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喬星辰眼睛熱熱的,她想在最後一秒的時間內看清人群中會不會有那個人。
那個會將她抱到行李箱上坐著的。
那個會心疼她走長了腳踝會疼的。
那個攬著她不讓人群將她擠到的。
那個……
「傅少頃,再見。」她在眼淚掉下來之前,終於轉過了身。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飛往北京的CA815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您從22號登機口上飛機。」
機場廣播里最後一次響起這個聲音。
傅少頃目送她進了登機口。
直到她纖弱的背影在登機口消失,他也沒有移開過視線。
傅奕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搞不懂他為什麼不去送她,「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不為什麼。」傅少頃目光如一的凝視著登機口,眉宇間凝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緒。
傅奕就知道從他嘴裡聽不出什麼,但他可以揣摩他的想法啊,就比如他剛聽見傅少頃說那句話后,腦中馬上冒出一個想法,「你是不是怕送她真正登機那一刻後悔了?」
傅少頃面上淡淡的,眼底卻沉凝著越來越多的黑色。
「我剛剛也換位思考了下,要是叫我送夏爾去美國,我只怕在她還沒有登機的那一刻就把她打包帶回去了。」
「……」
飛機的轟隆聲響,一架起飛后,又有一架降落。
廣闊的落地玻璃窗外,映著純色的藍天和白雲,以及載著那些難以割捨的飛機。
傅少頃孤挺站在原地,陽光柔和了他的眉目卻柔和不了他眸中的深色。
傅奕剛說的,正是他所想的。
他若是出面送她,那她肯定就走不了了。
他討厭跟她道別的畫面,哪怕是送機也不行。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你忘了你把她送走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啊?」傅奕站了都快5個小時了,腳都酸了。
拜託,他今天一早,天還沒亮就充當起傅少頃的司機,將他送到機場之後又一直等喬星辰,喬星辰又偏偏磨磨蹭蹭,等來等去好不容易走了,他也結束了當望嫂石的任務。
傅少頃聽了傅奕嘮叨不停的話后,只是輕淡的看了他一眼。
傅奕馬上閉嘴,佯裝觀賞風景一般左顧右望,「別說,這虹遠機場做的還是蠻好的,恢弘廣闊。」
「那你繼續留下來欣賞。」
傅少頃說完轉身就走。
在他身後,一架碩白的飛機也在緩緩起飛,直衝雲際。
傅奕見傅少頃說走就走,也不等等他,傲嬌的性子又犯了,三二步追跑上去,「大哥,你有沒有良心啊。我陪你等了5個小時連早飯都沒吃。」
「周國強那邊最近怎麼樣。」傅少頃出了機場后,直奔那一輛顯眼的黑色座駕。
傅奕被他冷眉冷眼的對待搞習慣了,也不在乎,熟練的拉了副駕駛的車門就準備進去,誰知隔空感受到一股極具壓迫感的目光。
傅少頃就這麼看著他。
直看的傅奕剛坐下的屁股又起來了,他略有些不爽的抱怨道,「早上是我開車來的,現在你開回去不行啊,非要我開……」
「你也可以選擇打車回去。」傅少頃壓根不與他計較,反正他人是坐上了副駕駛,看傅奕有幾個膽子不給他當司機。
傅奕深感自己這輩子都要被這個冰山大哥壓的抬不起頭也無法反抗了。
認命……
他無語望了會兒天,麻利的上了駕駛座,將車朝著市區方向就行駛去。
一路上,兩人各有所想,倒也沒聊什麼。
直到傅奕覺得心裡那股子氣消了,這才想起傅少頃之前問他的問題他還沒有回答,「周國強在周秀兒艷照出來的第一天就跟我打過一次電話了。」
說著,他將那天的事重說了一遍。
傅少頃聞言,閉目躺下,「每個人都有弱點,就算精於算計的周國強也躲不開。」
周國強的弱點就是周秀兒。
什麼事一旦扯上他女兒,他就如同被剝去了刺的刺蝟,毫無攻擊力,任人宰割。
他根本不會想到,傅奕跟周秀兒的戀情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從傅少頃放棄繼承權並創辦遠洋的那一刻,就清楚的知道跟美信之間必有一場廝殺。
美信的總公司在美國,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瓊吞美信。
美信的總公司他動不了,不代表他動不了國內這邊的,尤其是G市這邊美信的分部總公司。
