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第 2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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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
晚飯後,書玉一邊擺弄著窗台上的盆景,一邊看著辜尨打開衣櫥挑選外套。
辜尨答道:「不錯,張警司今夜在宅子里設了一場小宴,邀請函今晨送到了我的手上。」
書玉好奇:「他還請了誰?」
辜尨報了幾個名字。書玉一愣,這些人俱是警界的左派高層。辜尨平素孤高,因而與這撥人的關係有些微妙。
「你真的要去?」她的眉目間籠了一層擔憂。
他勾了勾唇:「就算是鴻門宴,我也得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走到他身邊,順手幫他挑了一件外套,再配上相搭的襯衫:「你總是這麼冒險,什麼時候能讓我安心?」
他脫掉身上的便服,任她幫他穿上襯衫。他低了低額,抵上她的前額,溫聲道:「放心吧,我什麼時候真正讓自己陷入過險境?」
她細細地系著他襯衫前襟的扣子,雖然心裡清楚他最是進退得宜,然一顆心依舊懸在半空惴惴難安:「胡說,當初在青河鎮,你怎的就冒冒失失地衝到了火里?你知不知道這種行為多危險,如果你……」她趕緊噤了聲。
他瞭然,張開雙臂把他的小妻子攬了個滿懷:「我和阿姆,這不都好好的嗎?」
她靜了一瞬,繼而輕輕地開口:「辜尨。」
他覺察出她語氣中的異樣:「嗯?」
她靠在他懷裡,一字一句道:「接下來的話,你要認真聽,仔細記到心裡去。」
「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情況,你都不要拿自己的安危涉險。無論什麼人遇了險,如果救援的代價是你的安危,那麼,你一定不要去。」她認真地說,「哪怕那個遇險的人是我,你也不要去。知道了嗎?」
他一時沒了聲音。
她等了許久也等不到他的回答。往日,只要她說什麼,縱然再荒誕再無厘頭,他最終總是無奈地應下。於是,她下意識地想抬頭看他的反應。
他卻動了動下巴,阻住了她抬頭的動作。
輕輕摩挲著她的發頂,他開了口:「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說呢?」她沒好氣。
「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多少親近的人,最令我牽腸掛肚的就只有你了。若有一天,你遇了險,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如果失去了譚書玉,我也不知道辜尨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卻一聲聲敲到了她的心底。
忽而,他笑了:「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不過就是一場小宴,你這麼草木皆兵,倒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笑話。」
她也忍不住笑了,卻聽他又道:「你今夜便要把夜貓送給張警司?」
她點了點頭:「我和賀子池一起。」
「送到張警司手裡,你就回來,不要多耽擱。」他囑咐,「不要好奇,不要耍小聰明,快些回來,在家裡等我。」
她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無奈:「若是小孩子,那還好辦些,總不至於這麼不聽話到處跑。」
她輕輕搗他一拳,他輕而易舉制住她的拳頭,只把她攬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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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一刻。天機閣前。
夜貓著一件亮銀色貼身旗袍,領口開得曖昧,端的妖嬈不可方物。她蹬著一雙鑲著藍色水鑽的緞面高跟,施施然向書玉和賀子池走來。
賀子池裝作不在意地瞥了瞥盛裝的夜貓,喉頭卻咕嚕咽了咽口水。
書玉面無表情地斜了他一眼。他正色:「晚飯水喝多了,就這樣。」
「你又知道我要問什麼了?」書玉悠悠開口。
賀子池羞憤地閉了嘴。
抵達張宅時,夜宴還未開始。
已有侍者候在偏門:「老爺已在南廂雅閣等著諸位。」
夜貓跨下車子時,侍者神色微微一滯,繼而迅速斂了眉眼,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書玉眼眸輕掃,已將一切收入眼底。
賀子池沖兩個女人揮手:「你們快點。」恨不得趕緊結果這個惱人的任務。
夜貓卻忽地停了腳步。她看向書玉:「夫人,先前在天機閣,你許諾護我周全。」
書玉點頭:「我不會忘記。」
夜貓卻道:「我希望夫人忘記。」
書玉一愣,只聽夜貓又道:「我不需要夫人護我周全,無論夫人要我見的那個人想讓我做什麼,我不會不情願。既已淪落風塵,也就沒有必要惺惺作態。」
涼涼數語,配著夜貓媚態慵懶的神色,顯出幾分看透紅塵的滄桑。
