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遺憾今天下午沒有親到?
第11章遺憾今天下午沒有親到?
嘩啦,嘩啦。
風拂過門口的梧桐樹葉,夜月半隱半沒地跟流雲糾纏不休。
——很多東西,經歷過某些事情之後,就會變得不一樣。
她啟唇,手指牢牢攥住衣擺,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是很想答應的。
但是,這時候要怎麼開口比較好呢?
帶、帶走嗎,可是要走去哪裡呢?
說「好」的話,是不是感覺不太應景?
可這時候,總不能告白吧……
她快哭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啟唇——
一邊的大家已經嘻嘻哈哈地散開,先於她之前,把氣氛破壞了個乾淨。
「哎呀別這麼嚴肅嘛,梁寓就是隨口一說,沒事沒事,我們先走,去慶功宴……」
她還沒開口,破碎的音節全部融化,流進喉嚨里。
……大家原本以為,她不會答應的么?
可她原本是要同意的啊……
鄭意眠眨眨眼,看大家魚貫而出,離開長桌。
她輕輕嘆了口氣。
算了,還會有機會的。
等下慶功宴,她找機會跟梁寓把話說清楚好了。
再拖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了。
鄭意眠懷揣著自己的小心思,跟李敏一塊兒走在後面。
走了一會兒,鄭意眠才想起來問:「這是什麼慶功宴?」
李敏答:「籃球隊和學生會一起的,慶祝今天兩個事項都很順利。」
鄭意眠頓了頓:「可是這兩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啊?我們本來不該來的吧……」
「你還沒習慣嗎,」李敏指指自己和她,「我們倆——」
又指指前面僅有一個背影的梁寓,繼續道:「一直是沾梁寓的光啊。」
而後,李敏又自我肯定般點點頭:「是這樣,跟著梁寓有肉吃。」
她剛說完,前面就有人回過頭,興沖沖地提議:「不如去吃海底撈吧?!」
趙遠抬手揮了揮:「行吧,就海底撈。我們一桌,你一個人一桌,給你對面放個熊。」
「你滾蛋!」
大家吵著鬧著到了海底撈門口,沒想到這會兒正是用餐高峰,還得等好一會兒。
趙遠道:「我們先去裡面的小吃街隨便買一點東西吃吧,免得餓死在這裡。」
李敏也說:「好,那你們先去裡面隨便點一點吃的,我跟眠眠去買點水來。」
兵分兩路,從Y字型的路口分散開。
正在尋覓奶茶店,李敏忽而低頭,小聲問鄭意眠:「眠眠,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
「有啊。」鄭意眠利索點頭。
李敏怔:「啊?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鄭意眠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奶茶店:「喏,一點點。」
李敏:「……」
兩個人走到機器旁點水,點完之後,等了好一陣子,才拿到奶茶。
李敏打開手機:「我問問他們現在在哪兒。」
不過一會兒,李敏把手機舉到鄭意眠眼皮底下:「就拐個彎就到了,走吧,去找他們。」
找到位置,鄭意眠跟李敏推門進去,正好碰上他們在點單。
李敏找了個位置坐下,梁寓旁邊只剩一個空位,鄭意眠正要坐過去,聽到他跟人討論。
趙遠:「要不給她點個這個,聽說這家沙拉很好吃的。」
梁寓搖頭:「這裡面有雞蛋,她不吃蛋黃。」
趙遠:「那還是把蛋黃弄出來唄。」
梁寓思忖了一會兒,道:「好。」
鄭意眠又是一愣。
——還?還是把蛋黃弄出來?
如果她沒記錯,在這之前,梁寓好像,並沒有給她點過什麼帶蛋黃的東西。
若要說起唯一一次,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到了自己喜歡的飯菜,就是高二那年運動會上——
那時候正是中午,她離開座位半小時,一回來就發現位置上被人放了一份飯。
那時的她未作多想,以為是林盞買給自己的,吃完之後問林盞,才知道那飯並不是林盞買給她的。
她做過很多假設,卻找不到機會驗證,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沒想起來過。
只是今天這場景巧得實在不像話,把她往日記憶悉數勾出,又似複雜的拼圖重新在往事的沖刷中重組起來……
如果不是她感覺有誤,高中那一次的飯,也是梁寓送的么?