母親臨死的遺言是希望他可以將她當初與他父親一同創辦的公司拿回來,不要毀在那幾個繼弟身上,也不希望留在他父親手中。
母親的死與他父親脫不了干係。
美信能做到遍布全球的地步,其中也有他母親一半的付出,他父親想獨吞,沒門。
「要是周國強知道拿天成集團背底下那些陰私威脅他的人是咱們而不是傅澤,不知道他會氣成什麼樣。」傅奕越想越開心,已在腦補周國強獲悉真相的那一刻。
傅少頃已將車座放下,呈躺的姿勢,下顎線條冷硬,一如他處事的手段,「這件事遲早會讓他知道,但不是現在。」
傅奕聽了他的話暗嚇一跳,「大哥,你不會真要將這件事告訴那個姓周的吧?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這件事,就算我不說,你以為他查不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傅奕覺得傅少頃說的有幾分道理,可他仍不懂,「那為什麼要你自己透露給他?讓他查出來不就行了。」
傅少頃眼眸微眯,似睜開又非睜開,透著股深幽,「這件事,從埋線到引線,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他查到真相估計也要快一年的時間。」
「……」
「在他快要查明之前,我再將真相透露給他,你覺得,如果你是他,你心裡會怎樣想。」
「……」
傅奕平時也會跟傅少頃討論這些商場里的手段陰謀,只是他的城府手腕尚不及傅少頃的深厚,有些事,他也能懂,但需要時間去消化消化。
他大約想了快半個小時才想通了其間的關節。
想通后,掌住方向盤的手都險些因腦中盤旋的刺激感鬆開了。
「如果我是周國強,我會從心裡真正開始忌憚你。並且不敢隨意展開報復,甚至願意將此事揭過。」
傅少頃聽了傅奕的回答后,眉間的擰痕漸松,「理由。」
傅奕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一樣,邊說邊轉頭看他,「要什麼理由,成王敗寇,技不如人。」
人的諸多本能里,躲避危險也是其中一種。
周國強被傅少頃算計,近長達一年的時間裡也沒能查出真正威脅他的那個人是傅澤還是誰,最後還是傅少頃自己告訴他的。
隨便猜猜,都能猜到他得知真相那一刻驚駭震亂的表情。
他自是可以在被傅少頃耍了之後的激憤中,不顧一切後果的向傅少頃展開報復。
可是……
「可是那時候,遠洋已經成了G市新崛起的企業,這幾年經濟下滑,政府也有意扶持遠洋這一匹黑馬,再說,上個市長才落馬,跟他沾上關係的企業太多,只有咱們才算是「乾淨」,新上任的市長肯定是要扶一個讓他可以全心相信的企業並無後顧之憂的,咱們公司無疑正符合這一點。」
「況且,咱們跟周國強的公司前後合作了幾個大項目,對他們公司的情況不要太熟悉,簽的合約長達五年,他要想報復咱們,也得先拈量拈量手頭十幾億的合作,咱們要玩他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再說做生意的人,求的是和氣生財,咱們雖然跟美信那邊沒有關係了,但你畢竟還是傅家的人,他動你之前也得先深思幾番,深思過後,還得考慮跟咱們對立的後果,咱們遠洋早不是初創時那點淺薄的根基,而且咱們跟夏家和謝家都有深厚的關係,連趙家都被謝家斗跨,除非他想重蹈覆轍。」
「……」
傅奕分析的點都很精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過後的所想。
連他都能想到的,周國強本人會想不到嗎?
他考慮的只會比傅奕更全面。
傅少頃靜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色,側面輪廓刀削般的深刻英俊,「坐到周國強這個位子上的,往往想的比做的多。」
這有利,也有弊。
在他看來,弊大於利。
商場上變化萬千,絕對不能思前顧后,說句難聽的,誰不是表面和氣,暗地裡卻在相互拼殺。
若為了面子上好看,只會被吃的一點不剩。
你得讓人看見你的手段,無論做什麼,讓對方先忌諱你才是長存之道。
轎車漸駛入市區,遠遠就看見了熱鬧的街道和高聳的樓廈。
傅奕還沉浸在剛剛跟傅少頃談聊的亢奮中,雖如此,卻不影響他冷靜的思維,「對了,大哥,傅澤私下對我們做的那些事我們要裝做不知道嗎?」
傅少頃心中還在回想喬星辰登機前離去的那抹背影,眸中陰影不散,連帶著聲音也沉了幾分,「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誰?」傅奕好奇還有誰比他們更有資格知道。
傅少頃淡淡說了一個名字,「姜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