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人生若只如初見

吃過早餐過後，林恆在家裡睡覺，抱著電腦到房間寫今晚上要用的稿子，查閱讀者的來信，挑選合適的今晚上播音的時候用。

我是一名電台主持人，主持深夜的情感欄目，為那些有情感問題的聽眾排憂解難。其實我的作用是聽她們傾訴，並且開導安慰。說起來很好笑，我聽過很多人的故事，為很多人解疑過，卻在處理自己的感情問題上，走進了死胡同。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的作息時間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晚上上班，白天睡覺，除了特殊情況外，我都是白天休息。和之柔、陸芸相反，我白天閑得很，除了看稿子，就是睡覺。

現在多了一樣，伺候林恆。

他不會煮飯，不會洗衣服，不會做家務，在他沒找到工作之前，我需要照顧他的吃喝拉撒，像以前一樣。

晚上我去上班，林恆終於醒了，揉著眼睛看我，問我去哪兒，我淡淡地說了句，「你真是睡暈了，我自然是要去上班，晚飯你自己叫外賣解決，我下班很晚，別等我了。」

林恆點點頭。

其實他哪裡是等我？我下班回來接近一點了，他還抱著電腦在客廳里打遊戲，像個孩子一樣，永遠長不大。我把打包的夜宵盛進碗里，端到他面前，「你準備找什麼工作？」

林恆端起來，邊吃，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我，「明天出去看看，還是做我擅長的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擅長的？他擅長打遊戲，擅長吃喝玩樂，哦，我忘記了，他的專業是土木工程。我笑呵呵地說，「你準備去搬磚嗎？」

他咧嘴笑說，「哪兒能夠呢，我打算去做銷售的，工作已經找到了，你不用擔心，我投了簡歷，下午回復我郵件，叫我周一去上班。」

「你動作真快。」看來，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昨晚來找我之前已經投了簡歷。

看著林恆狼吞虎咽，我真想問他，「你為什麼還回來找我？」

始終是沒問出口的。

吃完東西，他收拾了，坐在沙發上，幫我倒了一杯水，「莫林，咱們是好哥們兒，我也就不拐彎了，我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等我找到住的就搬走。」林恆嬉皮笑臉地看著我，「反正你也是一個人.......」

他不說最後一句話還好，一說最後一句話，我心都涼了.......

可他好像一點也沒反應的樣子，笑呵呵地看我，我點點頭，冷靜地回屋子睡覺。

一個人抱著被子大哭，還不能發出聲音來。

長夜漫漫，往事席捲而來。

我認識林恆的那一年，十六歲。正是心事長，衣衫薄的年紀。開學的第一天，我沒讓我媽送我去學校，和孟之柔早就約定好，不要大人送。到學校，她去找登記的地方，我在校門口守著兩人的行李等她回來。

九月初的南縣熱得不像話，那時候的我還是個小胖妞，一米五七的身高就有一百三十五斤，用圓滾滾來形容我，一點也不為過，念書的時候，我可喜歡吃零食了，我爸爸每次要去打牌之前都會給我五塊錢，在南鎮那樣的小地方，那個年代，一個小孩子能有五塊錢，可以從街頭吃到街尾。那會兒我和孟之柔最要好，每天下課，我都拉著她穿過長長的街道，一起去巷子里吃油炸土豆，還有許多垃圾食品。之柔不愛吃，每次都給我吃，漸漸的，我的身體越來越圓滾。

不管我多胖，我家人，我朋友從來都不會說我胖，他們覺得，能吃是福。

可那一年，我遇到了林恆，他抱著一顆籃球，背著雙肩包，跟他媽媽一起從我身邊走過，他媽媽停下來問我登記在哪裡，我支支吾吾的說，「不知道。」

林恆很有禮貌對我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課本上說的明眸皓齒是什麼意思。他那時候正在變聲，聲音不是很好聽，但是他的笑容已經征服了我。

過了很多年，我還記得林恆說，「同學，謝謝你啦！」

從見到林恆的第一眼看是，我就喜歡上他。這麼說，一點都不誇張。除非你不相信一見鍾情。

我年少的心，第一次為異性而跳動。

我喜歡上一個我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班級的男生，這是個秘密，連我最好的朋友孟之柔我都沒告訴。