梁寓似乎是感覺到她在身後,轉身看到她了,就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奶茶。
順帶說了句:「給你點了沙拉,可以嗎?」
鄭意眠點點頭,坐到他身邊。
她想問,但覺得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未免也太不是時機。
東西點的不多,只夠打個牙祭,大家很快就吃完了,重新在海底撈門口等待。
沒等一會兒,終於到他們的號了,大家進去,找位置坐。
趙遠:「一個番茄鍋,一個辣鍋底吧,各取所需。」
點完鍋底,又點了一堆肉。
菜下了鍋,大家很快開始動筷子。
一場聚餐眼見著就到了尾聲,忽然有人問梁寓:「對了,那咱們這一場球賽贏了,你們是不是還要繼續出去打比賽?」
梁寓用公共筷子給鄭意眠夾了兩個蝦滑,點頭道:「是,因為這個比賽是全國的,所以我們球隊還要代表學校繼續出去打。」
「這麼說的話……你們應該有一段時間不在學校了?」
「嗯,兩個星期,出去訓練加比賽。」
「這麼久不在啊……」那人好半天才道,「什麼時候動身走?」
梁寓聲音沉了些:「明天下午。」
「明兒下午就走啊?那今天這頓飯算是餞別了啊,等會兒吃完了,再給你們打打氣加加油什麼的……」
「不需要,」趙遠這兒倒是接話了,「你們加油沒卵用,油得加在刀刃上。」
大家明了地低頭笑。
本來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揭過去了,誰知道吃完海底撈,一出門,李敏就把鄭意眠摁在原地:「我們先去有事,你和梁寓一起走吧,順便給人家加加油什麼的,指不定你加得好,人家又給我們W大多拿回幾個獎盃了。」
鄭意眠還沒說話,李敏已經跟著大家一塊兒跑進剛到站的公交車裡。
公交車關門,開走,地上的風沙被捲起,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很清晰。
鄭意眠轉頭,就撞進梁寓眼睛里。
晚風太柔旎,燈火裹著暖和的氣息。
她耳垂髮熱,感覺有點兒頭重腳輕。
真正到該要說什麼的時候,那點羞赧又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鄭意眠抬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垂,說了句很中庸的祝福。
「你……球賽加油。」
梁寓不置可否地點頭,像是在笑,他一笑她就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低頭看著腳尖。
他看她垂著腦袋,可能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了,索性揉揉她腦袋,說:「走吧,回去。」
剛一轉身,她像是爆發了極大勇氣般,拉住他衣角:「……等一下!」
梁寓轉身,看她依然低著頭,但臉頰確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嗯?」
鄭意眠深吸一口氣,清清嗓子,開口道:「我……那個位置……」
梁寓語帶微惑,探尋道:「什麼位置?」
「就你之前說那個……不是……」想了半天,鄭意眠又把話題跳到剛剛在圖書館發生的事上,「你,圖書館問我……帶不帶走……」
說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還……還怎麼往下說啊……
梁寓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怪不得他怎麼覺得,今晚的她一直在冥思苦想什麼,鬱郁不得其解。
原來,是為這事兒么?
他挑出一個笑來,確實沒有再走了,只是轉過身,看著她,刻意想逗她。
「圖書館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她聞言,迅速抬眸看他,一雙下垂眼無辜又茫然。
她眨了眨眼,唇瓣微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有點兒著急,像是剛覓到的食物轉眼間不見了:「真、真不記得了嗎?」
梁寓撇嘴,笑:「真不記得了。」
她抿唇,一閉眼,拉住他衣角的手因為緊張又緊了幾分。
她磕磕巴巴地、破釜沉舟地、豁出去般地開口道:「我……我也……喜……」
打磕巴了。
鄭意眠絕望了,喜什麼來著,下一句要怎麼說來著,她怎麼失聲了?
她急得眼裡都蒙了一層水霧,求救般看了梁寓一眼。
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在她眼皮上。
她下意識閉上眼。
迎來了一個蜻蜓點水的,短暫的吻。
她眼皮發顫,等到溫熱的吐息離得遠了,才敢睜眼看他。
她眼裡裹著一層朦朧的水汽,有燈光和星光撲棱著翅膀落進去,勾畫出一幅綺麗璀璨的星河夜景。
梁寓彎了彎腰,扶住她肩膀,聲音偏啞。
「對不起。」
「你眼睛太美了,我沒忍住。」
鄭意眠心跳驟停,只是停了一秒——就像是小時候常常玩的遊戲,你擰緊玩具的發條,而後頓上那麼一秒,再鬆手。
發條開始運轉,操控著心跳加速,霎時,如鼓擂,似海嘯——
心跳逐漸轉變得迅疾而猛烈,心臟像是要從胸腔中蹦出來。
四肢百骸的血液也都開始翻湧,像熔岩要衝出火山。
她從梁寓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漆黑瞳仁中的人影都顯得有些無措。
她手指軟綿綿的,像是沒了力道,從梁寓的衣角處滑下來,垂回自己的身側。
……該說什麼?
