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孩子,是一張單程車票

第十四章:孩子,是一張單程車票

接下來的日子,沈墨深再沒有回過濱海別墅。

唐蘇宛多半時間都坐在窗前發獃,就像櫥窗里的陶瓷娃娃,精緻漂亮但是卻脆弱的不堪一擊。

偶爾她會強迫自己開心一些,拿起畫筆在紙上塗塗抹抹,可筆下那零散的塗鴉,總是像極了沈墨深的模樣,他開心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她提筆就能畫出。

唐蘇宛氣惱的掀翻了畫板,將畫紙和畫筆束之高閣,再不問津。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平平淡淡的過著。

林蔚然出院已經是兩個月以後,沈墨深一直將她保護的很好,哪怕是她自尋短見爬上頂樓這樣可以轟動一時的大事,也沒能被狗仔發現,登上報紙。

可是不知是不是公關部的一時疏忽,沈墨深接她出院這種幾乎不足一提的小事,卻佔據了當天娛樂報刊的頭版頭條。

唐蘇宛面無表情地坐在白色的布藝沙發上,視線緊緊落在那一張花花綠綠的報紙上。

沈墨深打橫抱起林蔚然的照片被無數倍放大,幾乎佔滿了整個版面,刻意加粗的標題刺得她眼睛生疼「沈氏總裁另結新歡,聯姻妻子疑成棄婦。」

呵!棄婦?

當日沈唐兩家聯姻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如今她被人棄如敝履,也註定不能悄無聲息!

意料之中的,很快,徐媽拿著電話走來,「少奶奶,唐夫人打給您的電話。」

「喂,媽媽。」

唐蘇宛才剛剛接通電話,蘇佩欣火急火燎的聲音就劈天蓋地的砸來,「宛宛,這報紙上是怎麼回事?你和墨深到底怎麼了?」

唐蘇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思索片刻后才組織好一套說辭,假裝毫不在意地笑說「媽媽,媒體就是這樣,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誇大得驚天動地,那個女孩是我朋友,墨深不過是幫我接她出院而已。」

然後,她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唐易年的蒼勁的聲音,「我就說肯定沒什麼事,你媽媽就是喜歡大驚小怪。宛宛,你看等哪天有空了,和墨深一起回來吃頓飯,我讓張嬸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好啊,爸爸,那個我現在在忙,就先掛了」,唐蘇宛極力壓制住想哭的衝動,手掌緊緊捂上嘴唇,倉皇的掛了電話。

三年前,父母都不同意她嫁給心裡還愛著別人的沈墨深,可她一意孤行,傷透了他們的心。如今她到了這般田地,終究是對他們不起。

要是一輩子心高氣傲的爸爸知道她淪為別人的代孕工具,怕是會跟沈墨深拚命的吧!

徐媽將唐蘇宛的左右為難全部看在眼裡,心疼的留下了眼淚,「少奶奶,您別再哭了,要是傷了眼睛可怎麼好?」

傷了眼睛,那不是更好,她就能解脫了!

鈴鈴鈴,電話鈴聲又突兀地響起來。

「少奶奶,是楚先生的電話,您要接嗎?」

眸光閃了閃,唐蘇宛還是輕輕搖頭,「不接了,我想去睡會兒。」

宇洛,你別再管我了,沒人救得了我的。

說完,她起身,向著樓上走去,單薄的身影搖搖晃晃。才剛走出兩步,眼前陡然發黑,腳下一軟,摔倒在厚重的羊絨地毯上。

徐媽被嚇得失聲大叫,「少奶奶,您怎麼了」,她顫抖著手撥通沈墨深的電話,「少,少爺,少奶奶剛剛突然就昏倒……」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冷冷掛斷。

另一端,沈墨深對著幾百號人冷冷說了一句「散會」就快步走出會議室,留下一群剛剛才坐到位子上的員工在風中凌亂,面面相覷,心裡忍不住嘀咕,到底是什麼人竟能讓總裁這般沉不住氣。

A城最好的私人醫院裡,出出入入的醫生護士遠遠多於寥寥無幾的病人。

明亮豪華的VIP病房裡,唐蘇宛安靜的躺在病床上,一旁站著滿臉陰沉的沈墨深,「她到底怎麼了?」

「沈先生,沈太太身體原本就比較虛弱,再加上剛剛有七十多天的身孕,切不可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否則這孩子怕是很難保住」,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如實說到。

身孕?

深邃的瞳仁輕顫,沈墨深的目光落在唐蘇宛平坦的小腹上。

她懷孕了,他的孩子!

