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種男朋友國家會發嗎?
第20章這種男朋友國家會發嗎?
晚上十點整的時候,鄭意眠看到辭幕發送了一條微博——《人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失敗是,信任也是》。
屬於她們的反擊戰,終於在這個熱鬧的時間段,打響了第一槍。
一開始,熱度並不高,一些朋友義憤填膺地轉發,讓大家引以為鑒,不要重蹈覆轍。
緊接著,花裳、雲酒等一系列畫手紛紛轉發,並在轉發中附上自己的長微博圖片。
她們的人氣本就不錯,忠實粉絲也多,粉絲們見自己喜歡的畫手受了欺負,無論潛不潛水的,此刻紛紛冒出頭來為她們發聲,還給辭幕的文章買了熱門和頭條。
這件事慢慢地沸騰了起來。
不過是鄭意眠洗個澡的功夫,再回來,轉發就過三千了。
她點進辭幕的微博去看。
裡面很有條理地列舉了每一條奚青因為處置不妥而導致的項目問題,有的是因為不夠專業出了錯、有的是純粹由於劉臏想要賺錢、也有的是惱羞成怒后的刻意打壓……
這時候,李敏的消息也發來了:【眠眠,你看到了辭幕發的微博了嗎?】
鄭意眠:【嗯,看到了。】
沒想到這事連李敏都知道了,看來熱度真的不小了。
李敏:【這是我之前很喜歡的一個畫手了,看到她發那麼長的微博,真的好心堵啊。一開始我其實不想讓我喜歡的東西影視化的,我覺得沒人能還原主角給我的感覺,可是看完微博……】
鄭意眠:【看完微博,你改變想法了?】
李敏:【改變了,我覺得我想不想它賣和它能不能賣是兩個概念吧。我不想賣只是因為怕毀,但是如果真的有好演員好團隊,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主角的魅力,我還是挺願意的。這就像我現在,我不想戀愛和有人不讓我戀愛,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我自由的想法,後者是別人禁錮我束縛我。】
李敏說得沒錯。
鄭意眠:【對,所以才有那麼多讀者幫她發聲。】
李敏:【雖然作為讀者不希望影視化,但現在影視是大勢所趨吧,很多沒她漫畫紅的漫畫都開始各種運營,而她一本都沒賣出去,我覺得這是變相否定我辭幕的能力,氣。這公司太可怕了,應該被加入黑名單,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不是簽的這個公司啊?要不要去查一下你是不是也被坑了?】
鄭意眠:【目前還沒有,而且我跟公司的合約也快要到期了。】
李敏:【要到期了嗎?那你還續約嗎?】
鄭意眠如實道:【還不知道。】
李敏:【別續了吧,這公司怪嚇人的,你去別的公司去吧,肯定還能有更好的發展。】
李敏:【就算到時候他們給你更好的條件,也指不定會在別的地方坑你。】
【嗯,看情況吧。】鄭意眠敲著鍵盤,【目前有本書的影視還在進行,看結果吧。】
李敏:【嗯嗯,要是過了,你一定要多監督著點,不然我怕又……】
鄭意眠回她:【安啦,我知道,只是有時候監督也沒用。而且現在還沒正式推出去,我和柯瑤的漫畫,版權部的人正在選。】
李敏過了會兒才回:【選一個推嗎?】
【對。】鄭意眠道。
李敏:【那肯定選你的吧!你的主線比她的好看,而且情節也更滿一些,適合拍或者改。再說了,你的人氣不也比她高嗎,之前那事兒她不是還被人罵過?我覺得推你的可能性比較大。】
鄭意眠發了個表情過去:【還不知道呢,出了通知你。】
在等待版權部出結果的時候,辭幕她們的解約風波也鬧得愈發大了。
奚青官方一直沒有回應,不知道是在公關,還是沒想管這事兒。
到最後,微博轉發過了十萬,甚至還有很多現實生活中的朋友拿著截圖來問鄭意眠:「這是你簽約的公司嗎?壓榨畫手是真的嗎?」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自己心裡已經有一點想法,但總覺得還是不心安,想再去問問別的朋友的意見。
最後,她還是給南漫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里,南漫的嫌棄毫不掩飾:「幹嘛還簽啊?我知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覺得自己第一篇稿子是在奚青發的,奚青對你有知遇之恩,而且你跟你的編輯也有感情……但是,你總不能放任自己在這渾水漩渦里攪來攪去吧?」
其實這幾天了,眼見著事情醞釀的越來越厲害,鄭意眠也已經開始動搖了。奚青雖然對她有著諸多意義,但眼下的種種情況,都在提醒她繼續留在奚青的弊端。
已經有這麼多人的前車之鑒了,就算她續約的是修改過的新合同,誰又能保證新合同里就不會有別的問題呢?而且,把合同給律師看過,就萬無一失了嗎?