她盯著地面上的石粒看,從遠處虛無縹緲的歌聲想到今夜晚風溫柔,像是完全放空了,一腳踩在漂浮的雲端上,整個人都有一種騰雲駕霧的飛升之感。
身體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靈魂從軀殼裡飄出,被風一吹,就飄得很遠。
大腦空白得,像是聯考的時候發下來的純白畫卷。
好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多久,忽然聽到一聲輕笑,聲音遠遠的,又忽然被風吹近,繞在她耳邊。
梁寓語帶揶揄,垂頭笑問:「回味完了?」
鄭意眠猝然抬頭,下垂眼睜大,帶點怯怯和閃躲,小聲反駁:「我才沒有回味……」
像只想接近你,又帶點試探的小奶貓,眨著一雙眼看你的時候啊,讓你想不心動,都很難。
「知道了,」梁寓笑著,伸手理順她被吹開的劉海兒,「不早了,走吧,送你回寢。」
那晚,他們沿著沿岸長堤走了很遠,柳樹裊娜地垂釣著,一半浸入溫軟的水裡。
城市的街燈零星,間隔而立,忽明忽暗,他們並肩的影子相互交錯,時而靠近,時而離散。
他們兩個懷揣著各自的小心思,沒有人說話。
她盤算著第二天要上的課,卻怎麼都忍不住翹起唇角;而他內心歡喜得多說不出一句言語,面上卻不露端倪。
他沒有告訴她,他口袋裡的手指,其實都是在顫抖的。
在寢室樓底下告別過後,鄭意眠揮過手,轉身走進寢室樓里。
她踏上第一格台階,又停住,回過頭,想看人還在不在。
梁寓就站在門口,雙手懶散地揣在口袋裡,月色把他的影子扯得很長。
他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朝她擺了擺,勾出一個月朗風華的笑來:「等你上去我再走。」
她猶豫著點了點頭,一步一步挪上台階,終於在走過一個拐角之後,看不到梁寓的身影了。
她抿著唇,忽然加快腳步,順著台階往上跑,跑了三層樓之後停下來,趴在樓梯過道處的窗子往外看。
梁寓站在樓底下,不期然和她視線對上。
她笑了笑,伸手跟他做最後一次告別。
再往上一格,就是寢室。
鄭意眠站在寢室門口,還是沒太消化完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
她伸出雙手,托住兩邊臉頰,揉了一下,又晃了晃腦袋,這才抬手敲門。
敲不過三下,李敏走來開門。
李敏作勢上下端詳她一眼:「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了呢。」
鄭意眠皺鼻子:「不回我能去哪兒?」
「怎麼,」李敏抄手,「有沒有好好給梁寓加油?他可明天就要走了啊。」
鄭意眠扶住床梯,驟然回頭,有點驚訝:「明天就走了嗎?!」
李敏:?
「你才知道他明天走?飯桌上我們不是說了嗎?」
「我以為他明天只是去打個比賽,」鄭意眠扶住後頸,眨了眨眼,「原來明天要走嗎?走去哪?」
「去訓練加比賽,反正接下來兩個星期都不在學校里,」李敏皺眉看她,「你今晚一晚上都想什麼呢?怎麼什麼都沒聽到?」
「我在想事情嘛……」鄭意眠咬唇,又重複一遍,「兩個星期都不在學校啊……」
這才……那什麼,轉眼就兩個星期都不在了……
「怎麼,」李敏環臂,看向鄭意眠,「人在的時候覺得無所謂,一聽人要走了,立刻愁眉苦臉的。」
老三在一邊附和:「那當然,保護神走了,能不著急嗎?」
鄭意眠靈魂出竅似的拉開板凳,坐在桌子前,看著自己的收納盒發獃。
李敏「嘖」一聲:「那首歌怎麼唱的,老三?」
老三:「啥?」
李敏:「就那個,我想我會開始想念你……」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在鄭意眠身後開始合唱:「『我想我會開始想念你,可是我剛剛才遇見了你』……」
唱完,李敏問鄭意眠:「怎麼樣,是不是很貼切?」
鄭意眠沒回答,李敏彎過來看她的表情,見她模樣明明是在發獃,臉上的笑卻完全收不住。
「中邪了吧,」李敏伸手晃鄭意眠,「你看收納盒笑什麼笑啊?!」
「沒啊,」鄭意眠揉揉臉,抿著唇,想把笑全收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去洗澡了。」
等她拿完衣服進了廁所,李敏跟老三小聲道:「她今天怎麼開心得有點不像話?梁寓走了不應該難過嗎?」
老三搖搖頭:「是吧,我也覺得,她今天一進來,心情就特別好……」
「可能是梁寓又說了什麼話讓她高興吧,」李敏猜測,「反正每次跟梁寓一起回來她都很高興,只是今晚好像格外高興一些……」
她們在外面討論得熱火朝天,鄭意眠渾然不知,一出來,就看到李敏站在老三位置前面,不知道在幹什麼。
鄭意眠把毛巾換了只手拿著,劉海兒撥到一邊,問道:「你們倆幹嘛呢?」
李敏頭也沒回:「老三讓我教她畫眼線,說是想化一個斬男妝,尋覓自己的春天。」
鄭意眠在墊子上踩了踩腳下的水,把毛巾扔進盆子里,這才仔細看了眼——老三正閉著眼讓李敏給她畫眼線,另一隻沒被畫到的眼睛就那麼睜開著,盯著舉起來的鏡子,看李敏的手法。
「這都大半夜了還學,」鄭意眠道,「不嫌麻煩嗎?」
「為了找男朋友,麻煩一點算得了什麼!」老三指著胸口,「這裡,因為沒有男朋友而窒息。」
