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鍾老的最後一招——劍雨天!
令吾沒有理會鐘山老人那滿臉陰沉,平淡的說道:
「在那老僧記憶中,這最後一招的威力極為恐怖,之所以設置三大考驗,也是為此,意志薄弱的人恐怕要被這一招領入魔道。」
「而他猶豫再三的事情——便是他本欲將這一招從解劍古經中毀去再交付於你,但臨了時又狠不下心,有些不忍把這本來完整的絕世功法給毀了,這才思忖再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遵守了和你的約定。」
「在那之後,我便一直好奇,到底這天下會有何等樣的武功,會讓人能在傳功之時便生了忌諱,後來我幾次引你出手,卻發現你出手之間雖說招式巧妙,但絕非什麼威力恐怖的殺招,甚至殺念都沒有多少,哼哼,這等軟弱的武學,又怎會讓那老僧如此忌諱?」
令吾頓了頓,見到鐘山老人愈發陰沉的臉色,反倒笑了笑。
「是以我在想,那最後一招『劍雨天』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關要,六百多年了,若說你沒練成,那我是不相信的,而練成的不敢使……我猜……那定是因為這劍招和之前的十二招劍意大不相同,甚是……或許會勾起你一些不願面對的恐懼!」
「是么,國師?」
令吾突然一聲喝,眼神如利刃一般逼視著他,身子又向前邁了一步,兩人只間隔幾步的距離。
鐘山老人還在沉默著,安靜的沉默著,靜得整個氣氛都變得有些壓抑。
他彷彿生了什麼變化,似乎破滅了什麼,又似乎覺醒了什麼,飄渺不定,讓人難以察覺。
隔了許久,他才冷冷的睜開雙眼,從喉嚨深處發了一聲:
「說完了,是么?」
雖是問話,但鐘山老人似乎並未打算等待什麼回答,無論「是」與「否」,再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雙手忽地十字交叉於胸前,按步不動,周遭依舊靜得可怕,半點動靜也沒有。
令吾稍稍警惕了些,卻並未察覺有什麼特別的跡象,但正是因為如此,使得他更加警惕了。
「你說得沒錯,解劍真經,最後一招喚作『劍雨天』。」
鐘山老人忽地雙手左右探出,以指代劍,朝著兩旁打出兩道劍氣,那劍氣也並不是多凌厲,沒飛得多遠,便在空氣中消弭無形。
「真經以「解劍」為名,本意便是止戈、休戰的意思,雖是劍經,其中記載招式均帶著一股慈悲之意,只求制人,卻不造殺戮,其中所載的「驚龍天」「飲闊天」「大夢天」等一十二招劍法均是如此,劍招不同,劍意卻是相同。」
他一邊說著,雙手動作忽地也跟著快了起來,如同數道指影同時揮出,劍氣縱橫,卻並不是多凌厲,令吾只是稍稍挪了挪身子便盡數散開,同時一邊注視著鐘山老人的雙手,一邊關注著周遭,依舊不知他這亂打一氣到底為何。
「唯獨這最後一招,劍雨天,並不相同。」
鐘山老人頓了頓,忽然加重了些語氣,眼中彷彿蘊著星辰明滅,萬千道劍氣朝著四方射去,衣衫飄揚烈烈,彷彿傲世謫仙。
「雖擁有一個看似平和的名字,卻攜著一股與其餘十二招截然不同的殺意。」
「如你所說,那是就連我也不願面對的恐怖殺意!」
他終於停了手,周遭還是靜得可怕,甚至比剛剛更靜了,饒是以令吾的定力,依舊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抑感。
還有一種濃郁的孤獨。
那種感覺,彷彿是整個世界都拋棄了自己。
這種感覺讓令吾很不舒服。
「哼,若這就是你的最後絕招,怕是太讓人失望了!」
令吾冷笑一聲,全身綳起了一股力,如同拉緊的弦,頃刻間便能以最為迅猛的速度衝出。
「我再問你一遍,你不後悔么?」鐘山老人忽地又問了一句。
不知怎地,他雙眼都變得猩紅了,還有些閃爍,彷彿有兩股強大無匹的力量在鬥爭著,一者讓他清明如聖,一者使他瘋狂近魔,在這股爭鬥之下,似乎周圍的空氣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那股恍若隔世的孤獨感卻更加強烈了。
「少在那裝神弄鬼!你若不出手,那便去死吧!」
令吾再也不想忍受這份令人窒息的壓抑,抬起右手,一股強勁的力量在掌心聚集著。
聚集著,聚集著……卻聚集不起!
那寬厚的手掌此刻卻像極了一口漏水的缸,任你千般努力,卻只能聚出缸底那淺淺的一捧!
「恩?」
沒過多久,令吾看向自己掌心,一灣淺淺的溝壑上了眉心。
他右手再次猛一使力,卻更加費解了,甚至眼神中還浮起了一抹不安。
那邃黑色的恐怖細線並未如同先前那般聚集成團,只有那麼零零散散的幾道,彷彿細長的眼睛一般,忽閃忽閃的眨著。
他從未有過如此感覺,那彷彿是所有的力量都被剝離了,化去了,明明自己還能感受到全身充盈著的爆炸力量,卻偏偏發不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眼中的不安更加濃郁了,雙手猛地同時抬起,一上一下如同抱球一般環抱身前,而在這般努力之後,那黑色的細線也只是將將增添了几絲。
一股焦躁的情緒湧上心頭。
「你做了什麼?」
令吾抬起頭,冷冷的問道。
不知是幻覺,還是因為他天邊飄來的幾朵厚雲,他感覺周圍都變得灰暗了許多。
「你……可後悔?」鐘山老人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變得嘶啞了許多,還帶了一絲怪異的狂妄。
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雙眼猩紅著,再沒有先前那謫仙般的模樣,倒彷彿是從地獄殺出的惡鬼。
令吾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如此變化,也不知道這股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武者的只覺告訴他,自己必須出手了,此刻,現在,必須出手,絕不能再託大的任由他繼續變化下去。
雙手變掌為拳,那幾道似有似無的黑色細線也因此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剛猛的氣息與濃濃的戰意。
感受著雙臂間蘊著的熟悉力量,令吾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不多猶豫,下一刻,便朝著面前那突然綻出詭異笑容的老臉上狠狠揮去!
「轟!」
虯龍般有力的右臂和空氣摩擦出一聲爆響,衣衫爆裂,露出緊繃的血管與青筋,拳風過處彷彿一切都要為之退讓,而那沙包大的拳頭直直的轟在了那蒼老人影之上,兩者接觸瞬間,卻並未出現想象中的力量對撞的爆破感,而是如同擊到了水中倒影一般,就這樣透著那身子穿了過去!
令吾收回右拳,眼前的人影像剪紙一般,碎成了顏色各異的蝶,朝著四周散開而去,周圍黑得可怕,不知何時變得這麼黑了,彷彿是人間最深邃的夜。
朝左右望去,哪裡還有半點人影,天空是黑的,大地是黑的,四周儘是漆黑,彷彿剛剛那猩紅的眼睛帶走了世上所有的顏色,唯餘一股若隱若現的殘忍殺意。
令吾再不敢輕易出手,雙臂護住要害,掌心暗自蓄力,卻仍舊無功,一股愈發強盛的不安感彌上心頭,彷彿整個世界都與自己隔絕開了。
一道聲音響起,空明,清晰,彷彿來自四面八方,又放佛來自最深的心底。
「我願佑塵世,世不願我來,不若盡寂滅,何處不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