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血戰

趙子琪跑出了小區，一邊喘著氣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要鎮靜，再鎮靜！……嗯，一定要先找個電話，這麼跑回去可不行！』說是要鎮定，可這種情況她還是頭一次遇到，心裡就止不住地冒出一幅幅恐怖的畫面：劉大鵬的屋子被破門而入，然後幾個大漢凶神惡煞地用棍子、尖刀不停地往劉大鵬身上招呼，劉大鵬渾身是血，叫聲撕心裂肺；高明衝進了屋子，被幾個大漢按住，獰笑著綁了個結實，然後用帶著倒刺的鞭子不停地抽他，還往他鼻子里灌辣椒水，高明發出一聲聲慘叫……想是電影看多了，她也沒想想這些惡人們問什麼要帶鞭子和辣椒水！想著想著，她就覺得喉嚨里喘不過氣來，一陣暈眩，不得不停下來，彎下腰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氣，腿上象灌了鉛一樣發沉，似是再也挪不動一步了。

趙子琪急得眼淚嘩嘩地掉了下來，嘴裡嗚咽出聲來。她邊哭邊暗罵自己沒出息，人家高明那麼小的年紀都是一付大將風度，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每件事都乾淨利落，自己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想到高明鎮靜的樣子，心裡似乎冷靜了許多，她把胳膊伸了出來，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上的劇痛和嘴裡鹹鹹的味道讓她打起了精神。忽然，她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公用電話』四個字，她大喜過望，一下子腿上就有勁了，三步兩步地跑了過去，見到這是個小賣部，已經熄燈關門了。她不由分說，上去就『噹噹當』地砸門喊道：『快開門，我要報警，借電話用用，快開門哪！』這個小賣部是一家人家的當街的門臉房，這家人白天在小賣部看攤，晚上就到后屋去睡。聽到外面一個女人喊著要報警，裡面睡的兩口子就都醒了，男的就起身要去開門，女的六神無主地拉住他說：『別去了，別管這閑事了，萬一有個好歹……』男的甩開她說：『說什麼呢你，這人命關天，咋能不救呢！』也來不及穿衣服，就頂著個褲頭出來開了門，女的也在後面趕緊套上衣褲跟了出來，生怕丈夫有失。

趙子琪見燈亮了，高興得就如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木頭，敲得更緊。門開了，見到一個男人就穿著一個褲頭，一身的黑肉，臉上也是黑乎乎的沒太看清，但此時她就覺得這個人是世上最美的男人！她抓住那人的胳膊語無倫次地說：『快快，電話在哪？』男人見到是個美女，滿臉淚水，就立刻就生出了護花之心，趕緊把電話從柜子里取了出來，放在她手邊。這時屋裡的那女人也出了來，見到趙子琪梨花帶雨的樣子也是不忍，趕忙給趙子琪倒了一杯水說：『姑娘，先別急，喘口氣，喝杯水吧！』說著把水放在櫃檯上，趙子琪哪有心情喝水歇息，說了聲『謝謝』就手忙腳亂地撥通了刑警隊的電話。

高明在三樓裝著傻和樓上的幾位這樣僵持了一陣，順子實在忍不住了，就直起身咳了一聲，裝作是下樓的樣子，轉過來向高明走去。高明見他露面，裝作嚇壞了的樣子縮在牆角哆哆嗦嗦地說：『你哪的呀你，大半夜的，嚇死我了！』心裡則從他的步伐和動作在判斷他的功力深淺，力量和速度高低，得出的結論不太樂觀，這傢伙人高馬大，臂力雄渾，自己若被他纏住可不妙，還有三個好手在後面呢，必須一擊致命。想好了就一邊縮著一邊用餘光偷偷瞄著他的破綻，身體微微向右轉，右手反握匕首自然垂在身後。

順子看清了下面是個小孩子，就輕輕吁了口氣，心想這還是好搞定的。就一邊走一邊說：『我還嚇了一跳呢，你是誰家的小孩兒呀，這麼晚了想幹啥？』說著就已經來到了高明的近前，一伸手就抓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拎了起來，右手就要出拳打擊他的小腹。高明見他沒想著要殺自己，只是想把自己打昏而已，覺得他還不是不可救藥，起碼見到小孩兒還留了手，就不欲要他性命，只是想讓他喪失戰力。高明的左手搭在脖子上的那隻手上，借著他把自己拉向他的身體之力，猛地提膝向他的襠下撞去，同時右手倏地翻了上來划向他的脖子，這匕首隻是虛招，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是真要用匕首殺他，這麼近的距離，順子又沒防備，那已經是沒辦法救了，只有李燦亭這樣的高手才能躲過高明的全力一擊。順子正把他往懷裡拉，只見寒光一閃，暗叫不好，已是躲避不及，眼見著那匕首就向頸部劃了過來，下意識地後仰，下體就自然前送，正好迎上了高明的膝撞，這下撞了個正著，雖然高明這一撞未施全力，給他留下了子孫根，但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任誰也受不起，順子大叫一聲，疼得五內俱焚。高明並不停手，反手用刀柄狠狠地一下把他敲暈了。