「誒,說到這兒……」李敏手下的動作沒有停,一邊勾眼線一邊跟鄭意眠聊天,「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啊,眠啊,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還單著,不代表我們……」
老三這時候精神了,當即打斷李敏,跟李敏一塊兒唱了段雙簧:「說什麼呢李敏?人家哪是單身?人家跟梁寓好著呢。」
鄭意眠笑著看她們一眼,拿梳子理順打結的頭髮,意味不明道:「嗯。」
「你看眠眠都說『嗯』了,你還在這兒……」李敏臉上的笑戛然而止,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情緒驟然昂揚,「什麼玩意兒?她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李敏手一抖,眼尾的眼線被她畫成了一座起伏的喜馬拉雅山。
李敏也不管喜馬拉雅山了,當即把眼線筆塞進老三手上,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鄭意眠面前:「確定關係了你們?!」
鄭意眠抿抿唇,點頭:「應該是吧。」
又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不確定,但是好像是?」
老三捧著眼線筆,用指腹抹了一把喜馬拉雅山,趿著拖鞋跑來問:「哇哇哇,真的確定了嗎?梁大佬真不容易啊。」
又問:「你怎麼不知道確定了沒?」
鄭意眠看著她:「怎麼樣算知道確定了?」
老三臉上的笑逐漸八卦和變態:「你們……親親了沒有?」
鄭意眠本還在期待她回答,一聽這不正經的回答,一下子就挪開目光,跑去洗手池洗衣服:「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
老三看她的表情,一下就懂了,搖著李敏肩膀開始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國家欠我一個男朋友!我也想談戀愛!」
李敏整個人已經完全傻了,在老三的手下抖成篩糠。
她看向鄭意眠,難掩驚訝:「之前我催催催,你們倆就是不戀愛。現在我還沒做好準備,你這一回來就說你們確定了,搞得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鄭意眠:「你之前不是嫌我拖太久了么……」
李敏捧臉:「面對梁寓如此隆重盛大的浪漫攻勢,你花了快一個月才考慮完,確實有點慢。不過站在你室友的角度,我還是想問你一句。」
鄭意眠看她一眼:「嗯?什麼?」
「初吻的感覺心動嗎?爽不爽?」
鄭意眠:「……」
那天晚上,鄭意眠被「三方會談」折磨到凌晨才得以休息,解答完寢室三位提出的問題之後,寢室陷入了沉靜。
她深呼吸一口,翻個身,腿壓在綿軟的被子上,盯著被床簾遮蓋得黑黢黢的牆壁。
然後,像是反射弧極長的動物一般,公交車站的回憶此時才又反芻入腦,攪得她呼吸紊亂。
她臉埋在枕頭裡,小聲地哼起歌來。
一首歌哼完,以為大家都睡了。
誰知道李敏翻身,床板跟著動了動:「瞧給我們眠眠高興的,大半夜還在這兒哼《私奔到月球》呢。」
鄭意眠:「……」
她枕著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一早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手機上,一條梁寓的消息彈來。
梁寓:【起來了嗎?】
發送時間八點四十。
她急忙回消息過去:【現在才醒,你們今天什麼時候出發呢?】
梁寓:【已經出發了,今天提前走了。】
鄭意眠霎時睡意全消:【啊?已經上車了嗎?】
梁寓:【嗯。怕耽誤你休息,就沒有給你打電話。】
她揉了揉太陽穴,暗嘆自己居然失職到沒有按時送他。
為了將功補過,她說:【那你順利到了給我打電話呀。】
梁寓在車上打完了一個「好」字,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唇角也漾出一個不經意的笑。
他手指曲在腿上輕敲,等到手機屏幕自己暗下去了,才轉了轉手機,放進包里。
四個小時后,車子平穩地到達目的地。
到了地兒,教練分好房間,說今天先休息半天,明天再訓練。
他們在教練清點了基本人數之後,紛紛飛快閃入自己的房間里。
梁寓把東西放好,坐回椅子上,熟練地從包里取出耳機,彷彿這個動作他已肖想多時。
把耳機插好之後,他撥通鄭意眠的電話。
時間正是下午兩點半,鄭意眠下午沒課,正坐在電腦面前畫線稿。
正畫完一雙眼睛,擱在桌上的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起來。
一時間,寢室三雙眼睛,唰地盯向正在桌上提示著來電的手機。
鄭意眠哭笑不得地看了她們一眼,找耳機戴上,接通了電話:「喂,你到了嗎?」
梁寓以手支頤,一邊聽電話的同時,一邊饒有興緻地撥弄散在桌上的耳機線。
「到了。」
