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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師兄到底比他年齡大了太多。他被師父收為親傳時,師兄都已經是金丹。被俗務拖累,師兄一直熬到了壽數大限,實在無法,才將宗門一些機密向他和沖琳和盤托出,將沖昕交託給他二人,專心修鍊沖境。

師兄所剩時間不多,已經逼近大限。沖禹滿心慚愧,一心想助他破境。他翻遍宗門典籍,想要煉出「破境丹」來。

「破境丹」其實是一種籠統的說法,實則按照所需等級不同,分了好幾種。最最常見的,便是築基丹。現在的修真界,亦有許多修士會在衝擊金丹、元嬰境界時服用相應的破境丹。只是長天宗十分不提倡。

而元嬰境沖還虛境的破境丹,在最近幾千年的歷史中,已經成為了傳說。沖禹找到了許多不同版本的殘方,試驗了許多次,都不能成功。他失意之下向師兄透露了口風,師兄沉吟了一陣后,去了宗門禁地。再回來,便給了他一張精妙到令人讚歎的丹方。

只是那丹方極其古老,許多材料、藥草現在都已經尋不到了。沖禹花了極大的精力,重修了丹方。一眾師兄弟乃至師侄們,亦各自出力,貢獻了許多珍貴的材料、藥草。最後,只差三昧螭火。

沒想到最後尋到三昧螭火的人,是才將將結丹的沖昕。那孩子身世有異,一路鍊氣、築基、結丹,速度飛快,才不過十七歲,便是金丹道君。但在沖禹眼裡,卻還是個毛孩子。這孩子卻一聲不響的離開宗門為掌門師兄尋到了三昧螭火。

那三昧螭火為一個邪修所有。那邪修一時收服不了螭火,便將其圈禁起來,企圖慢慢消耗煉化。

沖昕殺入那人洞府,雖最終一劍挑了邪修,卻也為邪修的魔刀所傷。傷口上裹上了戾氣與惡靈,已經不是尋常丹藥可以救治。須得閉關靜養,將其煉化才能收斂傷口。

結果沖昕那孩子不管不顧,帶著傷去收三昧螭火。雖然最終成功收服,卻被那火精以一簇分/身入體。

有了三昧螭火,沖禹日夜浸在丹房中,終於煉出了傳說中的破元嬰境沖還虛境可用的破境丹。他把丹藥送到證道峰,親眼看著師兄閉洞封府。才騰出手來收拾沖昕這一攤子。說是螭火「毒」,其實不是毒,這種情況是丹藥解決不了的。

他翻閱無數典籍,終於找出了救治的方法。他借了沖琳的山河盤,奔波近兩年,終於尋到一個一竅不通的純陰之體。

而沖昕,自小在他膝下長大,自是十分了解自己這位師兄的深宅屬性。對師兄為自己奔波受累之事,便格外的感激。對師兄在丹、符二道上的造詣,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無論是沖昕,還是沖禹自己,都沒想到,這位幾乎無所不知的技術宅,也有知識盲區。

皆因沖禹從小就入了宗門,便是後來為數不多的幾次外出歷練,也都是要麼行走於各大仙門的大城池,要麼探尋秘境禁地。他的的確確見過許多,卻多是修鍊之人和修鍊之事。卻從來未曾與真正的、食不果腹的凡人深入的打過交道。

是以,他竟想不到這樣的凡人,會因為吃不飽飯,而造成身體骨骼的發育不良。

聽了楊五十分合情合理的解釋,沖禹真人瞠目結舌。

「竟然如此!」他喃喃道。抬眼看到楊五的臉,真是分外的糟心。「這……可為何之前變化不顯,這次卻如此明顯呢?」

照著楊五的理論,那隻能是這兩個月以來,楊五的體質有了非常大的改善。

楊五便想起了那臨水照影的樹,粉色的花凋謝,硃色的果實在她眼前催生至成熟。才從枝頭落下,便送至她唇邊。似乎……比更早前的榨成的汁更有效力。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到那開滿花的樹時,眼中現出一抹溫柔之意。斟酌著告訴沖禹:「大概是長時間服用丹藥的緣故吧……道君也曾給我吃過一些東西的……」

楊五從還沒到長天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服用他的丹藥了,沖昕給她吃了什麼東西,能比他的丹藥更快更有效的改善她的體質?沖禹略一思索,就瞪大眼睛:「昕兒……那小子,給你吃了瓊果?」

楊五眸光閃動,承認道:「是硃紅色的果子。」頓了頓,似無意的道:「花是粉色的,很漂亮……」

此話一出,沖禹眼睛瞪的像銅鈴,道:「他、他竟讓放你進他的小乾坤?」

瓊果樹世間只有一棵,就在沖昕的乾坤小世界里。他每每都是直接拿出成熟的果實,就連沖禹都沒見過瓊果的花是什麼樣子。楊五卻能隨口說出花的顏色,就只有一個可能——她進入過沖昕的乾坤小世界。

這小子!