這個公司,已經開始讓人不信任了。
鄭意眠對南漫說:「可,現在忽然讓我走,我也不知道走去哪兒。」
「怕什麼啊,」南漫給她打安神針,「你畫過長篇,也有一定知名度,難道還怕以後出去沒公司願意簽你?別逗了。你都這麼操心自己,那辭幕她們還不得被逼瘋?對了,話說回來,那辭幕她們打算怎麼辦啊?」
「她們準備去別的公司,或者自己去開一個新的工作室。」鄭意眠如是說。
「那你跟她們一起的話也挺好啊,共進退。辭幕這人我不清楚,但她跟雲酒玩得好,我跟雲酒關係不錯,從聊天里能知道她們都是還不錯的人了,」南漫百無聊賴地摳手指,「或者跟我一樣,當個沒有合同束縛的自由漫畫家,不也挺好?」
「換句話來說,」南漫又道,「就算沒發生這事兒,我也不希望你繼續留在奚青。柯瑤會一直留在奚青,她呢,就是屬於雖然沒什麼水準但命特好的一人,雖然畫不咋地,但是主編願意捧。我也不知道主編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你假如留在奚青,一方面是膈應,另一方面就是你是她一個很大的競爭對手,資源總是對撞,我怕她使手段,也怕主編偏袒她,犧牲你的資源,知道么?」
倒是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鄭意眠眨了眨眼,低聲道:「嗯,你擔心的有道理。」
「而且不是每一次行動都能給你抓到把柄的,低分事件之後她肯定會長教訓,萬一到時候偷偷地坑你挪走你的資源,那你不是更鬱悶了?!」南漫又嘆氣。
掛了電話,鄭意眠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手機上南漫剛剛發來的消息:【我有一個關係好的編輯在奚青,我到時候問問她版權那件事。】
天聊到這裡,鄭意眠收拾了一下,開始趕赴下午和梁寓的約會。
他說要帶她去新開的遊樂場。
他素來都有早到的習慣,等鄭意眠到地方的時候,發現他早就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她忽然就覺得很安心了。
她加快腳步走過去,梁寓伸手牽住她,問:「笑什麼?」
鄭意眠抿抿唇,右手觸了觸嘴角:「有嗎?」
他順著她的話,笑問:「沒有嗎?」
「只是覺得看到你,就很高興,」鄭意眠踢踢腳下石子,「走吧,去玩。」
第一個項目是激流勇進,車載著他們一口氣登上最高點,停頓一下,而後驀然下墜。
鄭意眠本來就有點恐高,蜷在梁寓懷裡,手還緊緊抓著欄杆,感覺到自己在飛速下落的時候,抓著梁寓的手又緊了緊。
他好像在笑,但她分辨不出來了。
旁邊有人在放聲尖叫,她不知道自己叫了沒有,總之解開安全帶下車的時候,感覺頭昏腦脹、劫後餘生。
放鬆之後,好像在心裡那塊沉甸甸的石頭,也沒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
從旋木下來之後,鄭意眠就接到了南漫的電話。
「喂,怎麼了?」
南漫在電話那頭道:「我之前不是說幫你問影視的事嗎?差不多也問出來了。」
「嗯,那你說吧。」鄭意眠抬起眼瞼,不遠處霓虹燈閃爍,映在做了拋光的馬背上,泛著淺薄色澤。
南漫壓了壓聲音,斟酌著道:「我已經差不多問過了,雖然那邊還沒通知你選上的是你的《萬妖生》還是柯瑤的《縛妖》,但是那邊初步已經定了柯瑤的縛妖了。」
鄭意眠還來不及反應,南漫繼續道:「你先別沮喪,聽我說完。」
「版權部的意思其實是你的這本更好推,所以你能力確實是在的,」南漫娓娓道來,「但是主編想推柯瑤的啊,那當然就要踩一捧一了,她說柯瑤寫的好,好推,說你的不行,不好看,劇情也沒意思。」
「然後就吵啊,反正就是各自爭執吧,結果主編把你的批駁得一無是處,反過來說柯瑤有多好,而且是特別堅定不打算改主意了。所以沒辦法,大家就選擇妥協算了,但是你的編輯不服氣,好像還在爭取,不過估計也是蚍蜉撼樹了。」
「這主編真是一言難盡啊,是柯瑤給她下藥了嗎?真是死了都要愛柯瑤。」南漫不屑。
早就料想到這個結果,鄭意眠以為自己會失望、會憤怒、會沉下一顆心……但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些預想中的情緒並沒有來臨。
