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香又斷了
那鬼小孩轉身就走,寧疏趕緊追過去。
「糰子!」
當她衝出人群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鬼小孩的身影了。
寧疏腦子一團亂,那個小孩是她的兒子,寧圓子的哥哥。
她第一次見到他,他趴在周紅花的肩膀上,那時候模樣比剛剛駭人,寧疏並沒有認出來,剛剛一晃眼見到他,寧疏神經抖擻了一下,還以為見到了翻版的小陸錚。
她也是這樣才認定,那個小孩是寧糰子,是她的兒子。
他幫她,讓周紅花說出了真相,還她一個公道。
寧疏在院子外面四處尋找著,再也見不到寧糰子了,她的心情有點複雜,一來寧糰子這樣幫她,讓她覺得非常感動,二來,想到剛剛周紅花的模樣,實在太過凄慘,寧糰子做到這一步,手段也是相當狠辣決絕,而且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子煞氣,跟女兒身上氣息截然不同。
她不僅隱隱有些擔憂。
「寧寧,瞎晃悠什麼呢?」外婆背著箱子走出了朱家大院,遠遠地叫喚寧疏:「回家了。」
「噢,就來。」
寧疏又看了看四周,然後跟上了外婆。
「外婆,我來給你拎箱子。」
「行了就你這小身板的。」外婆牽起寧疏的手,帶她一塊兒回家。
「外婆,朱家給您多少事金啊?」寧疏好奇地問。
「估摸著,能有兩萬。」
「真好,那弟弟看縫兔唇的錢就有了。」
外婆嘆息了一聲:「照理說,這錢不該收,那小鬼害周紅花,估摸著是路見不平,要幫你出這口氣,一報還一報,你也討回了公道,周紅花也得到了報應,收了這錢,我良心不安。」
「外婆,您別這樣想,您也出力了。」
「唉,都怪外婆沒本事,現在連狗娃子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寧疏知道,外婆這些年給人看事,也不是為了掙錢,做的就是良心活,她心裡隱隱地敬佩外婆,不過如果換了她,肯定做不到,她要掙錢,至少為自己將來的生活掙得一份保障。
傍晚時分,舅舅剛下了地回來,剛下擔子,對大伙兒道:「聽說了嗎,剛剛村東家那李麻子,摔下山崖了。」
外婆正在廚房裡忙活著,聞言,連忙跑出來,手裡還拿著沒淘完的萵筍葉子。
「怎麼摔的?」
舅舅說:「好像是喝醉了酒,走路不看道兒,就這麼直挺挺摔下去了。」
舅媽冷哼一聲:「真是報應,誰讓他跟朱家媳婦勾結害我們寧寧的,這叫老天開眼。」
外婆眉頭緊皺了起來,寧疏知道外婆肯定不會像舅媽那樣想,老天爺開不開眼她不知道,但是李麻子摔下山崖絕非偶然。
多半,又是寧糰子的傑作。
「人怎麼樣了?」舅媽又問。
「人倒是沒死,現在正在鎮上醫院搶救,聽說是折了半條腿,將來要當瘸子了。」
吃過晚飯後,寧疏幫外婆收拾碗筷,外婆問寧疏:「你最近有沒有沾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寧疏心頭一驚,連忙搖頭。
外婆有些想不明白,平白無故的,小鬼怎麼會這樣幫自家孫女去伸張正義。
「我也不明白。」寧疏心虛地說:「不過外婆,那天周紅花身上趴了小鬼,我看到了。」
她不說自己認識那小鬼,只說看到了他。
「你看到了?」外婆訝異:「你怎麼看到的。」
寧疏便將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外婆,只是隱去了寧糰子和他的關係一節,甚至她還把那日救下屎殼郎的事情,也都統統告訴了外婆。
外婆聽聞以後,沉吟了很久,終於說道:「你跟我來吧。」
寧疏跟著外婆重新來到了天師祠,天師祠依舊晦暗,燃著裊裊的檀香,讓人心神寧靜。
外婆牽著寧疏,跪在墊前,點了香,虔誠拜道:
「天師爺,小女寧疏天眼將開,有志繼承胡英半生衣缽,胡英厚著臉皮再度前來懇求天師爺,收下小女為徒,胡英必將好好教育小女,將來除魔衛道,匡扶正義。」
寧疏也連忙跪下來,接過了外婆手裡的香,跪在天師神座前,脆聲說道:「寧疏是真的很想學習陰陽玄術,求天師將我收歸門下。」
她話音剛落,面前三根香,齊刷刷斷裂。
又是這樣!
