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氣

「操！」陸聞西直接叫了出來，嚇得身體一仰從床上摔了下去，然後就要往門外爬，結果被身上的被子纏住了腳。

這一刻，他眼淚都要彪出來了，旁邊如果有個攝像機，肯定能拍倒他幾乎扭曲的臉。

好不容易掙脫了被子，他嘴裡開始嘟囔：「符……符……掃地機器人上面呢！」

掃地機器人，打開開關后自己移動，稍微不注意，就會逛到其他的地方去，在陸聞西想要找它的時候，它沒了蹤影。不想看到它的時候，它就在陸聞西的面前晃悠，不是卡在了角落，就是在日拖鞋。

現在……這玩意真不知道又在哪快樂逍遙呢。

當時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貼在那玩意上面，這不是作死嗎？

陸聞西屁滾尿流的在屋子裡尋找掃地機器人，一回頭，就看到黑影也跟著出來了，在他回頭的瞬間，正扶著門，朝他的方向看著。

在找不到掃地機器人的時候，他一摸身上，又開始懊惱了。剛才被嚇壞了，手機扔在了床上，黑影站在卧室門口，擋住了回去的路，他想回去拿手機求救都不行。

他開始思考，是硬著頭皮繼續找掃地機器人，還是乾脆衝出門去逃跑？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手拍在了牆壁上，打開了燈，再次看黑影所在的方向，發現在光亮下，黑影要淡了不少，不過他還是能夠看到模糊的影子。

他沒動，黑影也沒動，他們相對靜止，度過了和諧的10秒鐘。

「你是鄧萱涵？」陸聞西終於能夠冷靜一些了，呼出了一口氣之後，說了出來，同時還在屋子裡四處看著，想要找到掃地機器人。

其實他此時也算是冷靜了點，覺得自己應該有一個可以保命的東西，玩命跑出去了，萬一被鬼追上，那時候可真就找不到能救命的東西了，還能隨手拿起塊石頭砸？

所以他決定找到那個符，滅了這個鬼再說，就算真不成，死的也不算那麼慫。

還有就是，他想起來，鬼進門的時候需要按門鈴，他開了門，鬼才能進來。這讓他推算出，這些鬼說不定是不能穿過固體的，之後周旋的時候，他找機會把鬼關在一個密封的環境里，說不定也能拖延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掃地機器人在健身室里撞了一會牆，就慢吞吞地出來了，陸聞西立即就看到了那個符篆還在掃地機器人上面。

他趕緊跑過去，拿起符篆，在一抬頭，發現黑影已經在他面前了，並且吹起了一陣風，似乎想要將符篆吹走。

陸聞西此時哪裡還會再讓一陣風刁難住，直接抓住了，一把握在手裡，見到黑影要躲，直接抬手往黑影的身體按了上去。他的手穿過了黑影，但是符篆沒有，穩穩地貼在了黑影的身上。

黑影被貼之後，開始掙扎，似乎十分難受，踉踉蹌蹌地倒下，在地上翻滾著。

陸聞西看到，符篆在貼在黑影身上之後，就開始燃燒，火焰居然是藍色的，在靜謐的屋子裡，顯得有一絲詭異，直到燃燒殆盡。

他也沒閑著，後退著往門口走，一摸口袋，發現電梯卡沒在睡衣里，似乎在自己的外套里，外套則是隨手搭在了沙發上，他可不準備再從黑影的身邊過去，去拿電梯卡了。

隨手從玄關拿來了鑰匙，陸聞西就出了門。

站在走廊里，他依舊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就安全了，正要走樓梯下去，一抬頭，就看到走廊里還有一個黑影。

前有狼後有虎。

他覺得他真是演技太差，鬼都看他不順眼，組團來虐他了。

遲疑了一下，他打開門，又回了家裡，家裡那個半死不活的，估計還能好對付點。

進入家裡之後，他直接進入餐廳，拉上了推拉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黑影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站在推拉門玻璃前，看著客廳里蜷縮著的黑影，瞧著應該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

然後他回過身，從餐廳里取了一個蘋果，洗乾淨吃了起來。

實在是太餓了，一整天就吃了一個蘋果，他剛才能跑得動，全靠蠻力。坐在餐廳里吃蘋果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昨天的椅子估計是黑影碰倒的。

可以碰倒……是不是還能開門啊？那直播的時候，也是黑影開門進的衣帽間？

想到這裡，他起身，又把推拉門鎖住了，這才又坐回餐廳里，繼續吃蘋果。

突然看到自己床邊蹲著一個鬼，陸聞西真的嚇壞了。現在，他已經能緩過神來了，尤其是發現鬼居然那麼弱，也就不怎麼害怕了。

吃著蘋果的時候，他習慣性翹起二郎腿，一條手臂搭在餐桌上，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這個鬼在他家裡待了兩天了，好像也沒對他有什麼傷害，是不是沒有攻擊性？

