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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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十字路口空無一人,綠燈剛剛亮起,家用轎車緩慢啟動,車裡的一家三口有說有笑。

這時,左邊路口突然殺出一輛小型貨車,喝的醉醺醺的司機腳下油門一踩,朝小轎車直挺挺撞去。

「砰」的一聲巨響,家用轎車被撞飛了,輪胎用力摩擦地面,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刺耳的聲音將空氣撕開個口子,肇事司機也被這劇烈的撞擊反彈暈了。

半晌,一切歸於平靜,層層疊疊的蟬鳴重新聚攏,路口正中心,家用轎車冒著煙,直到駕駛座上被氣囊保護著的中年男人微微動了下頭。

與此同時,被撞凹的車門突然彈飛出去,跌落在數米之外,晃晃悠悠的在地上掙扎幾下,卻以詭異的姿勢停了。

空氣中響起一道響指,剎那間,蟬鳴戛然而止,車身上的白煙凝固在上空,被微風浮動的樹梢姿態傾斜,萬物皆靜。

一陣低沉的腳步聲響起,路口突然出現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

他走到駕駛座前,看著裡面昏厥不醒的中年男人,眉峰輕挑,探出手時,聽到後座似是發出虛弱的呻|吟聲。

男人眸光微斂,側頭望去,剛好對上後座里被中年女人抱在懷裡的女孩的目光。

……

…………

城北的花園路自西向東全是矮小|逼仄的住宅區,平均房齡超過二十年,房價一米小十萬,可惜上好的肥肉擺在那兒卻沒有幾個開發商敢碰。

直到一年前,路東拔地而起幾棟高級公寓,鶴立雞群,一號難求,瞬間給這片的居民們照亮了一絲曙光。

安小意當時正在路西租老房子住,那房東太太死扛著多年不裝修,還時常念叨:「新房不易租,幹嘛花那個冤枉錢?」

結果老化的電線露在外面,下水管道老舊,沉痾難治,物業大叔為此時常登門,雖然最終也沒能根治下水道的問題,卻誤打誤撞治好了房東太太的空閨寂寞。沒多久,裝修隊就上門了,舊房成新房,安小意被逼無奈,只得另覓他處。

巧的是,當時消失七年的老爸安博爾,剛好寄回來一張對面高級公寓的房產證和一把鑰匙,安小意被這巨大的餡餅糊在臉上,莫名其妙擁有了一套市值八百萬的棲身之所。

安小意搬家那天,聲勢浩蕩,光是大紙箱子就有四十幾個,更不要說其它傢具物件,饒是那六個搬家工人見多識廣,也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樓上樓下跑的人仰馬翻,累的呼哧帶喘。

結算時,搬家工人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麼多東西都是你一個人的?」

安小意一笑,理直氣壯地將窩在寵物包里的黑貓舉起來,還用腳踢了踢幾個大箱子:「不,這些,這些,都是它要買的。」光是全自動清理循環去味的貓廁就要一萬多塊。

安小意這種死不悔改的奢侈作風由來已久,更不能免俗有個時常在微博和朋友圈臭顯擺的毛病,偏就喜歡被群眾們毒舌聲討卻又干不掉她的模樣,連她的黑貓也養出一種捨我其誰的厚臉皮。

這天早上,陽光大好,時間剛過八點。

這個時間安小意本應打卡上班,可她此刻仍裹在蠶絲被裡呼呼大睡。

直到她的黑貓暗搓搓的跳上床,十分淡定的踩上她的肚子,蠶絲被下發出一聲悶哼:「靠!」

這隻逞凶的黑貓名叫安大勺,一貫的特立獨行,鮮少搭理鏟屎官,除非她一覺睡過八點,才會勉為其難的抬爪將人踩醒,再瓮聲瓮氣的叫兩聲,提醒她老子餓了。

這不……安大勺的爪子還沒收回來,蠶絲被下果然發出一聲悶哼,進而探出來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將它一把薅進被窩發狠的蹂|躪。

安大勺委屈的嗚咽幾聲,掙脫出來跳到床腳,毛都炸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警惕的瞪住目標,生怕她發瘋彈起,拎著它去做二度絕育。

沒想到安小意今天出奇的高冷,坐起身後只冷冷的掃了它一眼,就光這兩條白腿走向客廳,從冰箱里翻出一瓶礦泉水,又倒出幾片喬醫生開的處方葯,一股腦倒進胃裡,

胃裡涼颼颼的,她閉上喘了口氣,腦海中就再度閃現剛剛做的那場夢。

一場車禍,一個陌生男人,和一道響指……

安小意緩緩睜開眼,揉了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這時目光一轉,才發現檯面上用保鮮膜包好的小蛋糕竟然少了一半。

安大勺剛慘遭無視就又湧起新的貓膩,賤嗖嗖的跟過來,黑亮的毛剛蹭過安小意的腳踝,就被她眼疾手快的撈起。

「蛋糕是不是你偷吃的?說!」

一人一貓對峙片刻,這回安大勺也不掙扎,齜牙睞了她一眼,算是大人不記小人的把這事擔下了。

直到安大勺心滿意足的吃著新繳獲的貓糧,安小意狐疑的目光又落在那塊小蛋糕上,勾起手指一撩,封在上面的保鮮膜黏的結結實實,沒有一絲貓啃的痕迹……

怎麼,難道安大勺的貓爪已經進化到偷吃后蓋好保鮮膜的地步了?