十六歲的我，有了青春的煩惱。

再後來，雖然在一個校園裡，可我沒再看見過林恆。我們學校很大，我甚至懷疑，林恆是不是轉學了，有一段時間，我老是在校園裡晃蕩，拉著孟之柔沒事兒到處亂竄，美名其曰飯後消食，其實我是去尋找林恆的。

沒有緣分的兩個人，在同一個校園，也遇不到。

過了很久，久到我要忘記有林恆這個人時，因為高三藝術生分班，林恆忽然轉到我們班，我才再次見到他。

再次見到林恆，他已經長高了很多，聲音也變了，和他的外表一樣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他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陽光開朗，每一個笑容都牽動著我的心。我坐在人群中，向他投送去愛慕的眼光。

目光交匯的那一刻，我看見了，他在對著我笑。

然後，他指著我身邊的空位置說，「老師，我可以做那裡嗎？」

就這樣，我和林恆成了同桌。陽光萬丈中，林恆慢慢走向我，坐在我身邊，對我微微一笑。那一瞬間，我以為，他記得我。

可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林恆他並不是對我笑，和我坐在一起，也是因為我的位置後面是大美女宋念青。而我的一廂情願，造就了往後十二年的愛戀。

林恆放下書包，對我笑，和兩年前開學見到他那時候一樣，明眸皓齒，青春期的男生，身上散發出一股獨特的味道，吸引著我的眼睛。

他是那種性格很外向的男生，和誰都能打成一片，也不像其他同學一樣，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嫌我長得不好看，還胖。那時候的我，小心翼翼的活著，因為連平凡都算不上的長相，和圓滾滾的身材。

我想，我之所以對林恆的愛持續了這麼多年，多少和他對我與眾不同的友好，有很大的關係。

在班上，除了孟之柔，我只和林恆來往，之柔高中時候就很用功，加上性格關係，也不太願意跟我們出去瘋，每次都是我和林恆一起，到吧上通宵，去旱冰場滑冰，或者去體育中心看他打球。我和林恆成了好朋友，幾乎形影不離。他有什麼事兒都跟我說，從來不瞞著我，很多事情還讓我幫他拿主意。

林恆說，莫林啊，我生活中真不能少了你。

我以為，只要時間夠久，林恆一定會喜歡我。我自信，我需要的只是時間。

直到有天下課，林恆趴桌子悶悶不樂，作為同桌的我友好的關心，他喪氣地搖頭，上課鈴聲響了過後，他憋不住，給我寫了小紙條。

「哎，兄弟，我看上一姑娘了，你說我怎麼追啊。」

捧著紙條看得我心慌慌，怦怦的跳著，好像要蹦出喉嚨口。你知道嗎？那一刻，我以為林恆喜歡的是我。

我回復他紙條，小心翼翼的，「愛就要勇敢說出來。」

結果，剛剛一下課，林恆就轉過背去，對著坐在我們後面的宋念青說，「宋念青我有話跟你說。」

林恆話音剛落，我差點腳下站不住跌倒，宋念青笑吟吟地看著林恆，「說吧，給你三十秒。」

然後林恆想也沒想，竟然上前去，一把抓著宋念青，手扳過人家的後腦勺隔著桌子親了她一下，「我想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你就從了我吧！」

下一秒，整個教室都沸騰起來。

就這樣，林恆征服了班花宋念青，他的壯舉成為校園一大美談。他們倆也成為了校園一大靚麗的風景線。

我的失落，大概只有孟之柔一個人知道。孟之柔說，莫林啊，好好揣好你傾慕的心，暗戀一旦說出來，就成了悲劇。

好多個深夜，我睡不著的時候，總想著林恆和宋念青在一起的樣子，默默的在被子里流淚，不管自己多傷心，第二天還要強顏歡笑地面對林恆。

孟之柔說得沒錯，我要是說出來，就真的成了悲劇，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把我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傾慕，都寫進了日記。

林恆的周末在沒有我的陪伴，他的身邊是漂亮的宋念青，我和孟之柔在一起，始終只有她對我不離不棄。

我們的教室在三樓，每次我都站在陽台上，看下午打球的林恆，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擦著汗，從香樟樹下穿過，白色的球衣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我以為暗戀林恆，會成為這一輩子的秘密，也許有天我會忘記他，我會遇上更好的人，他只會永遠存在與我的青春年歲里，是我無法言說的秘密。

可我沒想到，我的日記，無意中落入了宋念青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