沖禹心底酸溜溜的。雖然不是什麼非要死守的絕世機密,但也不能這樣隨便的就讓一個凡女知道啊。還隨隨便便就讓她進去……哼,他這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的親師兄都還沒進去過呢!

修鍊之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隱秘,也都很有自覺恪守底線不去窺視旁人的隱秘,除非是有所企圖。沖禹與沖昕感情深厚,他若是提出要求,沖昕必會准他進入。

但沖昕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大有來歷。此時他尚懵懂,若趁此時窺視他隱秘,怕將來……會被他看成是冒犯。故此,掌門師兄強將他的好奇心壓了下去,不許他胡來。

楊五聞言,趁機反問:「什麼是小乾坤?」睜著眼睛,純然一派孩童般的好奇。

沖禹一拂袍袖,沒好氣的道:「不關你事,少亂打聽。」

楊五心下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那個奇異的世界,一看就大有問題。作為弱者,「被」透露了強者看似不能告訴旁人的隱秘,真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現在知道,原來這秘密不止她一個人知道,原來這真的不是什麼事關生死的秘密,那種刀懸在頭上的感覺,才終於消散了。

她便假作不滿的嘟囔道:「不問就不問,亂耍什麼脾氣……」在沖禹的心裡,她是一個八歲的孩童。縱然聰慧些,也始終是孩童。她給自己打起掩護來,便十分方便。

沖禹一噎。

心下老大不痛快,可對個小孩子亂髮脾氣,又似乎的確很丟臉。他鬱悶了半天,氣哼哼的道:「不該你問的,別多問。」隔了會兒,又嚇唬她道:「不管你在師弟那裡看到什麼、吃些什麼,都不得隨意告訴旁人,知道了嗎?」

結果楊五點頭乖巧的表示「知道了」,沖禹反而心癢難搔,忍不住問:「跟我說說,都看到些什麼?」

楊五詫異:「不是不能隨意告訴旁人嗎?」

沖禹:「……」

「也沒什麼,就是一棵樹。」楊五淡定的道,「我夜裡餓得胃疼,睜開眼,就看見樹了,道君從樹上給我摘果子吃。我吃了就睡著了。」

原來這樣啊……沖禹有點失望,又找到了點平衡感,總算不那麼酸溜溜了。

待要召喚周霽送她回去,卻被楊五阻止。「還是不要吧。」她說。

被瓊果和小乾坤的事分了神,沖禹差點忘記她臉的事!

「這可怎麼辦?」他糟心的道,「早知道,先用你那原來的臉留個模子,給你做個面具了……現在沒有模子,做也做不了……」

學霸就是發生什麼事,都想用技術手段解決。楊五無語,道:「交給我吧,就跟道君說,你給我配了新的葯,結果沒想到我吃了瓊果,兩下里一合,把我的骨骼都影響了。如何?可有什麼不通的地方?」

沖禹眼睛一亮,原來這種事情,還可以靠「說瞎話」這種方法來解決啊!他都忘了!人活太久,果然記性就不行啊!

「別叫周師兄送我了。叫他看見我這臉也不太好。方向我認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楊五道。

臨走的時候,沖禹忽然喚她。楊五坐在灰灰背上回頭。沖禹卻猶豫一下。

他想起來她適才提到「夜裡餓醒……道君……」,有心想問問她和沖昕的事,卻終究是開不了這個口。想到她不過還是個孩子,這個事都是自己造的孽,心下很是羞愧。

又注意到她衣著華貴,坐騎珍稀,想來……很得小師弟寵愛,心下稍慰。暗想,若師弟真箇喜愛這女娃子,便想辦法再調整一下那迎風丹,控制她的年齡外貌,不叫師弟發現。只消再過短短几年,她便能長成個真正的大姑娘了。到時候,他給她煉顆駐顏丹,讓她永保嬌顏,不至因年老色衰失了寵愛。便可留在師弟身邊,在宗門裡養老送終了。

至少,這一世,叫她過得好。

遂道:「無事,早些回去吧。」目送著她升空離去。

拒絕去想這一世之後的事。

一隊黑衣的巡山執事結著隊伍自空中飛掠而過。他們的外貌,都是英武強壯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個個不凡。