執著於當下,是無路可走的人才會做的事。
她能前進,也有退路,所以,也不會認輸。
既然主編是真心覺得她不如柯瑤,那麼她,一定會做出成績給所有人看到的。
南漫還有點擔心她:「喂喂?怎麼不說話?沒事吧?」
她安撫似的回:「放心,我沒事,可能沒報多大希望,早就猜到了吧。假如說這次推選出去的是我,也不一定能順利賣出版權,你說對嗎?」
「那肯定了啊,如果劉臏不從中作梗,《萬妖生》賣出去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五,《縛妖》的可能是百分之三十五,」南漫「嘖」了聲,「但是當下時機比較微妙,不知道劉臏會勇於改變自我還是繼續固執己見,所以嘛,這也說不準。」
鄭意眠說:「說到劉臏這事,奚青還一直都沒回應,不知道會不會回應。」
「那跟你沒關係了,」南漫說,「無論怎麼樣,我都希望你能當上這個女主。」
鄭意眠一下沒跟著她轉過彎兒來:「嗯?什麼女主?」
「爽文女主啊,」南漫笑著說,「離開奚青,去一家更好的公司,不僅公司比奚青好,漫畫單行本賣得也要比柯瑤好一大截,讓主編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有多瞎,放棄的到底是怎麼樣的璞玉。版權也要賣,清一色一線製作。坐等看著柯瑤的《縛妖》要麼賣不出去;要麼賣出去了拉不到投資開不了機;要麼開了機撲街慘死收不回成本;要麼跟你的劇恰巧撞一個檔期被你碾壓。」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南漫長吁一口氣:「我靠,可算是累死我了。」
常年畫漫畫的功底,讓她一口氣為以後的發展劃出了無數個理想走向。
「你別嗆著自己了,」鄭意眠笑,襯衣的下擺劃過指腹,無欲無求道,「我只要保證我自己繼續努力就好了,能不能賣出去這個,還是要看機緣。」
「可別隨緣,」南漫道,「請你實現我這個想看垃圾人被打臉的微小心愿,我夢想的實現全靠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讓柯瑤被浪沖在沙灘上,翻都翻不了身。」
鄭意眠回她:「那這就不在我能掌控的範圍內了。」
南漫:「我今晚就幫你祈禱,單曲循環《求佛》。」
又聊了兩句,鄭意眠掛了電話。
夏天的風吹過來,擾得人泛起輕微的燥熱。
雖然沒抱多少希望,但……因為主編過度喜愛柯瑤而過分否定她,任誰經歷了都有點心堵。
梁寓就站在她旁邊,看她垂著腦袋,有那麼一兩縷頭髮順著臉頰垂下來,耷拉在臉頰邊。
她抿著唇,不說話,連眨眼都特別慢,像放空了,拖著長長的反射弧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圈一圈地行走。
他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但還不打算馬上告訴她。
他雙手撐在腿上,側頭去看她:「不要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不高興。」
鄭意眠還來不及說話,聽到旁邊路過的人興奮道:「你簡直不知道那搶票有多兇殘好不好!我才點進去頁面買完一張,一分鐘之後準備再買一張,就沒了。真的,顧予臨的票太難搶了。」
「搶不到去黃牛那裡買也可以啊!」
「買個錘,黃牛基本都搞不到顧予臨演唱會的票,他為了不讓黃牛炒價,怕我們負擔不起,都不讓內部人員泄票出去。」
「不會吧,這年頭還有這樣的藝人?」
「是真的,去年他演唱會的票就沒有黃牛賣,門口賣票是要被工作人員驅趕的。聽說是因為他老婆之前是他粉絲,在黃牛那裡買到了假票,在場館外哭得特別慘,所以從此之後,他的票全都抓得很緊,不放給黃牛了。」
「我們明明是在說搶票,你為什麼要給我吃狗糧?」
頓了半晌,梁寓正要皺眉,發現剛剛情緒還低落著的人,聽了這個話題,周身低落竟驅散了些。
鄭意眠微微側著頭,在聽後面的人講話。
甚至聽到「他老婆」兩個字的時候,忍俊不禁,嘴角揚了起來。
梁寓:?
