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陳家歸處
此為防盜章邢岫煙送走何三夫人後,邢李氏才敢露出激動神色來,說:「煙兒,三夫人多給了300兩呀!之前我還覺得多做那些小玩意兒浪費,原來還有這些門道。」
邢岫煙說:「何家是巨富,老夫人做壽,幾房人都是有攀比著送禮的,1200兩比起其他房送的禮品怕是也並不算貴的。他們這種人家最要臉面了,何三夫人只是鄉紳之女,與其它房的夫人比起來不算有錢,這就要比用心了。發現東西合心意,給個1500兩,既是給我們,也在抬她自己。她又怎麼會不願給呢?」
邢李氏笑道:「還是閨女聰明。」
……
卻說在乾正三十三年元月初一乾正帝禪讓給七子,當年並未改年號。一年時間悄然而過,新帝登基一年,方改年號承乾。
承乾元年,新帝在朝堂已漸成勢,雖然仍是老聖人的人勢大,但是不少人明面上是老聖人的人,暗中已投靠了新帝。
又聽聞春時,新帝巡狩河西圍場,親獵白虎,獻於上皇,上皇大悅,稱新帝果是天命所歸。
此事於百姓間流傳,其時大周建國已經近70載,歷經四帝,但是除了太.祖之外,太宗、高宗都武勛平常,此時新帝能獵白虎,百姓紛紛傳言他有太.祖遺風。
至秋時,這些傳說早就盛於姑蘇市井之中。
岫煙剛又接了個綉《金剛經》的活兒,是要送給知府大人家的老太太的,生意還是何三夫人介紹的,何三夫人認識的都是「大款」,他們看過字樣后直接說1500兩起價,若是繡得好到時可以給更多。
她今天跟著父母親採買針線和布料,邢忠去與人談購買姑蘇城內的院舍的事,如今手底有幾個錢了,一直租住在蟠香寺邊也有些不像話。到時女人家拋頭露面去談這些不太好,由邢忠去談。
母女倆進了一家酒樓吃飯,現在她們有錢了,下個館子也花不了多少,換換口味也是新鮮,她們不過是農家女,並非大家閨秀,自然是能常出門的。
酒樓里卻正熱鬧,說書人是把新帝獵虎的事化成一個比武松打虎更奇的事了。
岫煙暗笑:怕是這個皇帝讓人弄了只半死的老虎在圍場,他只撲上去打死虎吧。皇帝這種生物,還能有多少節操?為了立威,什麼手段不能用呢?連封妃造省親別墅吸光勛貴們的家底,再把這些人打下來這種缺德的方法都用。說明了□□是為了生存賣身,皇帝更志存高遠,為了江山賣身。
不過,現在也不知賈元春封妃了沒有,省親別墅造了沒有。按說妙玉進京去牟尼院時,賈元春就差不多已經封妃,次年元宵就是省親了。這時林如海差不多已經快死了吧。
……
此時值十月中旬,原該在九月初三去逝的林如海卻還沒有死。
林家書房,林如海盯著一個中年文士,對這個中年文士他打心底有些畏懼,這個只有舉人功名的人,若是正式進朝堂怕是要被很多進士瞧不起的。
然而他卻是當今聖上的密使,也不知聖上是從哪裡挖出這麼個人來。林如海有所接觸,發現此人之所以靠不上進士不是才學不夠,而是他才學太夠了,他信仰的不是儒家,而是法家和縱橫之術,甚至是陰謀,他過來讓清理江南的前峰定的總計策當真毒辣之極。
江南各地,官場傾扎,每一個外地官員要站好腳跟都需護官符,一些世家大族手中握著江南的土地,雖然大周是滅明立國的,吸取了明朝的教訓,規定什麼樣的身份的官宦可以擁有多少畝免稅的土地,又有多少畝的普通收稅土地,而超過定額的土地卻要增收三倍田賦,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大地主大世家可以釋奴,把土地名義上掛在已經是平民的奴才名下,控制著大量的佃農,如果新來的地方官不給這些大地主大世家的家族的面子,那麼他的稅收就很難收上去。而稅收完成情況又直接關係到吏部的考評。
江南文風猶勝,有傳統文人家族互相聯姻的,又有勛貴世家在江南置業的。江南差不多不是他們家的人,就是他們家的奴才或佃戶,握著土地,等於握著那些人的生存權。什麼叫天高皇帝遠,在江南這一帶,這些世家勛貴就是皇帝。大周建立近七十年,曾經前明出現過的土地問題卻率先在江南爆發,並如脫韁的野馬一樣,越發失去控制。
林如海是老聖人的心腹,在江南為官從知府做起,又做了巡鹽御史三年又三年,對於江南各家的情形很清楚。
去年,林如海就秘密接見過新帝的特使,新帝傳來的話很明白,到這份上想死還是想活。現在不投效,將來他沒有價值時就遲了,而他唯一的女兒林黛玉孤苦無依怕是得不了好。