書玉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知道了。」
沿著宅子的小徑往前走,轉過一個小彎,迎面撞上了幾個女眷。
書玉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便聽一聲凄厲的尖叫自為首的女人口中傳出。
那尖叫來得突然,饒是書玉也嚇了一跳。賀子池更是誇張,生生往後跳了一大步。
只有夜貓,從頭至尾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尖叫的女人與書玉有過一面之緣。
正是張警司的原配。
書玉穩下心神,不由目露古怪。
張太太與夜貓不知心有靈犀還是怎的,竟穿了同樣款式的旗袍。然而,同樣亮銀色的貼身旗袍,同樣的藍鑽緞面高跟,穿在夜貓身上是說不盡的妖嬈魅惑,而穿在張太太身上卻顯出僵硬的老態。
張太太蒼白著一張臉,看向夜貓:「你是誰?」
夜貓斜睨著一雙眼,嘴角爬上一絲譏誚:「回太太話,奴家夜貓。」
張太太瞬間面如死灰。
引著書玉三人進門的侍者沖張太太福了福身,道:「老爺讓他們去南廂,太太,我們先告退了。」
張太太這才如夢初醒,指著夜貓語無倫次地嚷道:「假的!她是假的!真的那個早就……」
夜貓也不惱,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什麼真的假的,我看太太你穿這不合身的衣袍才像個假人嘞。」
賀子池抽了抽嘴角,低聲道:「這個夜貓嘴好毒。」
書玉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太太依然在原地發著狂,由侍女小廝制著,動彈不得。侍者見怪不怪地沖書玉等人點了點頭,繼續往南廂而去。
很快,南廂雅閣就在面前。
夜貓轉頭對書玉道:「夫人就送到這裡吧。」
書玉忍不住開口:「你……」
「一場賭局,換來伺候兩個大人物的機會,是我賺到了。」夜貓淡淡道,「我先進去了。」說罷撩起裙擺,走進了雅閣。
原地的書玉輕輕搖了搖頭,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她強求不來亦不想強求。
這就算幫賀子池完成了閻崶交待的任務,也夠格拿賀子池那一院花花草草了吧。
她正要往回走,卻發現賀子池如木樁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走不走?」她瞥他一眼,「不走我可走了。」
賀子池轉過頭,滿眼興奮呼之欲出:「書玉,我琢磨了一晚上。」
書玉不解,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賀子池繼續道:「我想啊,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是這樣的:張警司年輕時風流倜儻,因一場賭局結識了夜貓,一見鍾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張警司求美人不得,只得找了個和夜貓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做姨太太以解相思之苦。結果替身死了,張警司二度懷春,又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門去,於是便拜託我這麼個善解人意的神探來拯救他於水火。」
語畢,賀子池滿含期待地看著書玉。
書玉張了張嘴,斟酌了許久才委婉地開口:「龍牙是不是又借了一些描述痴男怨女的畫本給你?」
賀子池一愣:「你怎麼知道?」
書玉:「……」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書玉撫額,「記得挑個空閑日子,我去你府上取花。」
賀子池趕緊拉住書玉:「別走啊。我們來驗證一下我的猜測對不對。」
書玉右眼青筋微跳:「怎麼驗證?」
賀子池笑而不語,眼神卻瞟向了雅閣的屋頂。
書玉默了默,開口道:「你腦子被驢踢了嗎?」爬到別人家的屋頂上,偷窺主人家的私生活,他不嫌丟人,她還要臉面。
「不會被發現。」賀子池眨了眨眼,隨即指了指雅閣旁的牆。那面古香古色的牆體設計成了三角的形狀,堪堪隱在濃密的樹葉中,正好形成視覺死角。若從那裡落腳,確實不會被人發現。
書玉驀地對賀子池少有的細緻刮目相看。
「你就不想知道夜貓和葉貓兒還有張太太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賀子池誘惑。
書玉心道,還真不想知道。
「你就不好奇張警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風流人物?」賀子池堅持不懈。
書玉心裡一咯噔。辜尨說過,張警司不像表面上那般懦弱。他無疑是一條引線,連著那些隱在暗處的勢利。
說不好奇,不可能。
「書玉?」賀子池的目光里已有了討好的味道。
書玉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愣著幹什麼?爬牆。」
「月明樓里可以這樣隨便……搶客么?」書玉問得有些遲疑。
方蹇坐到了小案前,為書玉添了一盞茶:「三樓以上的紅伶要做什麼,我們哪裡管得住。何況,出下等伶人的價位,享上等伶人的招待,哪位客人會不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