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章 利益之前
連玉兒這樣不靈活的都聽出來了,她也許未必聽得出來孔耀光是在打壓孔玲瓏,但她卻知道,這個問題若是解釋起來,不就正是叫孔玲瓏難堪嗎?
一時間,玉兒有些急,她看向孔玲瓏一眼,卻礙於丫鬟身份不敢出聲。
孔玲瓏慢慢喝完了一盞燕窩,這燕窩是好物,從前她不會這般奢侈,可是重獲一輩子,她清楚身體才是本錢。
孔耀光想要她給孔家族人一個交代,可是,她需要嗎?
把燕窩放下,孔玲瓏接過丫鬟的帕子擦嘴,淡淡說道:「三叔為玲瓏打算,玲瓏很是感謝,自從祖父故去后,玲瓏身邊也確實沒有了知心人。但既然玲瓏已經當上了孔門家主,便不能再像別的姑娘一樣,事事都順著自己的心意,所以玲瓏也早就做好了選擇,一切以孔家為重,以孔家做準則,所以玲瓏這一輩子,不會嫁給任何男子,也會始終遵從孔家產業只傳嫡系的規矩。」
這下馬威可是狠了,家主的身份祭了出來,還連帶的說,孔家旁支都不算是她孔玲瓏知心人,更強調孔家有多少家產,那都是嫡系的。
也應了剛才,孔耀光三句兩句不離開孔玲瓏嫡系的身份。真是抬手打自己臉。
孔耀光不愧臉厚心黑,只是眼波動了動,臉上還掌得住,說道:「玲瓏,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即便你嫁了人,生出的孩子,難道還不是孔家嫡系嗎?」
孔玲瓏慢慢悠悠:「三叔說的我明白,所以玲瓏才跟劉家有商有量地把婚先退了,劉家那樣的人家兒,玲瓏嫁過去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不會同意算作我孔家的,既然如此,豈不是孔家到我這一脈就斷了?」
既然孔耀光想要她說,她就給他說的明明白白,她就是和劉家退了婚,已經勢不兩立,再無可挽。
孔耀光終於板不住了,他失色看著孔玲瓏:「玲瓏,你怎能做這樣的事?如此太不像話!」
談生意的時候,總是一個先禮後兵,大家都客氣過了,就開始針尖麥芒為了利益誰也不讓誰了。
孔玲瓏也不怕他,抬頭看著他問道:「不知三叔所說的不像話,是指什麼?」
孔耀光這一頓飯其實沒吃什麼,都花心思在觀察孔玲瓏身邊上了,他放下筷子說道:「玲瓏,你不要怪三叔說你,那劉家是多麼好的一門親,他們家是官身,所謂士農工商,他們以後是士族,你成為士族階層的機會,多少和我們一樣的商戶女子渴求不來的,你知不知道邁出這一步,對你的改變是有多大?」
還是佩服孔耀光的,他說出來的話,到現在都還是以「為孔玲瓏打算」為中心,孔玲瓏要是真怪他,才是不落好了。
孔玲瓏看著孔耀光「義正言辭」的模樣,說道:「玲瓏是孔家人,所做的一切,都以孔家為先,也不會用個人的得失,去犧牲整個孔家的。」
義正言辭是么,孔玲瓏可以比他說的更義正言辭。她甘願放棄躋身士族的機會,依然只守著孔家。
孔耀光臉色多變,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心裡是怎麼想的。心裡也有一種,再怎麼忍耐,也壓抑不住的屈辱,孔玲瓏這話擺明了,沒了她孔玲瓏,孔家就會倒,卻是絲毫不把龐大的旁支家族放在眼中。
雖然按照孔門的規矩,孔玲瓏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可是這麼多年,旁支的心裡,真的甘願嗎?但祖上定下來的規矩,不甘願又能怎麼樣。
孔耀光愈加嚴肅說道:「玲瓏,你還年輕,考慮問題不周全也是有的,可是你此舉,大大得罪了劉家,如果因此讓孔家的生意遭到劉家的報復打壓你要怎麼辦?」
說是為了孔家,要是劉家因退婚的事情記恨,難道她孔玲瓏就真是為了孔家著想嗎?姜還是老的辣,孔耀光這個把柄捏的十分狠。
這也是他來之前跟所有孔家旁支商量好的,絕對要讓孔玲瓏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孔玲瓏卻不慌不忙,也沒有因為孔耀光的話產生動搖,說道:「劉家與我退婚,已經是劉家大夫人親自做主,與我商量好的,再說,三叔,生意場上,哪有不結仇的,旁人不明白,三叔難道還不明白嗎,我若嫁給劉家,孔家的家業是一定保不住,到時候叔叔伯伯們又要怨我,玲瓏卻哪裡擔得起?左右這婚事已是退了,劉家大夫人親口保證,若是他們反悔,也是劉家不仗義,玲瓏又何須為了不著邊的事情整日擔驚受怕?」