……

一個小時后,安小意將自己收拾乾淨,穿著一身碎花小洋裙,踩著五厘米高的坡跟鞋出了門。

太陽晃的人眼暈,打著太陽傘也不解氣,她走了約莫三百米,才慢吞吞的來到附近一家咖啡店。

剛過早高峰,咖啡店裡人影奚落。

輪到安小意時,她照理先看了一遍菜單,這才抬頭:「還是老樣子。」

女店員笑容一僵,再一次浪費感情。

她對安小意並不陌生,安小意每天都來,對這裡的菜單早就爛熟於心,但每天都要花十幾秒再看一遍,最後永遠只點一杯黑咖啡。

等端上咖啡,女店員重振旗鼓,遞給安小意一張印花傳單:「下禮拜開始有新活動,買套餐送咖啡哦!」

「謝謝。」

安小意端起下禮拜就白送的黑咖啡往門口走,眼睛一路盯著單子,竟真的開始研究起來。

跨出店門,迎面又是不甘寂寞的日光,安小意的眼睛眯成一道縫,將傳單遮在額頭上,才溜達兩步,意外就發生了……

說是意外,倒也在人力可控範圍內,安小意一向是個眼疾手快的主。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剛好出現在側前方,安小意餘光瞄見,下意識讓開一步,和那人幾乎擦肩而過,唯有裙擺的布料隨風揚起弧度,掃過對方的褲管。

只是眨眼間,形勢卻急轉直下。

安小意還沒站定,就聽到一道清脆的響指——「叭」!

她腳下一頓,頃刻間像是被人拿走了聽覺,那些行人走路談話聲,汽車穿過馬路的摩擦聲,街邊的叫賣聲,竟一股腦消失了。

安小意不明所以的側過頭,雙眼倏地大睜。

整條街道詭異的「靜止」了。

趴在隔壁店門口的看門狗旁若無人的咧著大嘴,「疾馳」的汽車成了木樁,一對騎車經過的小年輕正在「說笑」,被突如其來的定格暴露了用心,男的沒羞沒臊,女的花枝亂顫……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蠟像館里的模型,又像是影視劇里常出現的那種「時間凝固」的鏡頭,更像是……今早那個夢!

可安小意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手裡的咖啡紙杯正在莫名的「躁動」。

她下意識低頭一看,上面的杯蓋竟在這時倏地彈開,棕色液體瞬間擺脫了地心引力,向她剛才匆匆閃躲的男人飛去……

咖啡飛濺的聲音清晰可聞,安小意還清楚地聽到自己倒吸氣的聲音,她飛快抬眼,視線剛好和那男人輕輕撞上。

但見他眉目狹長,含蓄的內雙在眼尾浮現,順著那尾端的弧度一併上挑,鼻樑頗高,下巴微向前伸展,彷彿被明亮的日光刷上一層白釉。

直到紙杯蓋落地有聲,驚醒了安小意。

接著,又是一聲響指,整條街道的生物都「活」過來了。

看門狗終於打完一個大哈欠,耷拉著腦袋發出黏黏糊糊的聲音,汽車呼嘯經過,騎車的小年輕接著培養奸|情……

一切都很正常。

安小意屏住呼吸愣在原地好一會兒,給剛才的詭譎怪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她長期失眠,今天天蒙蒙亮才睡著,早上吃的處方葯有副作用,恐怕已經有了思覺失調的徵兆,距離精神分裂不遠了。

想到這裡,她這才恍惚的望向「事故現場」。

男人身上那件義大利某高奢品牌的淺色襯衫,熨帖平整,剪裁服帖,恰到好處的被一副寬肩撐起,唯有胸前襟口那一大片咖啡漬有些礙眼,下面一雙長腿筆直結實,幾滴咖啡剛好落在那雙男士軟面休閑鞋上,鞋旁還躺著飛出去的紙杯蓋。

安小意:「真對不起,先生,我……我知道一家不錯的乾洗店,很擅長保養奢侈品,我願意賠償乾洗費。」

大約模樣禁慾的帥哥都淡定,男人先是十分有耐心的等安小意發完呆,被她「意外」潑了咖啡竟也不惱,目光只緩緩略過襯衫上的咖啡漬,眼皮一撩,嘴角不易察覺的勾了一下。

「不急,我先買杯咖啡。」

話落,男人就越過她走進店裡,竟也不怕她不認賬跑了。

安小意盯著男人的背影靜了兩秒,再一次望向正常的街道,轉而抬起一手,在耳邊打了幾下響指——「叭」、「叭」、「叭」,那聲音漸漸和夢裡的重疊了。

安小意自嘲的笑了。

她在幹什麼呀?剛才的事分明是那個夢的「後遺症」,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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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惡魔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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