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國師,借點銀子
沈妙言偷眼瞄去,只見裡間光線昏暗,靠牆擺著一張軟榻,軟榻上半躺著一個男人,面容泛著病態的蒼白,隻身著素紗中衣,身姿修長卻羸弱。
因為虛弱,他話未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君天瀾摩挲著指間的墨玉扳指,「欽原,你顧慮太多。」
男人喝了一口熱茶,「他本來就對你忌憚得很,你偏又保下他想殺掉的人……」
他說著,目光忽然落在了木門上。
那道目光太過鋒利,沈妙言驚了驚,意識到自己被發現,於是立即斂去瞳眸里的好奇,推開門,裝作一臉懵懂無知,捏著衣角走進來。
她有些畏懼地望了眼這個陌生男人,小心翼翼地倚靠在君天瀾身邊,聲音甜軟:「國師,我在外面等得急了。」
軟榻上的男人咳嗽得厲害,原本蒼白的面頰,竟浮上一層紅暈。
他單手撐在床上,望了一眼君天瀾,並未再說話。
君天瀾起身,「你好好養病。」
說罷,牽著沈妙言出了裡間。
沈妙言抬頭望向君天瀾,雖然疑惑那個病人是誰,可看著他漠然的側臉,便將疑問都咽進了肚子里。
回府的路上,小姑娘發現君天瀾比之前陰沉了些。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跟君天瀾談了什麼,只是直覺,那個男人,並不喜歡自己。
他說的那句話,似乎也在針對自己。
她瞅了瞅閉目養神的君天瀾,掀開車簾,無聊地望向外面的街景。
她正觀望著,目光忽然頓住:「停車!」
君天瀾睜開眼,看見她滿臉焦急,好似遇到了天大的事。
馬車徐徐停下,沈妙言跳下車,朝牆上的一張告示跑去。
告示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她站在人群外,盯著告示,手腳冰涼。
告示上說,沈國公不忠不義,其府邸和資產將於十日後拍賣出售,所得拍賣銀兩,全部充作軍資。
君天瀾挑開車簾,清楚地看見了告示上的內容。
薄唇揚起一抹冷笑,楚雲間果然會做人,這麼一來,便等於在民間樹立了好皇帝的名聲。
他的目光落在沈妙言身上,小丫頭背影纖弱瘦小,站在偌大的告示下方,看起來……
孤苦伶仃。
沈妙言張望了一會兒,失魂落魄地回到馬車上。
她抱著膝蓋苦思冥想了片刻,忽然抬頭問道:「國師,你很有錢,是不是?」
君天瀾瞟了她一眼。
「你先借我幾萬兩銀子,我以後一定還你,好不好?」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態度很真誠。
「你拿什麼還?」
沈妙言語噎,眼珠一轉,湊到他跟前,「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的財產,我也有份!」
君天瀾嗤笑一聲,別過臉:「本座何時說過,會娶你?」
沈妙言又蹭到他跟前,推了推他,貓兒似的,帶著撒嬌的味道,軟軟地喚他:「國師,國師……」
君天瀾低頭整了整袍袖,面色冷淡地轉向窗外:「本座不會借你銀子。」
沈妙言盯著他,好半晌后,見他神情依舊冷硬,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罵了幾句,惡狠狠瞪他。
君天瀾注意到她目光不善,轉頭看來,她立即抱住膝蓋,小嘴嘟著,眼圈泛紅,不時眨巴眨巴眼去瞅他,活像一隻被欺負了的小白兔。
他挪開視線,只當沒看見。
馬車停下后,君天瀾下了車,見沈妙言還窩在裡面,弄出一副故作傷心的姿態,聲音不禁冷了幾分:「是不是要本座把你拎下來?」
沈妙言不情不願地蹭下馬車,小小聲:「明明很有錢……真是小氣!」
君天瀾周身氣勢一冷,還未發作,便聽見哭天搶地的求饒聲:「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留下奴婢吧!嗚嗚嗚……」
兩個侍衛正架著綉禾要把她扔出府,綉禾看見君天瀾回來,連忙跪下哭著求饒:「奴婢被豬油蒙了心,才惹了沈小姐!求大人留下奴婢,奴婢一定會盡心竭力伺候好大人和小姐!」
她雙眼紅腫,儼然是哭了一個晚上。
君天瀾對綉禾的哭求視而不見,抬腳便往府里去。
綉禾在他身後不停磕頭,聲音急促:「慕容小姐過兩天就要回來了,奴婢一向是伺候慕容小姐的,若是小姐回來不見了奴婢,定會憂思神傷!奴婢陪著慕容小姐長大,不忍小姐傷心!求大人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不敢再犯!」
她很用力地磕頭,直將額頭都磕破了,地面都有了鮮血的痕迹。
君天瀾看向旁邊一臉為難的管家,管家連忙點頭:「回主子,慕容小姐去南城遊玩,這丫頭因為身體不適,所以才沒跟去。這陣子,主子身邊的素問告假,屬下覺得她做事細心,便將她臨時調了過來……不想,她不長眼,竟敢對沈小姐下手。」
君天瀾摩挲著指間扳指,望了眼哭得稀里嘩啦的綉禾,淡淡瞥向沈妙言。
沈妙言愣了愣,這是要她拿主意的意思嗎?
琥珀色瞳眸掠過暗光,她知曉府里的很多人都盯著她,如果她堅持要趕綉禾離開,定會落個刻薄下人的名聲。
倒不如,留下綉禾,成全自己的名聲。
好歹,自己是要長住國師府的。
想到這裡,她開口道:「既是伺候慕容小姐的,那便留下吧?」
君天瀾面無表情,大步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