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浪逐雨夜 (1)
廣東人生活節奏並不快,大家也比較懂得享受悠閑的生活,喝早茶符合這一背景。說起廣東早茶的來源,要追溯到咸豐同治年間。當時廣州有一種名為「一厘館」的館子,門口掛著寫有「茶話」二字的木牌,供應茶水糕點,設施簡陋,僅以幾把木桌木凳迎客,聊供路人歇腳談話。後來出現了茶居,規模漸大,變成茶樓,此後廣東人上茶樓喝早茶蔚然成風。直到今天,廣東早茶中茶水已經成為配角,茶點卻愈發精緻多樣,這種傳統文化隨著廣東經濟的迅速發展不但沒有消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成為廣東人休閑生活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公元1998年夏天,華南市護國檢測室室長和其下屬兼死黨在茶樓喝早茶。
甘森叫了一壺鐵觀音,點了魚翅燒賣、蟹粉小籠包、龍陽蝦餃皇、韭王鮮蝦腸粉、虎皮鳳爪等幾份小吃后,不經意間說:「唉,《新刊大宋宣和遺事》有說,『人生如白駒過隙,倘不及時行樂,則老大徒傷悲也。』雲風,趕明兒我們找廖主任去『天堂』吳樂吳樂吧,我正好也要答謝他的知遇之恩!」天堂,是女士嗜好者們對隔壁城市——東莞專業赤燈區的昵稱。
羅雲風放下手中的筷子,活生生把一隻鳳爪連骨頭帶爪吞進肚裡,用濕巾擦擦嘴,問:「森哥,不是娛樂嗎?」
甘森抿著茶笑笑說:「娛樂太正經了,人生在世走這一遭,本是來玩嘛,吳樂,貼切、詼諧、精準。」
人生如夢,歲月無情。
轉眼到了秋天,雖然沒有夏天的燥熱,卻沒有一絲涼意,讓人一點都沒有察覺。
某個周六的凌晨兩點半,被譽為「男人的腿,空中的風」的路虎攬勝在高速公路上已經飈飛了一個多鍾,還在不知疲倦地呼嘯,窗外疾風勁雨彷彿在和汽車賽跑,簡稱為「市建委」的華南市建設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廖長青在車裡頭,墊著美女大腿霸道地側卧酣睡,不時打個呼嚕,彷彿在定時提醒車上的人他存在的重要意義。顯然他們剛在一起經過至少一場沒有硝煙的「拼殺」,或酒吧,或酒會,現在是到了他們赴下半場的時間。所謂公關,關鍵是看下半場。
車上還有三人:羅雲風緊拽厚重的方向盤;甘森坐副駕駛;阿姿被逼在後排的車門口,眉頭緊蹙、大腿發麻卻不敢作聲,看來路虎哥內部空間還是有點小氣和局促,是需要改進的。阿姿是羅雲風福州出差,在桑拉中心認識並帶回來的,人如其名,1.70m,婀娜多姿、凹凸有致、豐腴而不失性感,真正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被豬給拱了。羅雲風是甘森的死黨,他有一種感覺,總有一天甘森會關照他發家致富、平步青雲。為了能抓牢自己的財神爺,一直暗暗留意甘森的弱點和嗜好。那天茶樓飲茶,甘森瞧見羅雲風與阿姿的合影,忍不住多瞟了她幾眼,被羅雲風記在心裡。
時時都把「爺爺都是從孫子走過來的……」作為座右銘的羅雲風找到個比較恰當的時間:「森哥,阿姿是我的遠房表妹,還沒男朋友,別的人我就不敢推薦了,她的確長得很標緻,該有的地方都有,不遜於當紅很多明星林志玲、黎姿、李嘉欣,要不我把她介紹給您?」
甘森眼睛一亮:「果真沒男朋友?」但立即口中自言自語,喃喃地說:「她這麼婀娜多姿、雍容華貴,追她的人應該很多才對,我一個未老先衰、半禿頂的『糟』老頭模樣怎敢企及。」
羅雲風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習慣性用濕巾擦擦嘴唇,信誓旦旦地保證說:「是的,千真萬確沒有男朋友,鮮花往往屬於牛糞,而不屬於賞花的人,俗語還說得好,『好漢無好妻、懶漢娶花枝』,本來她是絕對不會屬於您的,因為您一心扎在工作上,將精力投身於事業,但是,老天就是想如此安排您和她的姻緣,讓我做回月老,牽起一根紅線,讓良緣喜結。有了您的庇護,她一點都不吃虧,是高攀、是榮幸,回頭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一定搞定,多好的一對,男才女貌。」