冷峻的容顏難得的柔和幾分,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讓一旁的小護士看直了眼。

「你們都出去吧」,沈墨深擺了擺手,所有人都識相地退出病房。

修長勻稱的手指隔著被子試探地覆上她的小腹,連沈墨深自己都沒察覺,自己此刻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

還差一公分,他就能觸碰到,床上的人卻輕輕嚶嚀一聲,眼皮微微動了動。

沈墨深就像突然觸電一般,倏地收回的手掌,站直身子,迅速恢復一貫的冷漠。唐蘇宛幽幽睜開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就別開視線環視著整個房子。

這裡是哪裡?

她記得她看到了報紙上他的緋聞,然後就暈倒了。

再然後,她就記不起來了。

「怎麼?看到我很失望?」沈墨深冷冷地說道,語氣卻不經意間透著些許彆扭,些許吃味兒。

唐蘇宛看也沒看他一眼。

她並不想跟他說話。

她的態度成功惹惱了沈墨深,他粗暴地揪上她的衣領,將她拉近,強迫她看向他,「唐蘇宛,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嗯?」

唐蘇宛慘然一笑,自嘲的開口,「什麼身份?你的代孕工具么?」

沒想到她會說的這麼直白露骨,沈墨深怔怔一愣,很快又輕笑出聲,「對,沒錯,所以你就千萬別耍什麼花招,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孩子?

唐蘇宛驚得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什麼叫好好生下這個孩子,她難道懷孕了!

沈墨深眉頭微蹙,她這一副見鬼了一樣不敢置信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他的孩子,她就這麼不情願要?

他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唐蘇宛,懷了我的孩子你就這麼不高興,嗯?」沈墨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出聲。

原來真的懷孕了!

唐蘇宛輕笑一聲,聳聳肩,故作不在意,「高興,這孩子可是我離開你的單程車票,我怎麼會不高興。」

她在笑,可眼裡卻氤氳著霧氣。

沈墨深卻被他的反應刺紅了雙眼,他死死扣上她的肩膀,冷厲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看穿。

下一瞬,他準確無誤地咬上她蒼白冰涼的嘴唇,抵死糾纏,耳鬢廝磨,直到唐蘇宛因為羞惱和缺氧臉上重新泛起血色,他才滿意的停下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水眸迷離的樣子。

嗯,現在看起來健康多了。

自從唐蘇宛懷孕后,沈墨深便會常常出現在濱海別墅,別墅里每一處都鋪上了厚重的羊絨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聲響。

沈墨深命人重新換了所有的傢具,原本稜角鋒利的桌子都換成了圓桌,廚房的門也上了鎖。他一直派人跟著她,不許她出門,他甚至遣走了沈老爺子派來的傭人。

還美名其曰怕她出意外,其實倒更像是變相的囚禁。

唐蘇宛不止一次的向他抗議,甚至不止一次的威脅他,「沈墨深,這孩子在我肚子里,只要我不想讓他出生,你還能怎麼樣?」

沈墨深卻不以為意,冷笑一聲,森然說到,「唐蘇宛,我能毀得了創遠一次,就能毀得了第二次。」

「對了,還有,你說如果唐總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成了這幅模樣,他會怎麼樣呢?」

啪的一聲,唐蘇宛用盡渾身力氣打在他臉上,巴掌聲清脆響亮,「沈墨深,你混蛋!」

他怎麼可以,用父親來威脅她!

沈墨深凌厲的眸子地眯了起來,臉上驀地染上一層薄霜,他一寸寸向她逼近,散發著一種危險的訊息,「唐蘇宛,這些天我是不是太由著你了?」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容忍寬宥?」唐蘇宛輕笑,嘲諷出聲。

「唐蘇宛,別挑戰我的耐性,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沈墨深又想起醫生的叮囑,竭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臉色冷凝。

他從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可這些天她的小脾氣他都照單全收,難道還不夠退讓嗎?

那天的最後,沈墨深冷著臉拂袖離開,下午他派陳礬送來了沈氏收購創遠的完整企劃書,擺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唐蘇宛只好咬牙妥協,所有威脅和抗議也就此畫上了終點,慘敗收場。

陳礬將唐蘇宛的反應告訴沈墨深的時候,本以為總裁會因為夫人的讓步而開心,誰知沈墨深卻不動聲色的將手裡的簽字筆生生折斷。

狼心狗肺的女人。

他怎麼對她好都沒用!

可只要一提起楚宇洛,她就會乖乖投降!