算了,特殊時期,只能採取非常手段。
他很沒骨氣、非常沒尊嚴、內心極度不滿但絲毫不露地問她:「……想看顧予臨演唱會嗎?」
鄭意眠的反應可以擔得上是受寵若驚了:「你怎麼……突然……」
「咳,」他咳嗽一聲,「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她還是有點惶惶:「為什麼?怎麼忽然願意了?」
梁寓舌尖抵了抵齒關:「……還不是為了讓你開心。」
鄭意眠下垂眼搭下來,悻悻:「已經沒機會了,票都賣光了。」
顧予臨的票一向難搶,蹲點都不一定能買到,更別說現在距離票售罄,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
「你難道忘了,你手上還有對王牌?」梁寓道,「交給我。」
後來,梁寓果然給她拿來了兩張顧予臨演唱會的票。
位置還不錯。
把這票給李敏看的時候,她還特吃驚:「這麼緊張的情況下都能搞到票?你別看這票位置一般,但在顧予臨的門票里算是超好的位置了,黃牛起碼賣七千起。當然了,黃牛也搞不到。」
後來入場的時候,鄭意眠看一眼場館里坐著烏泱泱一大片人。
演唱會開始,顧予臨唱了幾首新歌,又跟台下觀眾互動。
場館里氣氛很好,大家漸漸激動,都站起身來,還有人站到了椅子上。
被擋在後面的鄭意眠看不見舞台了。
梁寓看了看前面,似乎發現了什麼,站起身,朝鄭意眠拍拍自己的肩膀:「坐上來。」
……什麼?
……坐上來?
梁寓瞥了眼舞台,又看了眼鄭意眠:「坐我肩膀上來,我背著你看。」
坐上了梁寓肩膀之後,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了。
就連台上的顧予臨都注意到鄭意眠,調麥的時候抬起頭來看了眼,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眉,笑了。
有男朋友陪伴的女生們,也都爬上了男朋友的肩膀。
「我明明是來看演唱會的,為什麼還要被秀恩愛啊,我哭了。」
「累了累了,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我的惡意,需要顧總的抱抱才能好。」
「沒有男朋友的我,感覺到孤獨。」
顧予臨笑笑,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知道大家是情之所至,但是希望前排的觀眾不要站起來或者是站在椅子上了,這樣後面的觀眾都看不到了。」
他調試了一下耳機,輕聲笑:「我看有女生都爬到男朋友肩膀上了。」
前排觀眾經此一勸,紛紛坐了下來,並回頭往鄭意眠這邊看。
前面的人沒有擋著了,她也就不用坐在這個「特殊觀眾席」了。
梁寓抓緊她的手,把她扶下來。
顧予臨還在打趣:「坐在男朋友肩膀上看我,他不會生氣嗎?」
台下傳來一陣笑聲。
鄭意眠抿了抿唇,在心裡回答道:也不會生氣,只是會吃醋而已。平時還能偶爾買買你的餅乾什麼的,結果剛剛看我揮著熒光棒揮得那麼帶勁,短時期內怕是連你代言的生活必需品都買不了了……
有了顧予臨的調劑,場上氣氛一直很熱烈。
後面到了點歌環節,有人點了首情歌。
顧予臨:「送給女朋友?」
「不,送給前女友。」
大家唏噓地嘆氣。
「前年你的演唱會也是我陪她看的,我想告訴大家,趁著喜歡的人還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珍惜,每段感情都來之不易。而且,能陪女朋友一起看她喜歡的明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坐在台下的鄭意眠一怔。
這句話像是讓她想到了什麼。
舞台上的那個人很耀眼,像清晨推開窗看到的一泊晨光,雖然美好,但很遙遠。追逐著光,是因為想讓自己更好。
但身邊的人很真實,不是虛幻的,而是很立體的真實。
舞台上的人,是她敬佩的人,但身邊的人,是她喜歡的人。
彷彿虛幻和現實交疊,在每一個維度里她都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完滿。
和戀人一起,看一場愛豆的演唱會。
散場之後,大家有秩序地退場,梁寓牽著鄭意眠往前走。