林如海如此精明的人哪有不明白新聖人和老聖人之間的區別:一個是朝陽,一個是夕陽,老聖人就算現在還把控著朝堂,但是他是熬不過新聖人的。其實已經有許多原老聖人的人暗中投靠新聖人了,用投靠其實也不恰當,皇帝是天下之主,名正言順。
林如海身邊跟著聖人的暗衛保護他,他用一年時間調查出揚州一帶的田莊與那些大族的關聯,又秘密收集著那些大家奴才的把柄,整理成冊。
黎魏收好四冊密檔,層層保護,說:「那些有用的人和證據就要靠林大人暫時控制保護,不要打草驚蛇。」
林如海說:「我膝下唯一幼女,將來我不論如何,還請黎大人多加照應一二。」
黎魏淡笑道:「林大人放心,聖人無意與一弱女為難,況且,將來林大人立下大功,聖人還有重用。」
林如海嘆道:「我這身子,怕是不成了……」
黎魏看了看他面色,說:「你不過早年積毒,胡太醫正為你清毒,總有康復之日。你也才過不惑之年,調養好身體,傳下個香火,將來才無愧列祖列宗。」
黎魏看看林如海的狀態,想起皇帝親自囑咐的事,若是他看著像是難熬過去,就把那個盒子給他,如果林如海無事,就原封帶回。
林如海萬分沒有想到今上還給他這樣一個精巧的盒子,打量了半晌小心打開,見是一封密封的信。
林如海打了開來,只是寥寥幾列字。
「盒有夾層,內有秘葯十粒,每3日和清水服一粒,一月後應能大愈。此葯珍貴,朕因機緣偶得二十顆,賜爾十顆。望卿保得性命,護得幼女,林家不至絕戶。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邢岫煙由於全都接手了前任記憶,十分深刻地認識到現在的環境和關係,所以她也早收斂了當初的個性,藏於心底,面上看著和本土女無甚區別。
李氏知她一手好綉活兒可是秦嬤嬤教的,自己也獲益良多,而蔣嬤嬤也從小照料過她。
李氏笑著應道:「如此甚好,多虧了她們,我兒才有今日,我這就去備料子。」
晚上,邢忠回來,李氏伺候他用了飯休息了,母女倆在燈下做活。
五天時間,母女兩趕出了兩雙鞋,八個荷包,一個綉屏,綉活上的事差不多是邢綉煙負責,而李氏則是打下手。
到了第七天,就聽到動靜,妙玉跟著師父慧靜師太出門,蔣嬤嬤遣散了一些活契的丫鬟婆子,除了她自己和秦嬤嬤只留原來的四個嬤嬤、雪梅、墨梅和四個小丫鬟,慧靜師父也有兩個小尼姑。一眾女子遠去京都,好在,是請了當地有名的鏢局護送。
……
邢岫煙跟邢李氏提了包袱在妙玉所居院落門口求見,卻最終是秦嬤嬤見了她們。邢岫煙跟秦嬤嬤有師徒之誼自是親厚,倒也正好。秦嬤嬤了解自家小姐,向來討厭俗禮,她自小養在寺里,沒有父母照看,性子古怪了些,她們這些嬤嬤也實在沒辦法。
秦嬤嬤道:「難得你有心,小姐並非有意下了你面子,只怕她心裡也有不舍的。我們知她心有苦說不出,從小便多縱著她,卻沒想到弄得有幾分讓人感覺目下無塵。熟悉的人自是明白,縱使明白,讓人心底也不好受,卻要你們多擔待了。」
邢岫煙溫文一笑,道:「哪裡話,我來是我的心意,她不見是她的道理。我乘興而來,見了嬤嬤自也是盡興而歸,沒有遺憾。」邢岫煙此時雖通人情些,但是淡泊隨性不強求的性子卻是一樣。
秦嬤嬤看著這個「二徒弟」心中欣慰。但覺這小姑娘雖不是俗人,但決對沒有妙玉那樣的清高不染,倒覺得邢岫煙通透靈逸,也不彆扭,倒是可親。但她心底最重要的還是妙玉。
「你如今有這番出息,我見了很歡喜,就盼將來你能得個好姻緣,一輩子算是有好著落了,總比小姐好些。」秦嬤嬤卻是指她有一手好女紅,一般這樣的女子,於親事上總有優勢。一般的婆母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對於女紅卻沒有不在意的,若是媳婦會做活孝敬,便也能多疼愛些。
邢岫煙臉上微紅,又轉開話題道:「妙玉,她……為什麼還是不還俗?」
邢岫煙到底是親近之人,秦嬤嬤沒有十分避諱,嘆道:「還不還俗豈是那樣容易的?當年蘇家的事若真要追究起來,小姐連這點清凈都沒有了。老爺都只匆匆與族裡分宗,送上大半家財,再把小姐如此安排。況且,小姐這性子……」
邢岫煙知道不該多問,官宦人家的事,只怕不是貪污就是謀反,沾上這兩點妙玉能活那麼大都是奇迹了。
邢岫煙又解開包袱,介紹著給妙玉及近身嬤嬤丫鬟趕做的一點小禮品,又有她做的三盒獨特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