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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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跑了多遠,陸爻皮膚本來就白,現在更是整張臉都煞白沒血色。
見他額頭上的汗順著往下滴,玄戈動了動手指,嘴裡問到,「你是知道了,特意跑來報信的?」語氣有些奇怪。
陸爻跑的嗓子疼,說話很艱難,就連點了好幾下頭,有些長的頭髮跟著一起亂晃。他心裡著急,恩人怎麼抓不住重點?情況特別緊急好嗎!
見對方一臉焦急的,玄戈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伸手把人拉進來,找了張凳子出來擺好,讓人坐下,
「你年紀小,就坐這裡,一會兒人來了,我去外面解決。不管聽見什麼都別出來,除非我叫你名字。」
陸爻點頭,氣慢慢緩過來,可能是被玄戈淡定的情緒感染,也不慌了,「好,你叫我我才出去。」不過他表示不服,「我成年了,年紀不小了。」說著,伸手接過玄戈遞來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大口解渴。
看他認真喝水的小模樣,手癢了,玄戈沒怎麼使力地揉了揉陸爻有些濕的頭髮,「十九歲不小?乖了,等著,這才是祖國的花朵。」
被這突然的動作搞得差點嗆水,祖國的花朵仰著腦袋,氣鼓鼓地瞪了玄戈一眼。
玄戈覺得,越看越乖,瞪人也乖。
安排好了陸爻,隨手從桌上拿了瓶啤酒,玄戈晃晃悠悠就出了店門。陸爻看著玄戈的背影,莫名覺得對方像一隻斂了爪牙的豹子。默默在心裡安撫自己——自己這恩人挺凶的,要是打不過,自己就去救場!
等門被玄戈從外面關上,陸爻嘴裡包著一口水,端起凳子就開始小步挪位置,一直挪到玻璃門邊,選了個視野寬廣的角度。
大晚上的,街上人不多,年久失修的路燈也不太明亮,玄戈手裡捏著瓶啤酒,坐在街沿上,兩條肌肉緊繃的長腿隨意岔開,雙唇之間咬著的煙火星明滅。
可能是感覺有人在看他,玄戈還回頭,提著啤酒瓶朝店門的方向,做了個乾杯的動作。
陸爻下意識地也舉了舉礦泉水瓶,舉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傻——外面應該看不見吧?白舉了!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陸爻坐在門後面,就看見大約十個人,把玄戈圍在了中間,很明顯又是單挑群架混打,他瞬間就把手裡的瓶子捏緊了。
「再問一次,要不被爺爺砍幾刀,要不跟著走一趟!」
玄戈眯著眼看向說話的人,拇指和食指把嘴裡的煙蒂拿出來,踩熄,然後朝著對方吐了口煙氣,興緻不怎麼高,「每次都要問老子一遍同樣的問題,挺有耐心,不過,就不能利利索索打一架?」
他捏著啤酒瓶的細頸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手臂上肌肉虯勁,喉結顯出吞咽的動作,「以及,老子連爸都沒有,更沒有爺爺。」
說完,玄戈站了起來,身形顯得高大,他隨手把啤酒瓶攔腰敲在了路燈桿上,「砰」地一聲,酒液泡沫混著玻璃渣炸開,像是打破了某種隱秘的氣氛。
手上提著只剩半截的酒瓶,尖銳的玻璃上瀰漫開燈光,玄戈目光如刃,挑釁地吹了聲口哨,「你們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陸爻覺得自己在看電影,男主角還是長得好看又十分能打那種。眼睛都不敢眨,看著看著,陸爻嘴巴就成了「o「型——他的祖師爺啊,這恩人不是一般的凶!可能沒他上場的機會了!
玄戈那節奏,手根本就不是手,是合金爪子,秒秒鐘就把人胳膊卸了,肌肉也很強硬,一棍子敲上去竟然都沒事,還能反手抓了棍子敲回去!
又想起之前玄戈站在炒鍋面前,仔細煎雞蛋的場景,陸爻覺得十分夢幻。
不過看著看著,他就疑惑了,玄戈之前大腿不是受了傷嗎?那麼深一條口子,還是他親自給包紮的,已經好了?陸爻仔細看著玄戈長腿橫掃直接掀翻了兩個對手,又連著個肘擊把右邊的人臉都給打偏了,完全看不出來有傷在身。
或者,恩人意志力過人,忍著傷口痛毅然戰鬥到底?真是令人敬佩!陸爻有點坐不住,就差站起來舉著礦泉水瓶子,給自家恩人吶喊助威。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其它東西吸引走了。
視線落在一個男人手裡握著的長刀上,隔得有點遠看不太清,但陸爻總覺得那把刀十分怪異。他多看了幾眼,左眼竟然都有些發脹。
伸手小心地揉了揉左邊眼眶,陸爻抿緊了唇,提醒自己一會兒一定要去看看那把刀。
把最後一個對手也打得爬不起來,玄戈快步走到店門口,他早就發現陸爻扒著玻璃門在看自己,心情挺好地屈起指節敲了敲,「小兔子開門了。」
陸爻利索地開了門,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玄戈。玄戈又覺得手癢,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髮,「不怕?」打了一場,紓解了自己心裡壓著的戾氣,他現在又恢復到了平時的狀態。
」不怕不怕,超厲害!「說著還雙手拍拍鼓掌,拍的礦泉水瓶啪啪響,視線下移落到玄戈大腿上,陸爻挺擔心,「你大腿上的傷口裂開了沒?有沒有出血?」
玄戈手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來,眼角溢開的笑容淡了一點,「還好。」