見她不住回頭,他淡淡地:「人早就下台了。」
鄭意眠興緻尚存,點點頭道:「我知道呀。」
就是覺得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完成了,很高興而已。
梁寓看著她,張了張嘴,卻到底是沒說話。
那雙眼睛里翻湧上的種種情愫不明,墨似的濃,半晌,卻又消弭。
鄭意眠抿著唇,笑:「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梁寓不說話。
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想說什麼,但鄭意眠大概能猜到。
想了想,她輕聲說:「我來看他的演唱會,是很高興。但我高興,是因為你陪著我。如果你不陪我……」
停頓了一下,鄭意眠抬起臉,緩聲道:「可能,今晚的星空就沒有意義了吧。」
梁寓轉頭看她。
她鼓足勇氣,終於開口道:「這些東西都很漂亮,很美好,但沒有你,通通都沒有意義。」
這世界上的很多東西是假的,喜怒哀樂是轉瞬即逝且無法存留的情感,日光月光是存在過卻無法寄存的虛妄。
但是我知道,此刻,你在我身邊。
你是真的。
不過多久,橙橙來通知鄭意眠影視版權的問題。
南漫打探的消息沒有錯,最後選擇推出去的,依然是柯瑤的《縛妖》。
橙橙百般安慰她,只說會有更好的,對於主編說的那些,卻隻字未提。
她知道橙橙不想讓她受傷害。
所以最終,她也沒有選擇和奚青續約。
她合同到期,成為了自由畫手。
就在不選擇續約的那天,大家可能也從哪裡知道了影視部推薦《縛妖》的小道消息,開始就這事熱切地討論起來。
她也終於從大家零碎的八卦討論中,獲得了一點線索。
有人在小群里發語音:「我上次和柯瑤一起去公司,不小心偷聽到她叫主編小姨呢。怪不得捧得這麼厲害,原來是有關係在。」
「是叫的小姨嗎!我上次好像也聽到了,但是我沒在意,我以為是叫小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原來主編「誓死捍衛」的柯瑤,同她是這樣的關係。
鄭意眠關上手機,搖搖頭,決心不再去管這種細枝末節。
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畢竟她已經離開了奚青,只是在走之前,總算是弄清了心頭一個最大的謎團。
而與此同時,辭幕的解約風波越鬧越大,熱度最高的時候,到了熱搜榜的第十五名。
漫畫圈不照娛樂圈,話題明星隨便發點什麼都能霸佔熱搜第一,摔個跤、出個緋聞,整個微博就跟炸開了鍋似的。
漫畫圈的事情,就算鬧得再大,在整個圈內紅得熱烈,也未必能有什麼全民討論的熱度。
在這種情況下,#奚青漫畫#能登上熱搜十五名,已經是鄭意眠料想不到的熱度了。
風口浪尖,奚青終於有所作為。
那個大家聯絡消息的小群里,辭幕終於得到了他們的第一次妥協。
辭幕:【同志們,奚青終於有編輯來找我了!】
雲酒:【怎麼樣?說什麼?】
辭幕:【說希望我們能不要再轉發炒作消費這件事了,以前是他們做得不對,現在他們知錯了。我說,就道歉嗎?別的沒有了?】
雲酒:【連道歉都不是公開的,憑什麼要我們原諒?】
辭幕:【是啊,所以最後他們終於說,如果放我們解約走,是不是就能不糾結這件事了?】
辭幕:【大家有別的想法的可以跟我說,我去協調,但是我要立刻解約走人了。】
花裳:【合同里說解約要賠一千萬……】
辭幕:【說是會再給我們簽一份合同,簽過那個就直接解約,不用付違約金了。】
這話一出,大家都振奮了。
【熬出頭了啊終於!】
【高興到想炸八八六十四響的煙花……】
【媽的,老子終於能離開這個公司了!干!】
【解約!我現在就要解約!等我出去了要劉臏好看。】
【我們現在說出去不出去的,搞得很像我們進局子了,真的。】
【說真的,奚青真的像個監獄。】
鄭意眠在底下跟:【恭喜大家啦。】
【眠眠,你也不在公司了吧!】有人問。
鄭意眠:【嗯,我沒有續約啦。】
【那你也要找去處了……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花裳發消息來,【如果找不到公司的話,可以和我們大家一起呀,沒記錯的話你是大學生,現在國家鼓勵大學生創業來著。】
……創業?