她把手繪筆放在桌上,專心致志和他聊天:「下午訓練嗎?」
「不訓練,明天再訓練。」
兩個人聊了些日常的話題,鄭意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你們在哪兒訓練呢?」
梁寓在那邊笑:「X市,怎麼了?」
「X市嗎?」她打開電腦看了眼聊天界面,這才確定道,「我這個周末也要去X市誒。」
梁寓身子動了動,問:「來X市做什麼?」
鄭意眠:「我簽約的一個漫畫公司總部在那邊,這周末舉行三周年的活動,簽約的漫畫作者都要去。」
她捧著電話,輕聲說:「那我這周末去看你,好不好?」
聞言,梁寓伸出舌尖,抵了抵口腔內的軟肉。
他低聲笑,音調微綣,道:「好啊。」
定下了這周末要去X市之後,梁寓笑了笑:「你平時都畫什麼樣的漫畫?」
鄭意眠抿抿唇:「就……就那種少女漫什麼的。」
梁寓來了興趣,又問:「作者名叫什麼?」
「就不告訴你了,」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鄭意眠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那種漫畫女生看的比較多,你們肯定不愛看的……」
「你畫的我都愛看。」梁寓很快答。
鄭意眠用手指時有時無地卷著耳機線,餘光一瞥,看到李敏在剝橘子。
又跟梁寓說了什麼,不過多久,李敏給她遞來一瓣:「喏。」
鄭意眠掛著耳機,垂眸看她手上那瓣橘子,帶了點兒防備,問李敏:「酸嗎?」
李敏搖頭,很真誠:「不酸,你吃唄。」
鄭意眠將信將疑,張嘴咬走橘子,牙齒咬破橘肉的那一瞬間,酸澀的橘子汁盈滿舌尖和整個口腔。
鄭意眠被酸得直皺眉,眼底差點泛起眼淚:「你又騙我?這也太酸了吧?」
手機那邊的梁寓,光是聽她這一句話,就能準確地猜出她臉上的表情。
也許是太過熟悉,那一剎那,他居然覺得閉上眼,她的表情就真切地浮現在他腦海里。
她肯定會皺眉,那雙下垂眼肯定因為皺眉,而顯得更加可憐和無助,說話的尾音上揚,拉長,裹著一點軟糯的鼻音。
這些可愛的喜怒哀樂讓她整個人都完全生動起來,而也是這一刻,他才切實地感覺到,這段感情,是真的開始了。
他在電話那端悶悶地笑出聲。
鄭意眠強忍著酸澀,把橘子咽下去,托腮,這才對著梁寓道:「我都快酸死了,你還笑得這麼高興。」
梁寓抿唇,想竭力忍著笑,沒忍住,反正笑得更開。
趙遠拿了衣服本來準備去洗澡,經過梁寓桌子前邊兒,看他對著空空如也的桌面笑得心情頗好,不由得頓住腳步看他:「從車上就開始了。」
梁寓看他:「什麼?」
趙遠搖頭:「不對,從昨晚回來你就開始,先是對著手機笑,然後對著樓底的狗笑,後來在車上對著窗外笑,現在更他媽可怕,你居然對著啥玩意兒也沒有的桌子笑?你笑啥呢?耳機里的廣播很有趣嗎?」
說完還不夠,趙遠決定親身實踐一下,他走到梁寓旁邊,抓起一個耳機就要往自己耳邊聽:「不行,我還是覺得不能信服,你這麼不愛笑的人都聽了這玩意兒笑成這樣,這得多好笑啊?」
梁寓沒說話,室友忽然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看著趙遠,豎起了大拇指:「你很有勇氣,經過昨天,你現在居然還敢動寓哥的東西?」
梁寓及時捕捉到重點:「昨天?怎麼了?」
趙遠默默放下了手裡的耳機。
看梁寓今天似乎是心情很好,趙遠有點兒躊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坦白昨晚的事,還在猶豫到底是早點死好還是晚點死好……
趙遠還沒準備好,誰知道不嫌事大的室友當即就給他全盤抖落出來,率先替他了結了一切:「寓哥你不知道吧,趙遠昨晚掰你那個巨他媽貴的模型,掰垮了……」
趙遠:「……」
梁寓身子微動,轉向趙遠:「你對我的模型很有興趣?」
趙遠霎時就不會說話了:「我不是、我沒有……」
梁寓神色淡淡,挪了挪後頸,居然完全沒有要和他計較的意思,直接道:「送你了。」
趙遠驚駭:「我不用死嗎?」
「不僅不死你還要送給我東西?」他看著梁寓,「難道因為我得了什麼絕症嗎?你才對我這麼好?」
梁寓睨他:「你很想死?」
「沒有、沒有……」
趙遠乾笑兩聲,識趣地跑進去洗澡了。
洗完澡之後,趙遠還有很深刻的不真實感,於是,他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還很好地活著,真是萬幸。
那個周末,鄭意眠去X市的票是梁寓給訂的。
梁寓提前請了假,就在機場等著她。
鄭意眠剛下飛機,一抬頭,就看到梁寓朝她招了招手。
他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裡的箱子。
他低頭,柔著嗓音問她:「能在這兒留多久?」
「大概就……一中午加一下午,」她盤算起來,「今晚要去公司附近住,編輯給我訂好了房間,方便明天一早去參加慶典。」
「好,那我晚上送你過去。」
說完,梁寓把手上的行李箱換到左邊,空出來的右手,下意識想來牽她。
手往後的一瞬,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一點?她會不會覺得太快了?