巡山執事擔著門內警戒、護衛宗門之責,本就和其他執事之位要求不太一樣,只揀那修為高的武修擔任。劍修就是最典型的武修,因此一隊一隊的巡山執事,都腳踏劍,衣帶翻飛,流星颯踏。

忽而有人道:「哎,看那邊!」

一隊男弟子都看過去……那邊一隻銀灰巨狼,踏著罡風,眼見著短短片刻就從遠處到了眼前,與他們飛行的路線交叉而過。側坐在狼背上的女子,裹著大紅的赤狐皮斗篷,罩著風帽,看不見臉,那背影身形卻窈窕動人。

擦肩而過時,那女子忽然轉過頭來,對執事們微笑致意。赤紅風帽下,一張臉孔清艷明麗。

一名執事弟子看得呆了,無意識的就慢了下來……後面的執事弟子亦在呆看,毫無意外的一個接一個的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這可是在高空中!幾個人頓時就倒仰八叉的向下摔落!幸而這些執事弟子都是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幾道虹光飛速劃過,各自的飛劍都追上了自家的主人。

上面的人笑得肚痛。出了丑的幾人面紅耳赤,踩著飛劍快速的回歸到隊里。再去看那騎乘著疾風狼的美人……美人已經遠去了。疾風狼的速度,名不虛傳的!

「看什麼看!列好隊!丟死人了!」領隊氣道,「再看也沒用!那是煉陽峰主的人!」

楊五坐在灰灰背上,直著朝前飛已經能看到洞府的大門。她拍拍灰灰的脖子,想叫他先回竹舍,沖昕的神識卻已經掃了過來。

原來,他的神識可以達到這麼遠的距離?楊五暗驚。

躲不開,就迎上去吧。灰灰直接飛到了洞府大門外的空地上著陸。果然沖昕已經站在台階上皺著眉頭等她了。

等楊五站定摘下風帽,他已經大步走過來,問道:「臉怎麼回事?」適才神識一掃之間,他就已經愕然發現她的臉變得不同了。

「不好看了嗎?」楊五兩手扶著臉頰。手和臉都白白的,指甲卻是淡淡的粉色。

沖昕一噎。待要再問,楊五已經開始解釋。

「真人給我配了新的葯,哪知道服了之後,骨頭就疼。疼完就變成這樣了。」她口齒清晰伶俐,講著早在路上編好的瞎話,「真人問我是不是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我就想起來只吃過瓊果。他說定是丹藥和瓊果的效力撞了,催發了我的骨骼,才變成這樣。」

「很疼……」楊五開始賣委屈。

沖昕瞬間就被她帶偏了,摸上她的臉,低頭問:「現在還疼?」

「現在不疼了,當時很疼。骨頭疼。」楊五抱住他。

沖昕將她摟在懷裡,拍了拍她,安慰道:「師兄的丹藥,一向好使,不疼了就應該沒事了。」說著,還親了親她的額頭。

楊五偎在他的懷裡,把臉埋在他胸膛,藏起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年輕男人啊……真好哄。

這一晚沖昕召喚了她,卻並未令她侍寢。

他御著飛劍,帶著她,熟稔的避開了夜間的巡山執事,悄悄的飛到了樂於峰附近山間的冰川瀑布。

冰雪反射著月光,夜間也十分明亮。楊五無語的看著沖昕融了那冰川瀑布,牽引著流水,最後……造出了巨大的冰川滑道。

想到這號稱驚才絕艷的天才少年,小時候就是這樣避開眾人,一個人在這樣的夜裡孤單玩耍……楊五就滿心柔軟。罷了,他既然想胡鬧,她就陪陪他吧。他一定是一個人太久了……

而沖昕,看著楊五幾次從瀑頂歡叫著滑下來,開心的眉眼和凍得通紅的臉頰,心想,她果然是個愛玩耍的丫頭。她並非修士,不像他們那樣一天中至少一半的時間都用於修鍊。天天圈在煉陽峰上,一定很寂寞。他想,他應該多帶她出來玩玩……

這天楊五沒有侍寢,也歇在了沖昕的寢卧里。雖免不了耳鬢廝磨的親熱,沖昕卻始終不對她真的做什麼。

楊五在他懷裡,清楚的感受到他作為男人的躁動,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剋制。她莫名的眼眶有些紅。

沖昕不知她為何落淚,只能一直親吻她的臉頰和淚珠,低聲問她,她卻搖頭不說,只將臉埋在他肩上。

最後,她壓在他身上沉沉睡去。他輕輕的放她躺好,拉上羽被。卻撐著頭在幽暗中看她……她一時的情緒過去,眉間已經舒展。閉目安睡的樣子,讓人覺得心裡很靜。

他看著她,覺得自己可以看很久。

不會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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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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