天師還是不肯收她!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此女心性不純,寡情薄義,切不可收歸門下,將來為禍一方。」
外婆連忙跪下來給天師磕頭:「天師爺,阿寧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將來絕不會為非作歹,若真有那一天,我胡英第一個饒不了她!」
「寡情薄義,為禍一方...」
寧疏會想起上一世,她寄人籬下的心酸日子,進入娛樂圈又被人陷害嘲弄,有了那樣的經歷,怎麼可能還像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一樣,天真無邪,保持著孩童的赤子之心。
可是就因為如此,天師便三番四次拒絕她,彷彿她就是大奸大惡之人,將來也必定不會走正道。
寧疏緩緩站起身,在外婆驚訝的目光中,她驟然抬頭,惡狠狠瞪著天師神座,一字一頓地說:「你憑什麼這樣說我,你知道什麼!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當然先保護自己,這有什麼錯,你說我心性不純,薄情寡義,我看你們才是真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道貌岸然虛偽做作!」
就在這時候,窗外響起一聲驚雷!
分明沒有下雨,卻打起了雷,而這一聲雷,彷彿就在耳邊炸開似的,格外劇烈!震得人肝膽俱裂。
狂風大作,窗戶被風開,吹翻了天師座前的水果盤子。
寧疏嚇得腳杆子發軟,下意識就要跪下來。
面前的天師神座,凶神惡煞地等著她,無比猙獰。
寧疏的手都抑制不住地抖動著,外婆似乎也嚇壞了,連忙向天師磕頭:「天師爺息怒!小女年幼無知,冒犯了天師爺,望天師爺切莫怪罪!」
風終於小了些,窗戶也驟然關上,一切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方才那股子攝人心魄的恐懼和壓迫感終於消失,寧疏的懸墜墜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剛剛天師震怒,這威力...也太特么嚇人了吧,寧疏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一聲悶雷直接給她瀉得七七八八。
尼瑪,可怕!
出了天師祠,外婆安慰寧疏:「阿寧啊,沒事,別怕,天師就嚇唬嚇唬你,不會傷害你的。」
「外婆,我不怕。」
不怕是假的,她真的快被嚇死了。
「外婆,就算天師不收我,我也一定要成為陰陽先生。」寧疏篤定地說。
「天師爺既然說你不適合入我行,肯定有他的道理,雖然外婆也想不明白,但是天師爺總不會害你,你忘了,你的性命就是他酒會來的呢。」
「可是我覺得天師爺對我有偏見。」寧疏咕噥著說:「之前我未開天眼,有沒有天分尚且不定,現在天眼將開,天師爺還是用這種借口拒絕我,什麼薄情寡義,我看他就是對我有偏見。」
「寧寧,不可以說這種話!」外婆打斷寧疏:「不過,如果你是在想學點法門傍身,外婆便送你一本書,你哪去參研參研,能學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嗷,謝謝外婆!」
外婆給寧疏的是一本關於風水看宅和算命的書,寧疏看著這花花綠綠的外殼,上面寫著《玄學算命大全》,扉頁甚至還刊印著xx出版社1998年發行。
寧疏有點囧。
外婆說吃透了這本書,將來行走江湖給人算命看宅就沒問題了。
可是寧疏怎麼感覺,這麼的不靠譜,她一開始想的是,外婆要給她的書,肯定是上古傳下來的什麼密卷,至少要是線裝書,看起來舊一點才像話啊!
這什麼玩意兒啊!
算了,外婆好歹是親外婆,應該不至於敷衍她,無論如何,先把這本吃翻看一遍,裡面的知識有沒有用,看了再說。
寧疏開始讀起來這本《玄學算命大全》,不知道是不是天眼將開的緣故,她讀起書里那些所謂的天干地支,三元九星,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難,反而很容易就理解了。
後來跟著外婆看過幾次事兒,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倒是也領悟得七七八八。
那天晚上,寧疏剛剛關了燈要睡下,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原本倦怠的睡意陡然消失,她精神一振,從床上坐起來,似乎有所感應,她走出房間。
今夜又是個無風無月的夜晚,她來到衛生間,深呼吸,扭開了衛生間的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