想了想,又準備收回。
手往回收的那一瞬間,忽然有個軟軟的東西抓住自己手指。
他心一軟,感覺到她調整了一下動作,手指往上攀了攀,做成與他手掌相貼的動作。
梁寓不動聲色地收攏手指,把她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鄭意眠抿唇,低頭看著腳下的路,感覺耳垂有點發燙,忍不住抬手捏了捏。
他低聲詢問她意見:「去我那邊?還是出去逛逛?」
鄭意眠想了想,道:「就去你那邊吧。」
反正X市就這麼大點地方,她也沒時間去逛什麼位置,能去看一看他比賽的訓練流程和環境,離他的生活近一點,也是好的。
她轉頭,又繼續跟他說:「我準備在漫畫里加一些籃球賽的情節,所以想去你那裡看一眼,找點感覺什麼的。」
梁寓點頭,旋即,又挑眉看她:「是因為這個才來的?」
她看了他一眼,又搖頭:「是來了之後,才想到順便可以看一下。」
梁寓輕聲笑,又問:「主要是來看我的?」
她別過臉,不看他,小聲道:「知道你還問……」
他但笑不語,抬手揉了一把發頂,唇角笑意擴散。
想聽她說話,從高中就開始想,想聽她說那些只有她和自己能聽的話,抱怨也好,撒嬌也罷,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不小心紅了臉也可愛,大腦當機的時候下意識摸耳垂也很乖巧。
現在,這個他曾經想過無數次的人就站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告訴他,自己是為他而來。
他就是在這時候,覺得這世界最美好的事,也不過如此了。
到了籃球隊,大家正好做完一組訓練。
鄭意眠看了看站在球架下的隊員,又環視了一下訓練的場地,在腦海里記錄了一下大致的場景。
正記錄完,大家就一窩蜂地衝上來,沒個正型地看著鄭意眠打趣。
「喲,寓哥,你帶誰來了啊?」
「這才幾天沒見啊,就從W市追到X市來了。」
「你不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這四五天沒見,肯定很想念了撒。」
大家正在調侃,教練似乎是沒見過鄭意眠,從遠處走過來,看著梁寓:「這位是誰,不介紹一下?」
趙遠手肘上夾個球,笑嘻嘻附和道:「是啊,介紹一下唄。」
梁寓點點頭,一字一頓道:「嗯,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趙遠:???
他驚得手裡的球「砰」一聲砸到地上。
氣氛安靜了一秒后,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紛紛躁動了。
「我靠,追到了啊?」
「恭喜恭喜,請吃飯吧?!」
「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叫嫂子了吧?嫂子好!」
趙遠猛地拍一下室友的背:「我就說他最近不正常吧,原來是真的戀愛了!太好了!開心!」
室友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人家戀愛關你什麼事?你開心個球?」
「怎麼跟我沒關係了,」趙遠又拍一巴掌,「你看談戀愛的寓哥心情多好,換以前,我把他高達弄壞了他非削了我不可……現在好了,無論做什麼,寓哥都會對我笑臉相迎了,嘿嘿。」
室友:「你知不知道立下flag,是會被打臉的?」
趙遠:?
在球場里折騰了一會兒,看梁寓訓練了一場,今天的任務就結束了。
訓練結束之後,鄭意眠在外面的走廊上跟梁寓聊天。
她靠在身後的欄杆上,說話說到一半,梁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看著她道:「這套衣服,以前怎麼沒見你穿過?」
她今天穿了條藍灰色的格子裙,底下配一雙綁帶的高跟鞋,顯得她一雙腿又細又直,還很白。
本來平時,他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但今天的穿衣風格不像她以往的風格……但是若說有什麼大的差別,又說不上來,只覺得跟以前相比,打扮得更精緻了些。
鄭意眠一聽這話,頓時惴惴,伸手扯了扯裙子:「新、新買的。」
又掀開一點眼瞼,試探地問他:「怎麼,不好看嗎?」
為了來看他,她可是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還帶著整個寢室去買新衣服來穿。
她以前的衣服都是以舒服簡單為主,李敏看到的時候很嫌棄,還說,正式約會的時候不適合穿那種衣服,要穿更有女人味一點的。
因為聽了這句話,她才買這套裙子的。
難、難道他不喜歡嗎,鄭意眠有點挫敗地想,花了那麼久選的衣服,還是買錯了嗎……
他伸出手,摸摸她頭髮,笑道:「好看。」
頓了頓,又補充道:「你穿什麼都好看。」
鄭意眠晃了晃腿,發現綁帶散開了。
她正想彎腰去系,梁寓攔住她,道:「我來。」
她正要答應,忽然被梁寓用手托住腰。
他一使勁,把她抱上了欄杆,就讓她那麼坐在欄杆上,自己則俯下身給她系綁帶。
他的手指似有若無地蹭過她小腿的肌膚。
相觸的地方,像是撩起一片細密的火星。
鄭意眠坐在欄杆上,還有點晃,感覺到身子往後一仰,下意識扶住梁寓肩膀往前傾——
梁寓恰好系好綁帶,在這時候抬頭。
鼻尖相觸,她沒反應過來,睜著眼看他,連呼吸都忘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睫顫了下,嗅到更為清晰的荔枝味兒。
荔枝解渴吧,他鬼迷心竅似的想。
他垂下眼瞼,盯著她嘴唇,手指覆上她耳郭。
梁寓揉了揉手裡細軟的耳垂,啟唇,低聲詢問,聲音微啞。
「想親你,行不行?」
——行不行?
