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蹭網

第一章

S市的九月，空氣沁人心脾。

清淺的陽光從操場旁的兩排樹葉之間篩落，撲簌簌地像灑了一地金穗，迎風滾浪。

橘色教學樓的漆刷得明亮，開在樓外的花朵香氣馥郁，清爽宜人。

開學剛一周，高一的奚溫寧收好作業，交去班主任的辦公室。

剛進去就聽見幾位年輕的女教師在聊天。

「醇志中學的那個天才，轉到楊老師帶的精英班了吧？」

奚溫寧按捺住不住好奇心，不動聲色地偷聽。

每個學校的情況各有不同，十五中有分精英班、實驗班和普通班。

據說精英班全是學霸級的學生，憑實力一個個考進來的，中考總分六百以上，全年還能免去學雜費。

她走到林清芬身旁，把一摞本子放下。

班主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胖大海，說：「這男孩子空降年段第一毋庸置疑啊……謝謝，放這就可以了。」

空降第一？

這麼牛-逼。

外面走廊傳來一陣熱鬧的追逐聲，她假裝彎身綁鞋帶。

「我有認識的朋友在他上一個高中當老師，他們都求著那孩子去參加比賽的，可人家確實牛啊，拿了一堆競賽冠軍回來。」

有位老師說到這裡，抬頭瞧了一眼蹲著的奚溫寧。

他們這批新生，在軍訓的時候選出了一撥臨時的班委，因為她初中當過課代表，就被林清芬點做了小組長。

奚溫寧穿著短袖校服，模樣乖巧機靈，一雙眼睛亮亮的，不短不長的蓬鬆黑髮用皮繩紮起來。

說起來可能不信。

整個初中，她都肉嘟嘟的，同班關係不錯的女生還愛喊她「小肉餅」。

沒想到一個暑假過去，個頭長了，人也抽條了，臉型漸漸削下來，多了幾分清麗，也變得有少女味了。

老師們繼續議論。

「這麼天才的男學生、長得帥，他早該去念大學了吧。」

「不知道呢，大概和家裡情況……」

「楊老師說他這個周末才搬來附近的錦和新苑。」林清芬說到這裡頓了頓，抬頭瞧了瞧站在邊上的班級女生，笑說：「我記得你也住那個小區？」

「嗯。」沒想到這麼巧。

林清芬剛從師範大學畢業，與學生之間還比較隨便。

她去奚家做家訪的時候，還開起玩笑說：「我和奚溫寧都是顏控，我也喜歡長得帥的男學生。」

女老師們又笑著聊起了最近的綜藝節目。

奚溫寧聽見上課鈴聲，才趕緊出去。

十五中是S市數一數二的重點高中，她也算運氣好，因為戶口關係被低分錄取。

雖說拖車尾的永遠比不上精英班、實驗班的尖子們，但學校的師資力量擺在那裡，各方面的硬體軟體也都沒的說。

父母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循循善誘要她用功讀書。

摸底考過後，她的成績顯然在十五中處於一個分水嶺。

上面除了天賦異稟的優秀苗子，還有認真學習的乖乖牌。

在她下面的則是一些早就找好路子準備出國的學生，又或者家大業大不愁前途的頑劣分子。

總之就是特別典型的中不溜秋。

這周很快過去了，到了周六早上，好不容易能睡一個懶覺，沒想到窗外的卡車聲、吆喝聲吵人清夢。

奚溫寧拽起被子蒙住頭，意識卻在嘈雜的環境中越來越清醒。

沃日，還讓不讓睡覺啊。

她滿肚子起床氣，翻身下了床，走到床邊向外探了探頭。

幾個穿著制服的工人正在往斜對面的那棟矮平房裡搬傢具。

搬家……

這個詞在她腦袋裡轉了一圈，直接就聯想到那天林清芬說，有個念高二的學霸要搬來他們小區。

奚溫寧四處瞄了瞄，這時，驀然一頓。

還真看見有一位男生從樓里走出來。

柔和的陽光盡頭，依稀勾勒著一道挺拔清冽的身影。

那人穿了一件兜帽衫，因為低著頭，加上目標距離有點遠，只能看到鬆軟的黑髮，脊背筆直，落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個側影，都帶了點驚心動魄的味道。