甘森聽著前頭的話本來已有慍怒,因為太不中聽,說自己是「牛糞」、是「懶漢」,就像被罵是個「癩子」一般難受,但是這羅雲風嘴裡吐出的話就像一葉成功的扁舟經歷了黃河九曲十八彎,雖然驚心動魄、令人生畏,卻最後有驚無險、安然無恙、看盡雲海奇觀,於是顯得非常開心。這當然不只是耳朵的享受,也不是因為羅雲風的高帽子戴得恰到好處,而是因為阿姿如此極品仿似已經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暗送秋波、予取予求。甘森忍不住的喜悅讓自己情不自禁給羅雲風添茶,讚賞地說:「好,那就有勞了,事成后我會好好答謝。」
羅雲風用右手中指禮貌地在茶杯的邊上輕擊桌子,會心一笑,說:「見外了,那是我的榮幸。」
當今社交場合,還保留著一種常見的禮節,就是當別人給自己添水倒茶時,為了表示感謝和敬意,就會屈起食指和中指,在茶杯邊的桌面上輕輕叩幾下。據說這典故源於乾隆微服私訪,在茶樓給跟隨的和珅倒茶,可是依清律,喝前應該三拜九磕,並山呼「萬歲」,可是在這三教九流羅雜的茶館酒肆,和珅不能暴露皇帝的身份,於是急中生智,連忙伸出兩個手指頭,屈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做成屈膝的姿勢,在茶杯邊的八仙桌面上,沖著乾隆皇帝的方向用手指叩叩桌子「篤篤篤」連敲了幾下,以「叩手」來代替「叩首」表示已磕頭謝恩,然後才捧起杯子喝茶。可是,這時候茶館的夥計看了卻大為不解,問和珅:「客官,這是什麼意思?」和珅隨口而出:「這是叩手茶禮。」
從此以後,這種倒茶叩指頭表示對他人敬茶的謝意動作,便逐漸在茶館酒肆流行開來,後來成了我們待人接客的禮儀之道。據說,最早的叩手指是比較講究的,必須屈手指握空拳,叩手指關節,後來才漸漸轉變到現在的只用中指和食指併攏輕叩指尖了。
甘森激動地說:「好樣的,好好乾,好好和我混,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騰雲駕霧的。」
回去后,羅雲風在積極地做阿姿的思想工作。
聽到羅雲風恬不知恥地編造各種理由,阿姿近乎咆哮地尖叫:「可恥的白眼狼,原來你一直在欺騙我、玩弄我,你們男人都這樣,為了權力利益,老婆都可以送人的。」
又要做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羅雲風邊抹眼淚邊說:「不是的……小寶貝,你是知道的,我有老婆和小孩,離婚的話你不覺得內疚和心裡痛嗎?你傷害了兩個無辜的人,其中包括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況且,我都根本不配你,我都比你矮了快半個頭、而且還身廣體胖、肥頭大耳,特別是比你大了一圈半多的年紀,簡直可以做你爸了。」
單純的阿姿哭泣著,聲嘶力竭地說:「我不介意名份,從來沒在乎過你的年紀和身高,也沒想過要去破壞和拆散你的家庭,我想一輩子做你角落裡的女人,只要你真心愛我就夠了。」
羅雲風很擅長抓住別人的軟肋,畢竟是只老鳥,而阿姿才二十齣頭,還帶著不複雜的心機和善良的品質。打弱點是羅雲風的慣用伎倆,說:「你爸不是缺錢醫治嗎?以後你不但有我的鼎力支持,還有甘森的錦上添花。而且你想,跟我的話不會有很好的結局。甘森卻不同,是我的領導,很有前途,即使你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他還有一重大優勢——沒家室,我覺得他合適你,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嫁給他就享不盡榮華富貴,女怕的就是嫁錯郎,我是為你將來著想,忍痛割愛的,你一定要明白我的一片用心良苦呀。」
阿姿恨不得跑上去揍他,說:「『用心良苦』,這字眼你配說嗎?畜生,我是那種人嗎?」