鄭意眠腦子裡有什麼「砰」地一聲炸開,她搭在梁寓肩膀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攥住他肩線處的外衫。
這三個字在她腦海里來回滾動,像是一個燙手山芋,放在左手也燙,右手也燙,讓人壓根兒沒法抉擇。
她啟唇,像是想說點兒什麼,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感覺有什麼情緒很猛烈地想要衝出胸腔,卻難以逃出生天,只能在胸口處來回撞擊。
梁寓順著她的角度,一點點抬臉,湊近,直到溫熱的呼吸灑在她面頰上,盪開一陣氤氳的熱流。
他的手指移到她後頸處,托住,稍稍施力,把她往自己這邊壓。
嘴唇堪堪要觸碰上的一瞬——
忽然有人推開走廊靠盡頭處的門,大喇喇地大聲開口道:「寓哥,教練讓我來問問你,我們晚上去不去吃燒烤……」
趙遠推門的動作驟然停住,在發現了面前究竟是一幅怎樣的景象之後,他聲音也戛然而止,「咕嘟」一聲,把話全都咽回喉嚨里。
「我我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先走了!」
鄭意眠本來就緊張,這時候猝不及防被嚇到,整個人立即捂住臉,匆匆忙忙把整張臉埋在梁寓肩膀上。
居然被趙遠撞見這種場景……
完了,丟人丟大了……
梁寓深呼吸一口,咬住后槽牙,左手扶住鄭意眠的腦袋,轉頭看向還沒走的趙遠,語調里的不悅非常明顯:「還不走?」
趙遠嚇得魂都沒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要轉身,一溜煙兒地跑遠,門廊處的門又被風重重帶上。
鄭意眠聽到門被關上,知道人走了,但是又不知道這種情況之後自己該怎麼辦,整個人放空似的埋著腦袋。
她自暴自棄地想,是不是該起來了?起來的話要若無其事地繼續親嗎?親完的話怎麼辦呢?不親又怎麼辦呢?總不能禮貌地握手約定「下次再親」吧?
啊,頭疼。
梁寓就那麼放任她埋著腦袋,本來還在置著氣,但一低頭,看到埋在自己頸窩裡的小腦袋,忽然什麼氣都沒有了,只覺得想笑。
他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過了好一會兒,鄭意眠慢吞吞、慢吞吞地挪開腦袋,跳下欄杆。
她站在他面前,低著頭,聲音翁翁的,又軟又輕:「走吧。」
她實在是白皙,稍有些臉紅就明顯得不得了,這時候更過分,從耳尖到脖子都紅了,紅減褪一點,就變成一片延綿透明的淺粉色。
雖然沒有如願,但他還是心情愉悅到不行,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
「嗯,好。」
走出走廊,鄭意眠遠遠就看到大廳里的趙遠手舞足蹈,像是繪聲繪色地在講什麼。
他們走近了,才發現趙遠正在情緒最激昂處,他伸手一拍桌子:「我過去了,你們猜他們在幹什麼?」
梁寓抄著手,就在他身後,音調微揚,問道:「在幹什麼?」
趙遠身子一抖,瞪大眼回過頭,霎時就蔫兒下來了:「在聊天,哈哈哈,純聊天,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大家眼神微妙的掠過他們,做作地咳嗽了幾聲,有人大聲問:「寓哥,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啊?」
梁寓皮笑肉不笑,看著趙遠,略抬眸:「你問趙遠。」
趙遠被大家盯著,抬手抓了抓後腦勺,訕訕道:「還不是因為……因為等下,嫂子就要去公司了嘛,我提前去叫一下,免得這個、堵車,對,就是這樣……」
說到這裡,鄭意眠才想起來今晚還得去公司附近的酒店,明早還得參加慶典。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梁寓低頭看她:「時間差不多該走了么?」
她點了點頭:「從這裡去盛世酒店要多久?」
說完又想到,大家都是頭一遭來X市,應該都不會知道。
但梁寓很快答道:「一個小時左右。」
趙遠不怕死地接茬:「對,昨晚我寓哥特意做了功課的。」
梁寓掃他一眼,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這才對鄭意眠道:「走吧,現在去,我送你。」
鄭意眠回頭看了眼:「不會影響你訓練什麼的吧?」
「都是一家人了,還說什麼客套話啊,」趙遠把他們倆往外推,「快走快走。」
剛走出去幾步,又聽到趙遠在後面大叫:「寓哥今晚不回來了也成啊!」
大廳里爆發出一陣大笑。
這群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鄭意眠沒太放在心上,轉頭問梁寓:「我們怎麼過去?搭車還是搭公交?」