突如其來的名詞讓鄭意眠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她從來只想過自己的未來要和「漫畫」搭邊,但還從來沒想過創業之類的事情。
倒不是說有多難,實現的可能性有多低,只是從未思考的新鮮事物,在驟然浮現的那一刻,還是會讓她有片刻的怔忡遲疑和茫然。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我目前好像還沒考慮過誒。】
花裳:【這樣啊,那沒關係啦,你先自己想好最重要。】
鄭意眠盯著電腦發了會兒呆,鬼使神差地點開瀏覽器,輸入了「工作室」三個字。
她看了好幾周資料和各種案例和解析,覺得整個人好像都是漂浮的,找不到支點。感覺自己站在分岔路口,面前的路幻化成無數個分支,每一條分支都滿載著未知困難和驚喜。
是熱愛跟她討論八卦的南漫一語中的的。
就是某個天氣不錯的清晨,南漫給她發消息:【我剛剛起來上廁所,本來打算刷一下微博繼續睡覺,結果一刷給我樂清醒了。】
鄭意眠醒得早,問她:【怎麼了?】
南漫:【尋安你知道嗎?我看她開了個工作室,然後出了雜誌吧,雜誌大標加強檔推薦是她自己的新漫畫連載——我這還是第一次見雜誌強檔推薦是連載的!這熱捧自己也是真的太明目張胆了。我也就是沒有錢了,我要有錢,自己也給自己開個公司,把自己往死里捧,玩命地砸資源,想想就爽。而且我用我自己的資源,誰敢說個不字?】
鄭意眠咬了咬下唇,慢條斯理地回復過去:【我記得之前花裳他們還和我說開工作室的事兒,但我覺得離我太遠了,就說還在考慮。】
南漫估計又睡過去了,三個小時之後才回復鄭意眠的消息。
【假如能開就自己開一個唄,不受制於人,而且還能分到最新鮮的資源,方便和優勢簡直多出不止一星半點。大家自己有了點能力之後,肯定就要往更高處發展了。別說好一點的漫畫家,你看稍微有點成績的三線藝人都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很正常的。】
鄭意眠看到這段話怔了怔。
她想起自己之前,也絕無可能想到時至今日,她竟然會走到漫畫圈內。
對以前的自己來說,「長篇」兩個字,也是遙遠到不行的夢想。
有很多曾經對她來說很嶄新很遙遠的事情,可現在,她都一一地完成了。
這麼比起來,和大家一起做一個工作室,也顯得沒有一開始聽到這幾個字時那樣令人驚惶了。況且,工作室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負責,她也不是其中最重要的決策者。
那三個字的嶄新事物,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讓她感覺到不再陌生。
周末回家吃飯的時候,鄭意眠和父母說起這件事,他們倒還真的挺贊同,說著年輕就應該多加嘗試,不能固定在自己的圈子裡把自己框死了,能夠跟著朋友一起試一試,對她的成長也有好處。
鄭意眠渾然不知,就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裡,也有人和她做了一樣的準備和了解。
梁寓把手上厚厚的一疊資料扔上茶几,靠回沙發里,手掌搭在眼瞼上。
……這些專業的東西看得他頭疼。
本來只是偶然看到她在搜索這些,但某個回家的夜晚忽而頓悟,像是漆黑的房間內倏爾被點燃了一把火光。
他覺得這件事的可行性非常強。
只是單靠他一個人,沒辦法短時期內消化這麼多這麼厚的資訊,到時候實行起來,也可能因為經歷有限而每一步都晦澀艱辛。
假如有人有經驗,能幫他的話……
想到這裡,彷彿是心有靈犀般,家裡的門鎖輕輕響了聲。
不可能是別人,回來的只可能是梁煥。
梁寓側眸,眼底彷彿有亮光一閃即逝。
梁煥站在玄關處,沒有更往內,鞋子也沒換,身上還穿著西服。他把手中的袋子靠著牆邊放了下來,身子停了停,而後起身。
其實經常這樣,梁寓回想道,他會定時給自己捎來一些生活用品,有時候也會帶些蔬菜或者進口水果來,再或者,是某個國家的景點紀念品,抑或他曾喜歡過的汽車模型。
那些東西大部分時候是保姆或者秘書送來,也可能是李叔,極小部分時刻,梁煥才會親力親為。
他曾經覺得這樣很假,但此刻,彷彿又生出了點別的什麼心思來。
此刻又覺得沒有那麼假。
有可能是因為奚青事件之後,他覺得這樣的血緣關係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糟糕?