上面的鷂子凌和彪子聽到三樓的動靜不對，就趕忙下來看，就只見順子倒在地上，高明反握著匕首，刀尖向下護在胸前，眼睛里精光暴射，腳下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裡。一見到高明的架勢，兩人就知道碰到硬茬子了。無奈樓梯窄小，只容得一個人迴旋，不能並肩其上。彪子正好在師哥的前面，就毫不猶豫地拔起腰間的管叉竄了下來，來到高明的面前並沒有妄動，而是虛刺了幾下試探對方。高明只是把對手攔在樓梯上，並不急於進攻。一是空間窄小，雙方都手持利器，一旦糾纏在一起很容易就立刻出現死傷，這樣的話不可控因素太大，這個兩人都不能把握，所以都不冒進；再有，越是耗下去對高明就越是有利。

這樣，雙方又比劃了幾下，彪子見對方不露破綻，心裡急躁，終於沉不住氣，忽地竄了下來，手中的管叉一招仙人指路疾刺高明的左胸，要畢其功於一役。高明見到他竄過來的身法，心裡計算著他的速度應該是比自己的要慢一點，就有了主張。他右腳稍微向後一錯，引他繼續前刺，待他的身體將要失去重心的時候起左手格擋他的管叉，同時向右前方斜刺里一滑，這招叫做回飛燕，下半招就該攻擊對方的側翼了。彪子見他身法靈巧敏捷，心裡吃了一驚，自己的全力一擊竟被他閃開了，還滑到了自己的側翼，心裡叫苦，右手就要跟著他的身體發力過去，無奈正好碰到對方的左手，被攔在外圈。這時彪子的左肩已經完全暴露在高明的打擊範圍之內，他再不猶豫，原來擺在胸前護胸的右手閃電般地伸出，一刀插在彪子的左肩肩頭上，又緊跟著一擰，彪子大叫一聲向後倒去，和身撞在了牆上。

上面的鷂子凌見狀急來解圍，鷂子凌使的是一把短斧，但他從上往下進攻，用斧子就不太順手，還得貓腰，於是就先起一腳，趁高明攻擊彪子時身體大半已經背向自己時踢向高明的後腦。鷂子凌的手腳功夫都很硬，饒是高明練過排打，但後腦卻是薄弱的環節，這一腳要是踢實了，輕則踢暈，重則腦震蕩，人可能就傻了。高明這時正在全力對付彪子，匕首已經插進了彪子的肩頭，聽到腦後的風聲凌厲，已知不好，卻由於身體重心已失，躲不開這一腳了。他一咬牙，身形又往上一送，就勢把頭向前弓了下來，把脊背上運足了氣頂了上去要生受對方的一腳。只聽得『蓬』的一聲大響，高明就象斷線的風箏一樣被踹到了對面的牆上，又掉在地上，好在他以作了準備，這一腳的力量被他卸掉了一些，又常年習練排打的功夫，才沒受內傷，饒是如此，也覺胸口發悶，裡面好像被一件冰涼的異物頂住了，下面一口氣死活倒不上來，整個身體都處於麻木之中，四肢也柔軟的提不起勁力。

這時，鷂子凌跟著竄了過來，又一腳向他心臟的方向掃了過來，這要是踢上了高明得斷掉一排肋骨，而破碎的骨頭又會刺穿他的心臟。高明識得厲害，渾身一驚，絕境中竟然迸發出一股力量，他忍住巨痛，抬起匕首，刀尖輕飄飄地指著鷂子凌的腳，手上並不使力，也使不出力，意在等著對方的腳送到刀尖上來。鷂子凌見他出招快捷，急忙收腳，改用短斧，從上往下直劈了下來。高明在他收腳的時候已經倒上了那口氣，緩了一緩，見他的短斧劈來，又把匕首削向他的手指。這下即便是劈到了自己，對方的手指已是不保了。鷂子凌見狀知道再糾纏下去自己就走不脫了，就破釜沉舟，手上使勁更迅猛地劈了下來。高明見他真的要同歸於盡，心裡暗道：『罷了，想不到小命就這麼交待在這裡了！』手上卻不稍停，依然向他的手指削去。