羅雲風必須假戲真做,擠出眼淚讓其在眼眶裡打轉,深情地望過去:「小心肝,我是真的愛你,只因為太愛你,只要你幸福,過得好,我就很滿足,所以我必須和有義務為你的未來考慮周全。」
「寶貝,你考慮清楚,我會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我會給你詮釋一個新的背景故事,你、我都不說,永遠沒人知道你的過去和我們的曖昧。如果你想我的話,我隨時願為你獻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而且,你會是我心中永遠的女神。」羅雲風乘勢從背後環抱阿姿。虛假的眼神是經不住對視的,這個姿勢恰到好處地避開視線,甚至可以將忍不住為計劃快要欺騙成功想奸笑的,偷笑掉。羅雲風還真沒有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技太差,或者本就沒想過遮掩,阿姿身體都感覺到他偷笑的震顫。有句話說得好,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牲口!」阿姿用力將肘關節往後一抵,掙脫他的手臂。那動作還是夠為輕切的,善良而單純的女孩本就沒有惡意,哪怕是吃夠大的虧也總是先想著別人,何況是自己愛著的情郎。
「啊……痛……打得好,為了你,只要你幸福,我每天給你打都行。此事不著急,你好好考慮幾天,我不是個隨便的人你是知道的,如果有什麼你誤會的,那一定是有原因。」可是他自己卻這樣想:我不是隨便的人,但我隨便起來不是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夜,阿姿拒絕伺候羅雲風,他為了陰謀強忍住沒有霸王硬上,他提醒自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然後數著「水餃」就睡著了。
阿姿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阿姿想起過去的點滴就覺得寒心,這個睡在身旁幾百個晝夜卻沒一點良心的男人,還說得那麼厚顏無恥。她感到這男人的狠心不是一般的鐵石心腸,想想自己的可憐:八年前的一個晌午,父親赤腳在水田裡耕犁,突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犁田的老黃牛受到驚嚇,掙脫犁具衝上田坎,急於追回耕牛,腳掌不小心被一根施工木板上鏽蝕斑斑的鐵釘刺穿,事發當日為了省錢只是簡單地包紮,晚上喝了兩兩六十五度自釀紅高粱家燒烈酒就去睡覺了。父親半夜被沉重的頭痛擾醒,發現自己感冒發燒,乾脆睡都不睡,扛著鋤頭下地去,硬撐了幾天也就自己恢復了,可是從那天開始,每次小解就感覺到腎有絲絲隱痛。日積月累,加上平時又不注意,終於被抬進了醫院。一查竟然是病情轉移引起的薄弱環節的嚴重腎虧,是一種富貴病,需要及時長時間治療。聽完醫生說的醫療費,阿姿爸爸掉頭回家了。因為沒錢治療拖延到現在,前不久就醫,診斷說一個腎已經壞死,需要趕緊摘除,否則影響到其它器官,還可能導致生命危險。母親早已去世,阿姿是家裡的長女,讀完初三就跟著老鄉在工廠打工養家,後來因為弟弟從樹上掉下,左手肘關節粉碎性骨折,需要一筆不少的醫治費,為了養家湊款,進入了桑拿中心工作,步入紅塵。
本以為找到了真愛自己和終身委託的人,本來少女有很多的夢,本來還以為可以幫他生個大胖娃娃,可是世界就是那麼現實得不能再現實,小三大多只是遊戲,很難轉正的,遲早是要被丟棄在田野。幾天的掙扎后,她答應了羅雲風的要求,她向他要到一筆錢,給父親醫治。
羅雲風厚顏無恥地說:「要不我帶你去做個膜修復和緊縮小手術,微創的,無痛無副作用,送給森哥一個最完美的你……」
阿姿近乎嘶吼:「閉嘴,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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