誰知道呢。
但他們確實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這麼想著,彷彿左胸腔內某個地方鬆動了一下。
看梁煥轉身欲走,梁寓指腹劃過紙張鋒利的稜角,他沉沉開口,帶點嘶:「等一下。」
……可能真是很久沒說過話了,梁寓咬牙,否則自己絕無可能這個時候叫住他吧。
梁煥似乎沒料到,有些微訝異,就站在地毯上看向他:「……怎麼了?」
紙張邊角陷進肉里,梁寓抬手,離開帶給自己痛感的物體。
他以手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有問題,想問你。」
那感覺確實,不算太糟糕。
幾個月之後,事件的輪廓才大概被畫出來。
後來花裳又找到鄭意眠,當鄭意眠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之後,花裳也再次向她發出了邀請,問她想好了沒有。
鄭意眠撐著腦袋,看到這句話,轉身問身邊的梁寓:「你還記得吧,我之前沒有和奚青續約了。」
梁寓看她一眼,點頭:「記得,怎麼了?」
鄭意眠晃了晃腿,盈白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手機旁邊的靜音開關:「我有畫手朋友讓我加入她們,一起開一個工作室,你覺得……怎麼樣?」
梁寓居然也沒有表現出太多意外的情緒,只是眼瞼輕抬:「她們怎麼說的?」
「說,現在國家也鼓勵大學生創業,」鄭意眠敲著桌面,「他們現在也只有個雛形,估計真正建立起來還要等好一陣子,等到以後真正開了工作室,我估計都大三大四,也快畢業了。」
「這樣嗎……」梁寓沉吟半晌,忽而側頭,極認真的看向她,「如果是鼓勵創業,那你為什麼要和別人一起,不自己開一間?」
……什麼?
鄭意眠略怔:「誒?」
「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忙什麼,你覺得我沒看到過?」他桃花眼輕眯,「我幾個月前就看到了,也思考過,只是看你一直在糾結,就沒有和你說。今天說這些不是心血來潮,是……早有打算。」
回過神來,她也開始認真地思索起來:「可是開工作室不簡單,要忙很多事,要招人選地段租工作室,要宣傳要定位,還需要大把的錢和時間啊。」
「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梁寓噙笑,搖了搖頭,只道,「你男朋友有錢,也有時間,還有想要給你付出的精力,如果他想要給你開一間工作室,你同不同意?」
她忽然就懵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說是意料之中,卻又十足地意外;但要說意外,卻又多少有點在情理之中。
話說到這裡,她忽而想起來:「大批畫手離開奚青,你爸……」
「這個不用管,」梁寓失笑,「他不是大股東,對這個項目也不上心,你不用操心他。」
鄭意眠點點頭。
也是,他父親也不可能只投資奚青的。
梁寓笑著,又提醒了她一遍:「不要岔開話題,我剛剛問你的……你想還是不想?」
鄭意眠思索了很久,正要開口,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眼睛,聲音迂迴而低沉:「不要考慮那麼多,你只用告訴我想還是不想。」
「剩下的,交給我去做就行了。」
她還是在擔心:「可是我……」
「你怕耽誤我的正常生活和正事,是嗎?」他問。
鄭意眠點點頭:「感覺這麼久了,你好像一直在忙我的事情。」
他似是低低地笑了:「那你想,在沒有遇到你之前,在沒和你在一起之前,梁寓都在做著什麼樣的事情,有著什麼樣的目標?」
眼睛被遮住,只有影影綽綽的光亮篩在她眼皮上。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想不到。
是想不到……還是不知道?
「很疑惑吧,」梁寓垂眸,「那我告訴你,在遇見你之前,沒有,通通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以前的梁寓,得過且過,混日子等死,沒有什麼目標,也沒什麼夢想,生活過得很枯燥,有一天,他十幾歲,站在鏡子面前,看著那時候的生活,感覺一下就能看到自己貧瘠又無趣的老年。」
——那時候他想,以後也是這樣吧,一個人昏昏沉沉地在日出時候閉眼,日落時候睜眼,迷迷瞪瞪地打開電腦打幾局遊戲,再重複這樣的生活。生活像一支香煙,你隨時可以想到它會在哪裡燃盡。
他那時候跟朋友談起來,繚繞的煙霧裡,說得最多的就是「以後」兩個字。
對於他們這幫人來說,以後就是以後,生命往後走就是以後,而不是未來。