下意識地感覺對方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陸爻晃了晃手裡的礦泉水瓶,把之前那個乾杯補上,「乾杯,慶祝你把人都打趴下了。」
覺得他挺乖,玄戈笑意又出來了。
劇烈運動之後,玄戈身上臉上都是汗,上衣濕了不少,露出了肌肉的印子。陸爻覺得好扎眼睛,強迫自己正經起來,把手裡的礦泉水塞玄戈手裡,從旁邊跑到外面去了。
玄戈站在原地,盯著陸爻,擰開瓶子喝了一口,水有點甜。
外面的人都還倒在地上站不起來,陸爻一心想仔細看看那把形狀奇怪的刀,但剛伸手碰到刀柄,左眼就重重一跳,熟悉的痛感跑出來了一瞬,嚇得陸爻趕緊撒手。
盯著刀面上奇奇怪怪又有些眼熟的花紋,陸爻抿抿唇,朝著玄戈的方向,「能過來一下嗎?」
他沒看見,有一縷黑氣從刀柄上逸散出來,直接纏到了他的手腕上,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聽見陸爻的聲音,玄戈拿著空礦泉水走過來,問,「想要這把刀?」
「嗯,」陸爻點頭,把之前在小巷子遇到的情況簡單說了,「我覺得這把刀有些怪,怎麼說呢,我好像見過這種花紋,想仔細看看。」
玄戈點頭,手握著刀柄,直接拿了起來,順手就遞給陸爻。陸爻自己是不敢拿的,直接把手背到身後去了,讓玄戈拿著。
不懂他這是在作什麼,但玄戈也沒說話,讓拿著就拿著。
關上店門,氣氛有些沉默,玄戈側頭看了一眼陸爻,發現在燈光下,對方的皮膚白的亮眼,讓人想伸手掐掐看是不是雪堆成的,會不會涼手。
「看我幹什麼?」
玄戈頓住,兩秒后說了句,「不好意思,把你的水喝完了,」晃了晃手裡一直捏著的空礦泉水瓶子,忍不住補了一句,「水喝起來有點甜。」
「哦,」陸爻點點頭,「可能是農夫山泉吧。」他還在想那把刀上的花紋,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可能時間過得太久,不容易想起來。
「今晚你住哪兒?」見陸爻不知道在想什麼,都沒反應,玄戈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啊?」陸爻這才聽見玄戈說的話,「隨便住,來的時候看見前面不遠就有家小旅館,就住那兒好了。」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玄戈手裡的礦泉水瓶子都被他捏熱了。
「那家旅館的老闆娘總是不換床單,服務態度也不好,據說洗澡還經常沒熱水。」
陸爻以為玄戈是在給他排雷,還挺感激,「那我不去那兒了,換——」
「別換了,」玄戈腳步停住,低頭看著陸爻,「住我家吧,今晚。」
見陸爻一雙眸子清凌凌地看著自己,玄戈隨手把空的礦泉水瓶丟到旁邊的垃圾桶,嘴角浮了點笑出來,「沙發分給你睡,來嗎?」
怕鬼?
陸爻懷疑地看著玄戈,完全沒辦法相信,但玄戈回視得十分坦然,不帶半點虛假,這讓他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一打十不帶喘氣和看到鬼就嚇哭的畫面不太能兼容。想到這畫面,陸爻自己抿著唇在那裡憋笑。
兩人相互盯了快十秒,又各自把視線轉開,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陸爻想稍微活動一下僵著的腰,結果一動,就痛得他抽了口涼氣,手忍不住又捂到后腰去了。
他咬著牙在想,自己昨晚上到底幹嘛去了,這種痛法兒,簡直像是和大猩猩摔跤摔了十個回合!
玄戈看著他這動作,視線迅速移開,想起昨晚兩人相互毆打的過程中,陸爻撞到床腳時「砰」的那一下——很顯然,後遺症十分嚴重。
想到這裡,玄戈起身,順手揉了揉陸爻的頭髮,「你快去洗漱,我去做早飯。」
一聽到「早飯」這個詞,陸爻的唾液腺就快速分泌,全副注意力都歪到了之後的早餐上,他迅速點了頭,轉身就往衛生間走,十分積極地響應主廚的號召。
握著門把手,陸爻想給對方說聲謝謝,結果一轉身,正好就看見玄戈背對自己往廚房走。
傷口呢?
捏著門把的五指下意識收緊,陸爻的視線落在玄戈的背上,帶上了疑惑。他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玄戈背上的傷還十分猙獰,血都浸濕了繃帶,現在竟然就只剩了幾塊硬痂。
悄悄回過頭,陸爻打開衛生間的門,默默在心裡安慰自己,好歹自己也是被上天選中的算命少年,不能少見多怪,畢竟在很多人眼裡,自己走的也是玄幻風格好嗎
——可是真的好在意!
強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陸爻動作很快地刷牙洗臉,刻意地沒有往鏡子里看一眼。等用毛巾擦臉上的水時,他才和鏡子里的自己對上了視線。
不對。
拿開毛巾湊近了些,陸爻仔仔細細地觀察自己的左眼,神色漸漸緊張起來。他伸手輕輕地碰了碰那顆「黑痣」,上面尚未完全消散的死氣,瞬間冷透了他的指尖。
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陸爻抿緊了唇——昨晚肯定出事了。他下意識地看向門外,廚房裡已經傳來了炒菜的聲音,還夾雜著碗筷的碰擊聲,帶著一絲煙火氣的溫暖。
這一刻,陸爻有些茫然,他做排除法,如果昨晚玄戈看到了自己深紅色的左眼,肯定不會留他到現在,態度也不可能這麼自然。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他昨晚就只是安安靜靜地過了,沒有暴露自己的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