沈墨深眼底一片陰翳,他一言不發,就足以讓人退避三分。

當天夜裡,沈墨深一身酒氣回到濱海別墅,唐蘇宛其實聽到了樓下車子的聲響,但她並沒有起身。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沈墨深總喜歡在夜裡悄悄推門幫她蓋好被子,起初的時候她還會驚醒,再後來也懶得理他索性就隨他去了。

唐蘇宛以為今日沈墨深也是回來看一眼孩子就會匆匆離開,可她明顯想錯了。

沈墨深溫熱的大手伸進被子落在她的小腹上,隔著睡衣唐蘇宛還依舊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炙熱的溫度。

反正就是摸摸孩子而已,唐蘇宛繼續閉著眼睛假寐。

可是那一隻大手卻並不安分,掀起她的衣襟一路向上探去,唐蘇宛暗暗咬牙,身體不覺僵硬如挺屍一般。

沈墨深卻並沒有自覺,手下的動作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跡象,終於在他的手掌要覆到她胸口的前一瞬,唐蘇宛忍無可忍地打掉他的手,「沈墨深,你還有完沒完?」

黑暗中,唐蘇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玩味一笑,「終於肯醒來了。」

這個混蛋!

唐蘇宛暗暗咒罵。

「要發酒瘋,去找林蔚然」,唐蘇宛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沈墨深卻一個轉身將張牙舞爪的她結結實實的壓在身下,儘管醉酒卻也不忘避開她的肚子,唐蘇宛以為他又要發怒,雙手緊緊抵在他胸前,「沈墨深,你醒醒,我是唐蘇宛,你最恨的唐蘇宛啊。」

身上的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離開,也沒有怎麼樣。

他也許真的喝醉了!

沈墨深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唐蘇宛頸間,過了好久,他才伏在她耳邊含糊不清的說,「我想吃麵條。」

唐蘇宛嘴角抽了抽。

喝醉的沈墨深竟然喜歡吃麵條!

心中縱然有千般不願,但她還是認命的下了樓,不管怎樣總比跟他呆在一起要舒服得多。唐蘇宛悄悄拿出徐媽藏在花瓶底下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鎖走進廚房。

唐蘇宛將熱騰騰的麵條端出廚房時,牆上的鐘擺準點報時,十二點整。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她心下一沉,以前的每一年,她最期盼的就是這一天,可惜現在,都不一樣了。

沈墨深吃完麵條就沉沉睡了過去,唐蘇宛卻窩在沙發里怎麼也睡不著,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反正也睡不著,唐蘇宛索性就起了個大早,清晨的陽光不溫不火,照在身上舒服正好。

唐蘇宛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花園裡,手裡拿著一本五顏六色的童話書,長長的頭髮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恬淡的側臉溫柔的不成樣子。

窗邊,沈墨深不知不覺竟看入了迷。

剛結婚的時候,她也是喜歡坐在花園看書,不外乎都是些什麼甜點攻略或者菜譜,她總是變著法兒的迎合他的胃口。可她做的飯,他從來沒有好好吃過一次,每次看她咬著嘴唇將飯菜倒進垃圾桶,似乎成了最讓他心情大快的事情。

可現在,她連一碗面都不情願煮給他。

眼中的不覺泛起幾分複雜的神色,沒人看得懂他在想什麼。

沈墨深,你究竟在惋惜什麼!

唐蘇宛終於不再纏著你了,你該高興才對!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看著屏幕上閃動的名字,沈墨深眉頭微蹙,「喂」,他接起電話就轉身大步離開。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沈墨深只是瞥了一眼床頭上空掉的面碗,陰沉著臉色,「我知道了。」

說完,便掛斷電話,驅車離開。

郊區莊園里,沈墨深剛一進門一隻白瓷花瓶就砸在他腳下,四分五裂,林蔚然暴怒的聲音傳來,「滾,都給我滾。」

一旁的傭人嚇得瑟瑟發抖,沈墨深輕輕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一群人得到解放般爭先恐後的擠出門口。

沈墨深默不作聲走上前,林蔚然聽到腳步聲,怒不可遏的轉身,一巴掌揚起,「都說讓你們滾了,怎麼……」

手腕被人狠狠捏住,在看清來人是沈墨深時,林蔚然眼裡閃過一絲惶恐,將後面的話吞進嗓子,「墨深,你怎麼回來了?」

「又發什麼脾氣,嗯?」沈墨深刻意加重語氣,眼底升騰的不悅很明顯。

林蔚然知道他生氣了,只好使出殺手鐧,撲進他懷裡撒嬌,「墨深,你昨天一天都沒有回來,人家真的很想你啊。」

沈墨深也不推開她,只意味深長的反問了一句,「是嗎?」

「是,是啊」,林蔚然眼神閃躲,心下有些慌亂。

「蔚然,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

林蔚然柳眉微蹙,苦惱的想著。

不是他們的紀念日。

也不是什麼節日。

沈墨深睨了一眼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心下便了解了幾分,他冷冷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卻全然不記得!

蔚然,我在你心裡到底有幾分重!

林蔚然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身影,卻默默將所有過錯都記在了唐蘇宛身上,她緊了緊拳頭,狠狠咬牙。

賤人,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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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情深已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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