未來兩個字太滿載期待了,他們襯不起。
鄭意眠心裡一塌,酸澀的情感湧出來,忽然就想,要是自己能早點遇到他,就好了。
梁寓繼續道:「可是後來呢,可能因為有了想要的東西,人的貪慾催著人奮進和成長,我的目標,就是追上你。那個目標完成之後,似乎又失去了什麼要追逐的東西,我一時間又覺得少了點什麼。」
「家裡的意思是讓我開公司,說實話,因為我對這方面沒什麼要求,只是覺得假如你留在這裡,我就留在這裡,做什麼都無所謂。」
「現在這樣,豈不是剛剛好?」
說完這句話,梁寓鬆開捂住她眼睛的手。
她睜眼,清淺的日光下,他的輪廓被描出淡金色的勾邊。
「我遇到你,不是迷失了自我,是找到了自我。」
他雙手撐在桌側,如是漫聲道。
後來的大半年,鄭意眠開始穩定地給一家口碑還不錯的公司供稿,那邊也提出了想要簽約的意向,但都被鄭意眠婉拒。
梁寓已經開始籌劃工作室的事兒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畫畫,然後等著他。
《萬妖生》的版權全都回歸到她自己手上,在琳琅滿目的合作編輯中,她最終敲定了一家出版社來發行單行本。
對於有讀者群,且成績稍微不錯的畫手來說,出單行本不算很難的事情。
簽完合同之後,對方誠意滿滿,還給她寄來了一箱零食,並認真地給她留言——
【感謝信任,一定會認真做您的單行本的!】結尾還畫了個笑臉。
看完明信片,鄭意眠的心情也變得很好,她笑著把明信片收進抽屜里。
這時候,辭幕給她發消息來,問她最近都在忙什麼。
她如實答:【在給遠程畫短篇。】
辭幕:【還畫長篇嗎?】
鄭意眠:【在簽約之前應該不會畫了,現在在等一個更好的平台。你們呢,工作室的事情怎麼樣了?】
最近梁寓為了忙工作室的事,比她還要忙上很多倍,有時候都是她提著東西去看他,還要打電話問他是不是按時吃飯了。
辭幕:【別說了,工作室挺難的,我們現在卡住了,估計開是開不成了,現在正在找別的公司去,你有什麼待遇好一點的公司推薦嗎?】
鄭意眠:【這個暫時還沒了解……】
辭幕:【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鄭意眠:【和……男朋友一起開工作室吧,應該。】
辭幕發來幾個感嘆號:【你們開嗎?已經決定了?】
鄭意眠:【已經註冊了,現在可能在籌備中了。】
過了會兒,辭幕說:【如果你們真的打算開的話,總也得需要一些稍知名的畫手吧,如果到時候需要,我們可以加入。】
假如辭幕她們都能加入的話,那對工作室來說真是事半功倍了。
首先,知名度容易打開,也更容易讓大家信任這個工作室,畫手陣容也會更強大。
鄭意眠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後面,辭幕又建議她:【我覺得你可以經營一下微博,在上面畫一些戀愛日常小段子什麼的,你有男朋友,平時這種素材肯定也比較多。最近流行這種,你畫的話肯定很漲粉。】
鄭意眠記下來:【知道啦,我下次試試。】
其實她一直都有記錄的習慣。
有時候會順手在塗鴉本上記錄一個片段,有時候是記幾句話,有時候會畫四宮格漫畫來提醒自己。
當時也沒多想,只是單純覺得這些東西到老了看起來,一定也是很珍貴的。
經辭幕一提醒,她才想起來還可以發上微博,於是當即整理了一小段發上微博。
那一小段,是在寫生時候,她出去買旺仔牛奶結果被人尾隨,梁寓趕來救場的場景。
她給梁寓隨手起了個名字,叫梁先生。
才發了個小片段,什麼也沒說,底下的留言就突破了她歷史最高值。
【好……好甜啊(扶牆)】
【這種男朋友國家會發嗎?怎麼領取啊希望大家告訴我方式謝謝了!】
【請問是不是想要結婚的時候去民政局領這樣的老公就可以了?】
【內容引起強烈不適,舉報了:)】
【不夠!還想要!更!多!】
大家都說想看,她就又畫了一幅。
是用回憶的方式畫了高中時候,梁寓替她潑炮灰男水的場面。
大家紛紛留言。
【真滴連載了,感動到哭泣。】
【到底哪個省市區會派發這樣的男友,我立刻坐飛機去,希望大家回答我,等了二十來年了一直挺著急的。】
【還沒看,但是感覺要紅,先留個言!】
【混……混世魔王暗戀我[跪]瑪德這人設太萌了點吧,我坐下旋轉跳躍為梁先生打跨省長途!】
【大大是瞞著男朋友偷偷畫的嗎,想知道男票微博,想看大大掉馬嘻嘻嘻】
一個個看完留言,鄭意眠嘴角上揚。
過了會兒,林盞打電話,說想去蒸桑拿,約她一起去。
過了會兒,林盞又道:「這冬天太冷了,蒸完桑拿之後,順便干點大事吧。」
鄭意眠皺眉,問:「什麼大事?」
林盞聲音里隱隱透露著興奮:「叫上孫宏吧,我想告訴他真相,然後看他鐵鍋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