梁寓卻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問:「是第一次來么?」
她點點頭:「是第一次啊,之前還在想,要不是來得時間太緊,還想在這兒逛逛什麼的。」
梁寓指指對面公交車站:「那坐三路車吧,三路是遊覽線路,你可以大致遊覽看看。」
看起來真像是做了功課的。
鄭意眠點點頭,跟他一起過馬路的時候問他:「你們在這訓練了有快一個星期了吧。」
梁寓點頭:「嗯。」
「平時會出來逛嗎?」
看到一邊來車,梁寓把她往自己這邊攬了攬:「不會,一般待在房間里休息。」
外面沒有她,沒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兩個人走過馬路,忽然看到有個背著書包的小姑娘狂奔過視野,沒跑過兩步,小姑娘氣喘吁吁,停下來歇口氣。
很快,有人從後面追上來,伸手就擰住她耳朵:「怎麼,翅膀都沒長硬就想著離家出走了?幾天不打你你還反了?」
小姑娘嚶嚶嗚嗚,被母親揪著耳朵,乖乖地回家了。
走到車站的鄭意眠見這一幕,想起自己小時候,笑著跟梁寓指了指遠去的母女:「其實我小時候也試著離家出走過,也失敗了。」
梁寓饒有興緻地反問:「也是被捉回去了?」
「不是,」鄭意眠搖搖頭,想到就更好笑,「那時候被家裡管得太嚴了,我就選擇了一個情緒爆發的晚上收拾行李,拎著我那個小行李箱,帶著滿滿一大包衣服和作業跑到小區樓底下……」
車來了,梁寓護著她,讓她先上去,笑著繼續問道:「然後呢?」
鄭意眠聳聳肩,不無遺憾道:「然後我發現我自己沒帶錢,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第一次計劃離家出走,就這麼泡湯了。
找到位置坐下的時候,鄭意眠扶著前面座椅的靠背,轉頭跟梁寓說:「有時候還挺羨慕你們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比我們洒脫自由多了。」
梁寓挑眉,似乎是意外,她居然也有羨慕自己的時候。
頓了一會兒,他認認真真地開口道:「那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鄭意眠看著他,抿唇笑了笑,說:「好啊。」
「這次時間太倉促了,下次你來X市,我帶你好好地逛一次。」
鄭意眠點點頭,放鬆下來,這才又感覺到困意。
早上起太早,飛機上也沒睡好,到了這邊也沒能補覺,這時候,吹著X市溫度適宜的風,竟然開始昏昏欲睡。
她原本只是想閉著眼小憩一下,誰知道一閉上眼,立刻感覺到疲倦困意洶湧地迎上來。
她只能折服,靠著椅背搖搖晃晃地睡過去。
車子途經顛簸的路段,她的身子隨之上下起伏,鄭意眠正覺得難受想強行醒來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蹭過她的後頸,托住她腦袋,將她的頭輕輕壓在自己肩膀上。
她的發頂頂在梁寓的頸邊,甚至還能感受到他身體傳遞來的某種溫度。
他就這麼溫柔地攬著她,順著車子的顛簸儘可能調整著不讓她被影響的姿勢,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快下車的時候,鄭意眠是自己醒的。
身後有小姑娘指著窗外,同朋友驚嘆道:「哇你看,奚青漫畫的總部就在這裡。」
聽到這句驚呼,鄭意眠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往窗外去看。
奚青總部就坐落在市中心,鱗次櫛比的高樓在日光下折著漂亮的碎光,顯得輝煌大氣,卻又帶著一點清冷的高傲。
這是很多人心裡承載著夢想的聖殿。
它雖然美好得像個聖殿,可有時候卻又嚴苛到不近人情,多少逐夢者曾於此處碰壁,又踉蹌著站起身來繼續。
後面的女生還在討論:「我有好多喜歡的畫手都簽在奚青,而且他們的宣傳和包裝都做得挺不錯的。」
「我以後也想來這裡工作,說不定能約到喜歡的畫手大大,提前看漫畫劇透。」
「那當時候記得幫我要簽名啊。」
「想要誰的?」
「當紅的我都要!」
「你這也太……」
後面討論得笑聲不斷,鄭意眠正聽得入迷,被梁寓拍了拍腦袋。
「到站了,下車吧。」
到了盛世酒店,鄭意眠對著編輯給定的房間號,上三樓找到了房間。
今晚休息一晚,明早早起,編輯會帶著他們這些簽約畫手過去,然後化一個簡單的妝。
梁寓把她的箱子推進房間,環視了一下四周,確定沒問題了才道:「沒問題了吧?那我先回去了。」
「沒什麼問題,」鄭意眠像是想到什麼,小聲地接了句,「就是忘了個事,有點遺憾。」
梁寓正轉了身要走,步伐邁出去一步,又頓住,轉回到鄭意眠面前。
「遺憾什麼?」他手肘抵著兩邊門框,看向她時似笑非笑,「遺憾今天下午……沒有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