,也不知你這稱號,是「威風八面」的「八面」,還是「八面玲瓏」的「八面」呢。」聽了這個問題,陸星柳也湊過了身來,顯是這個問題也有同樣的好奇。
墨某搖了搖頭,笑著說到:「不可說,不可說,嘿嘿」
「切,小氣,想來定然不是什麼好詞,所以才不好意思說。」
鐵風見這胖子動不動就「不可說、不可說」的,很是不痛快。
而墨某也只是不住的搖頭,裝作沒聽到一般。
「墨胖子,我跟你打聽個地方」突然間,鐵風似想起來了什麼,對著墨某問到:「你可知道「鐵血峰」這個地方?」
墨某聽了這個問題,將頭上下左右的緩緩轉了一周,並不答話,只是笑著說到:「兩位,既然鐵兄弟身體也好了,小弟還有些事,便要先走一步,嘿嘿」然後如之前一般,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這次卻未能如墨某的意,剛邁出半步,便被鐵風拉住了臂膀,而陸星柳也走過來擋住了身前,旁人看這三人的身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主家的兒子欠了債,被人截個正著一般。
拉住了墨某,鐵風說到:「你怎的這麼小氣,每次一問你問題你就跟逃命似的?」
墨某看了看左右這兩位,心下暗暗的想:「今日算是越陷越深了,這可如何是好。」小眼珠子轉了幾轉,清了清嗓子,對著鐵風神神叨叨的說道:「鐵兄請看身後。」
鐵風回頭,只見身後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與平時並無二致,正當疑惑,卻感覺手中受到一陣拉扯。
「嘶...咳咳,鐵兄內力高強,小弟佩服,小弟佩服啊。」
墨某剛才所謂的「請看身後」,正是想趁機逃跑,不想猛然一扯,竟是巋然不動,他雖算不上武功高強,但也練過幾年家傳功夫,卻不想今天先是被那發狂的陸星柳所制半點動彈不得,后是被這巨力的鐵風所制,同一般的動彈不得,接連兩次受挫,不由得暗罵:「這兩個怪胎!」
「墨公子,他這一握啊,石頭都能給捏碎了去,你可小心點別惹著他嘍。」
看這胖子吃癟,陸星柳微微一笑,說道。
而鐵風也極為配合的手下重了半分,也是笑吟吟的看著他。
「鐵鐵...鐵兄,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說,是吧?」
「恩,沒錯!」
鐵風點了點頭,痛快的答道。
「俗話說,這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小弟也不求鐵兄報答什麼,但..但放我離去,不算過分吧?」
「恩..這話說的很是有理」鐵風又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陸星柳問到:「他剛才說滴水之恩,當用什麼以報來著?」
「用拳,用拳以報」陸星柳配合的說到,說罷還咯咯的笑了兩聲。
「恩...墨胖子,既然你如此說...」
鐵風對著拳頭哈了兩口氣。
墨某到了此時,豈能還看不出兩人是默契配合著訛自己來著,哭喪著臉,慌忙說道:「別,別別別...不報了,不報了..」
說罷,長長的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
「我可告訴你們一些去處,但你們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說」鐵風說到
「第一呢,你們以後可不準專門再來找我,第二呢,你們也不要跟別人提起我。」
聽了墨某的兩個要求,鐵風尋思到:「這胖子也是有夠自戀的,誰沒事又要找他了?我遇了旁人又何必要提起他來。」
想到這裡,便果斷的答道:「可以,你當真知道『鐵血峰』在哪裡?」雖說墨某著實救了自己,但也不知怎地,總感覺眼前這個胖子有幾分的不靠譜。
「咳咳,那陸姑娘是不是也答應小弟了?」聽到鐵風應的果斷,墨某轉頭對著陸星柳問到。聽了墨某的問話,陸星柳想都沒想便點了點頭「恩」了一下,比鐵風還痛快幾分,然後便盯著眼前的胖子,期待他說出『鐵血峰』的所在。
墨某清了清嗓子,朝著四周環視了一圈,見周圍旁邊沒什麼人路過,然後神神秘秘的說到
「此去東面二十里,便是落花河,沿著河邊向北一直走,或可找到一些答案。」
「什麼意思?」鐵風一臉不爽的問到。
「嘿嘿,不可說,不可說,到時你們便知了,既然已經答完,那小弟便先走一步了,記得兩位答應我的事。」說罷,墨某便抽出了胳膊,拎著那招牌的鐵棒子,匆匆忙忙的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有什麼急事一樣。
待墨某背影消失,陸星柳對著鐵風問到:「這傢伙神神道道的,也不知說的話可信不可信。」
「反正我們現在也不知道『鐵血峰』在哪裡,不如便按照他說的地方走走看,也總比無頭蒼蠅一般徘徊著強些。」
落花河是洛城旁邊極美的去處,河中碧波蕩漾,岸邊枝葉扶蘇,花香怡人,有道是「千里鶯啼綠映紅」大抵便是如此了。遠遠的兩個碧人兒朝著河邊緩緩的走來,正是鐵風與陸星柳。老話說「人靠衣妝」當真不假,平日里陸星柳總是嫌鐵風有些不修邊幅,因此出發前還細心的給他置辦了些服飾。此時的鐵風著一身青色的束身勁裝,搭配著整齊梳理的黑髮,在陽光下頗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意思。略有些狂放的劍眉加上腰間負的長劍,更是平添了一絲狂野的氣質,一路走來看的不少懷春的少女頻頻回望。
而陸星柳自己,則著了一身淡雅的素紗長裙,蓋住了要比同齡人火辣許多的嬌翹身材,左手提了一把油紙傘,右手隨意的搭在了柳腰間。頭髮鬆鬆的挽了個髻,一隻淡粉的髻花倒插與於上,白凈的臉上稍施粉黛,朱唇不點即紅,整個人看上去好似一個出了水的蓮花一般,一笑一顰間,常常讓看的鐵風出了神。
走到了河畔邊,陸星柳看著周遭的美景,用自己勉強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落花畔,難道說的就是這落花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