那匕首堪堪削到鷂子凌的手指時，他忽然一鬆手，高明削了個空，對方的手也就縮了回去，而斧子卻其勢不改，打著旋繞過了匕首直向著高明的頂門飛來。對手丟了兵器，就是要跑路的意思，這卻是大出了高明的意外，眼見著那斧子飛了下來，他不及細想，偏頭就要躲過。這時，忽覺肋下一陣刺痛，原來地上的彪子緩過了氣來，見高明近在咫尺，又在凝神防備鷂子凌的斧子，就抬起手裡的管叉給了他一下。這一下因為傷后力怯，扎得不深，沒有傷到內臟，卻正好乾擾了高明的閃避，高明閃過了頭部，卻沒完全避過肩，被那斧子砍牆上，下角卻在右肩上颳了一下才翻滾著掉在了地上。

鷂子凌斧子出手時就已打定主意要跑路了，他一把抄起飈子，往肩上一扛就蹬蹬地向樓下跑去，那根管叉還叉在高明的左肋上。高明知道追上去也沒用，自己都這樣了，打兩下就得被人收拾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得趕緊止血，斧子的傷口很深，管叉更是放血跟放水似的。他運力用匕首迅速把地上的順子的衣服割下來，先把管叉拔了下來，用布條在腰間把傷口繃住，然後又用左手和牙齒把右肩的傷口紮緊。在他包紮的時候，樓上的胡衛聽到沒了動靜，才戰戰兢兢地跑了下來，看到高明癱坐在地上，一邊包紮一邊用狼一樣的眼光盯著他。他嚇得再不敢動手，只是哆哆嗦嗦地貼著樓梯的扶手蹭下樓去。高明也不搭理他，他雖傷重，腦子還很清楚，心裡盤算：師哥已經保住了，怎麼著自己也犯不上和他們一命抵一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就讓他去吧。

費了半天的勁把傷口包紮好了以後，已經是出了一身的汗，血也流了一地，他也不再亂動，怕越動越流，就靠坐在牆角，手拿著匕首養神。這時，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有人大喊：『站住！』『別動！』又是幾聲槍響，高明知道援軍來了，心裡頓覺平安。這一放鬆下來，眼皮就開始發沉，他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但明顯地感覺到身體發冷，而體內的能量在冰冷中迅速地流逝著，就象擰開的水龍頭一樣再也擋不住了。

恍惚間就聽到樓梯上通通的腳步聲，然後就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道：『在這裡呢！小趙，你們幾個快來幫忙，其他人，你們快上去看看劉隊！』這下高明才真的放下了心，卻實在睜不開眼了，但他心裡知道這是宋紅軍的聲音，宋紅軍是劉大鵬的得力幹將，他帶了一組人趕上樓，見到三樓倒下兩個人，一個是高明，另一個不認識，心想這個多半是被高明放倒的，就揮手讓其他人上去，留下小王和趙子琪給高明包紮急救，自己先把倒在地上的順子銬在樓梯的欄杆上。高明眼睛睜不開，心裡他想跟他們說：『放心，劉隊沒事。』只是嘴唇象是打了漿，沉重得再不能動。

忽然，他發現自己又能看到了，在他面前的人正是趙子琪，她正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給他的傷口撒著一些止血的粉末，又用白花花的紗布給他包紮，小王在她身邊幫手，神情也是極為焦急，臉上都是汗水，瞪著眼睛看著高明。這時，樓梯上又是咚咚亂響，王軍滿頭大汗地帶著一票人從樓下沖了上來，手裡還握著手槍，見到宋紅軍他們就急切地大喊問道：『咋樣了，咋樣了！』宋紅軍說：『王隊，明明受傷了，流血過多，已經昏迷，劉隊沒事，很睡得好好的，推了幾下沒醒，看來是醉的可以了，我們就沒再叫醒他。』王軍就探過頭來看了看高明的情況，見他身下的地上已經是一大灘血，褲子都早已被血遢濕了，雙目緊閉，臉上表情卻是安詳。王軍眼睛一酸，吸了口氣道：『叫救護車了沒，不行就用警車拉，一定要全力搶救，不能讓他死！』宋紅軍說：『已經叫了，出來時就叫了，怕有萬一，剛才在劉隊家又打電話問，說是馬上到，要不再等一分鐘，畢竟救護車裡啥都有，人家又專業。』王軍想了想說：『好，小謝，你去叫他們先把警車後面的座子騰出來預備好，小李，你去樓上劉隊那裡找個床單來，萬一救護車不到咱就不等了，把他兜下去！』地上順子的身體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動了一下，王軍和宋紅軍都看到了，宋紅軍就說：『王隊，要不，我先帶幾個人把這小子押回去？』王軍沉吟了一下說：『也好，小心點，銬住了他，這小子也是有功夫的！』宋紅軍得了令，就找了幾個人，把醒過來的順子雙手銬住，又用了一付手銬把自己和他銬在一起，把他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