竟然感覺還挺帥的。

誰知道對方好像敏感地察覺到有人看他，竟然抬起頭四處張望。

奚溫寧急忙離開窗口。

這都能發現，神一般的觀察力啊……

過了片刻，再悄咪咪地探出頭去。

對方往返幾次，搬了一些小東西進去，之後就徹底不見人影了。

奚溫寧將手肘撐在窗檯旁，默默觀察。

該不會還真是那個插班生學霸……

搬來他們家對面了？

嘖，那可是教科書般的人設啊！

她嘴角微微上翹。

要真這樣，她算在學神的勢力範圍內嗎？

哈哈哈穩了穩了。

求學神的Buff保護！

——

開學沒多久，奚溫寧就發現班上有些同學氣焰囂張。

其中為首的是一位大少爺和大小姐。

男的家境不錯，是商賈巨富，就連校服穿的弔兒郎當也沒老師來管，一看就是壞胚子，好像在外頭還有不少道上的「兄弟」。

女的也是嬌貴，平時上下課都有豪車接送，中午不去食堂吃飯，專門有人給她訂餐，脾氣也特別拽。

巧的是雙方父母還有商業上的往來，關係居然不錯，班上總有一些人圍在他們身邊獻殷勤，形成特殊的小圈子。

反正井水不犯河水，這些也和奚溫寧沒太大關係。

課間，教室里吵吵嚷嚷的非常熱鬧，有幾個在打牌，也有埋頭預習複習的。

還有後邊幾排的男生在玩籃球，吵來吵去，扔來扔去，還把別人的鉛筆盒和書本都推到地上。

女生們也有一些在討論某部暑期熱播劇，或者，拿出七七八八剛買的化妝品來互相試用，不時伴隨一陣陣的嬌笑。

奚溫寧也剩幾集沒追完，母上大人為了讓她在這所重點學校好好學習，每天晚上斷網，她的流量早已經耗盡了。

同桌詩添夏把最新款的手機遞過來，甜甜地笑著：「溫寧我昨晚在家緩存了幾集，你可以用我手機看。」

「我天，夏夏你真是我的女神！！」

因為先天性的遺傳因素，她的同桌詩添夏說話時會有些口齒不清，像是「口語病」，但她成績優良又是熱心腸，小鼻子小嘴巴，整個人暖萌暖萌的。

兩人以前還是同一所初中的校友，但不在同一個班，一直也沒說過話，在學校打過幾次照面非常眼熟。

奚溫寧低頭看了一會偶像劇。

坐在前一排的女同學回來了，揣著一個水杯，滿臉竊笑地沖她們說：「握草，我告訴你們，剛才在走廊上，看到高二的那個徐遠桐了！」

詩添夏不解：「什麼徐遠桐？」

「就是大家都在討論的年段第一啊，你們不知道嗎？天才學神，據說他中考的成績除了作文扣幾分，其他都是滿分！」

奚溫寧故作平靜，內心竊喜：「現在只要成績優異的都叫什麼學霸、學神，已經爛大街啦。」

「是不是學霸我也無所謂，關鍵人家還長得帥啊！我剛和他擦肩而過，這麼近的距離，天吶！徐學長一臉禁慾感，一看就是自律甚高的好學生，和那些動不動只會打架鬥毆的臭男生完全不一樣好吧？」

「說不定人家私底下也會抽煙喝酒呢？」奚溫寧揚了揚唇，「也可能這種『天才』，就是只知道讀書的學習機器，涼了涼了。做人呢，關鍵還是要有人格魅力，哦……不過長得帥確實加分。」

「……靠，那你還不是看臉！」

顏控畢竟是顏控啊。

升入高中，才更切實地體會讀書這種東西只能靠自己，也只能看天賦。

由於摸底考試的成績不是太理想，奚溫寧放學還特意問了詩添夏幾道題目，才收拾作業離開。

錦和新苑離學校不遠，走路回去只要二十多分鐘。

日暮時分，樹影在微風裡稀稀疏疏地搖擺，花壇里還有似有若無的溫柔香氣。

天色暗的還不是很快，她走的也不著急。

就在快到家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嗡鳴一聲。

掏出來一看，是移動提醒她流量即將告罄了。

伐開心，心塞塞。

奚溫寧「嘖」了一聲，要是附近的居民里有哪個傻子WIFI不設密碼，能讓她蹭網就好了。

猶豫了一下，點進WIFI里，跳出一排可選取的網路。

她怔愣著，看到一行很有意思的中文名稱，叫做「薛定諤的黑貓」——邊上並沒有那把萬惡的黑色小鎖。

說起薛定諤的貓，是一個著名的量子力學思維實驗。

簡單來說就是不打開盒子，沒有觀察者，貓就處於生與死的疊加狀態。

大概是這樣吧……

管它呢，試試又不要錢。

奚溫寧點了一下網路。

中國移動旁的扇形標識轉了幾圈，顯示信號滿格。

下一步，她試著繼續打開視頻軟體。

沒想到……

竟然成了！

網速還不慢！

奚溫寧超興奮.JPG，美滋滋地把書包背到身前，靠在牆上，耳朵一邊戴上一隻耳機，決定先把最新一集偶像劇補完再回家。

也就過了大概十分鐘，奚溫寧突然意識到身後有人走近。

她猝不及防地側身。

只摘下了一個耳機，就聽有人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用的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