孔耀光的心裡已經是鐵青,孔玲瓏拿這話壓他,生意場上因為利益糾紛結仇的不知多少,要是因為害怕結仇,就不做生意,孔家也發展不到今天。只要利益大於弊,那這生意就值得做。
同樣的,因為害怕劉家挾怨報復,就讓孔玲瓏帶著孔家家業嫁給劉家,更是滑稽了。
孔耀光這時重重嘆了一口氣:「玲瓏啊,孔家說到底,還有我們這些人在,可是卻要你一個女子犧牲這麼多,甚至把一輩子都搭進去,難怪外界那些人要罵我們一句無情無義,我們也沒話可以辯駁。」
孔玲瓏知道他開始賣慘,當下也說道:「三叔何必管旁人怎麼說,左右玲瓏的心裡,從來沒覺得三叔和親戚們無情無義,適才也說,有了三叔和一眾親戚的幫襯,玲瓏才能撐得起這偌大家業,再怎麼說,三叔和眾親戚,都是有功勞的。」
孔耀光面上含著感慨的笑,心裡早就罵成一片,他們辛辛苦苦幫著撐起了孔家,卻只是落得一句有功勞,就好像不管將軍多辛苦為皇帝打了天下,最後天下還是皇帝一個人的,能落到什麼好處。
說白了,孔玲瓏和劉家的婚事,他們旁支都是樂見其成,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孔玲瓏到了劉家以後,那什麼都是不一樣了。的確劉家這樣的家族,就算讓孔玲瓏生出來孩子,那也不可能算孔家的,到時候嫡系一脈徹底斷絕,他們旁支才有機會。
但現在,孔玲瓏把他們做了多年的美夢給打的稀爛。
嘴上親戚情深,孔耀光相信,那些旁支親戚在家裡,恨不得把孔玲瓏親手撕碎的心都有。
利益之前,哪有親情。
孔耀光準備告辭離去,但在走之前,他必須說出那句話:「玲瓏,你不要怪罪三叔多嘴,你對孔家的心,三叔是十分動容,可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劉家人畢竟還是書香門第,你都不信任,那外邊那些男人,就更不知道是什麼樣了。你擔心孔家商鋪落入劉家之手,難道不怕落入其他男人的手裡面?」
這才是目的,這才是之前劉家的事鬧的都沸沸揚揚了,這些所謂親戚也沒有出現,現在聽說孔玲瓏讓一個陌生男人進了門,他們這才急了。
孔玲瓏淡笑自若,說道:「三叔只管放心,玲瓏把話說在這裡,孔家一切只傳給嫡系,若玲瓏有一日監守自盜,敢把家業讓給第三人,三叔儘管帶上族裡的親族,來將我孔玲瓏拿入地獄。」
少女微笑著說出這番話,語氣也柔和,可是孔耀光無端地升起一股冷意。這丫頭,真是夠絕,不把家業讓給第三人,那便是包括他們這些所謂親族,這輩子也甭想染指了。
孔耀光咬著牙笑,拱手道:「玲瓏侄女真是好樣的,三叔告辭。」
這聲侄女叫的心不甘情不願,卻是帶著孔耀光發自了內心的怨氣。
孔門孔耀光,那也是響噹噹一個人物,他年長孔玲瓏,論生意手段,他哪點輸給這個還未及笄的黃毛丫頭。偏偏,孔家都是她的。
孔耀光到院子里,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側影,是個男子,一襲簡衣,坐在亭子裡面自斟自飲。雖然隔著距離,也能看出那男子頗為出塵雅緻,意態不凡。
想到近日的傳聞,孔耀光心中冷冷哼一聲。
出了門以後,卻見到那個門房眉開眼笑遞給他一盒東西,說道:「三爺走好,這是咱們大小姐給三爺準備的回禮,大小姐知道三夫人身子不爽利,這一株百年老參對體弱的人最滋補,大小姐交代一定要給三夫人送去。」
孔耀光再次臉上無光,他來時候可是空手來的,他仗著是孔玲瓏的長輩,身份上不需要給小輩送禮,自然沒準備,這孔玲瓏卻是拿一株老參打他的臉。
為什麼說打臉,因為孔耀光的夫人確實身子不好,但是內宅婦人,也不是大病,根本沒什麼人知道,孔玲瓏送給他人蔘,便是告誡他,即便他們很少跟嫡系往來,但是他們這些旁支的一舉一動,她這嫡系的當家人可都清楚著呢。
孔耀光狠狠奪過盒子,跺腳轉身離去。
孔玲瓏接到消息,也沒什麼反應,她這位三叔到底還是商戶出身,再有城府和心機,脾氣還是收不住,出了門就顯露出來。這要是劉家那樣的死要面子,便是打落門牙活血吞,在外面也是做的好看。
孔玲瓏吩咐下人:「去請夙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