他要不要回房間取出手機來，打電話把尹晗韋叫來？

還沒想到法子，就聽到了敲門聲。

陸聞西突然意識到，可能是之前那個小道士來了，於是啃著蘋果，打開廚房的玻璃門，注意到客廳里躺著的黑影一直沒動，這才按開了可視對講機，看到了小道士的身影，直接打開了門。

打開門，就注意到小道士有些喘，想來也是，爬樓梯到22樓，不喘就奇怪了。

「那呢，你帶走吧。」陸聞西往客廳里一指說道，「走廊里還有一個，你把這片兒的鬼都清了吧。」

少年進入屋內，站在門口疑惑地看向陸聞西，眉頭微蹙，問道：「你能看到？」

「你看不到？」

「若是不開陰陽眼的話，看不到。」

陸聞西也有點詫異，指著屋子裡的黑影說：「就是那個黑影，你看不到嗎？」

少年看向客廳，環顧了一周后，又一次看向陸聞西。

陸聞西也在看少年，被少年打量得十分不舒服。

少年在邁步進入房間的同時，說了一句：「冒犯了。」

然後舉著風水羅盤，進入客廳，跟著羅盤顯示，站在了黑影前方不足一步的位置，然後問陸聞西：「在這裡，對嗎？」

這個時候陸聞西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你真看不到？你不是道士嗎？」

少年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了起來：「人與鬼身上的氣場不同，所以，人能看到人，鬼能看到鬼，人若能看到鬼，那便離死也不遠了。」

「你什麼意思？」

「上次我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你身上冒著死氣，預測著，你怕是命不久矣。現在，你居然能看到魂魄，證明你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了。」

「死氣？這是什麼鬼？」陸聞西追問，這話，總讓他覺得怪怪的。突然被人判斷他活不了多久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少年把羅盤放在了自己的隨身背包里，背包似乎很舊了，拉鏈已經不太靈敏了，少年拉了半天。陸聞西注意到，這個背包底端似乎還打了補丁，絕對不是包本身的裝飾物。

放好了羅盤，少年的手捏在一塊，快速地捏著什麼，手指靈活，各種奇怪的姿勢，十分連續，看起來還挺帥的。

「火影忍者？」陸聞西忍不住問。

少年沒理，掐完手訣，手指在自己的眼前一抹，念了一句：「開。」

陸聞西靠著牆壁，雙手環胸，看著少年中二的樣子，然後就聽到少年開口說話：「為什麼哭？」

哭？

陸聞西沒哭啊？

難不成是鬼在哭？

少年也不知道得到答案沒，扭過頭來，看向陸聞西，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對它做了什麼？！」陸聞西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不正確了，一個鬼給他嚇夠嗆，結果還一副他欺負了鬼的樣子，於是特別不爽地說：「我睡覺醒過來，看到這貨蹲在我床邊直勾勾地盯著我，就對它豎了個中指，它就撲過來了，我跑出來，把你給我的符貼它身上了。」

陸聞西說著，還對少年豎起了中指：「就這個姿勢。」

「這個手勢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少年問得特別認真，好像真的不知道豎中指是什麼意思。

「啊……是……我愛你的意思。」陸聞西猶豫了一下回答，明顯是在開玩笑，誰會對一個鬼影表白？

結果少年信了。

「她是你曾經的戀人？既然你們郎情妾意……」

「所以我這麼多年沒找到對象，是因為我對象早早就死了？」陸聞西覺得這個問題特別扯，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是個女鬼？她是鄧萱涵嗎？」

「我並不認識。」

「鄧萱涵你都不認識？以前的影后啊！」

「不認識。」

「你認識我嗎？」

「昨日有過一面之緣。」

陸聞西算是確定了，這個少年根本不認識他，這讓他有種挫敗感。

這個時候，少年又看向黑影一眼，這才又問陸聞西：「你聽不到她說話？」

「聽不到。」

「那你們自己聊吧，她似乎認識你。」少年說著，朝陸聞西走了過來。

面對面站在一起之後，陸聞西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只是氣質完全不同。如果說陸聞西是一個痞子，那麼少年就是一個君子，還挺仙風道骨的那種。

就在陸聞西打量少年的時候，少年抬起手來，在他的眉心點了一下。少年指尖的溫度很涼，卻讓他的心口一盪。

緊接著，陸聞西就聽到了少女哭泣的聲音，說真的，看著這個黑影，聽到少女的哭聲，畫面還挺詭異的。

「能聽到了嗎？」少年問他。

「能。」他回答。

少年讓開了位置，讓陸聞西跟鬼自己聊「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一刻鐘是……十五分鐘吧？」

「嗯。」

這真的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他即將……跟鬼聊天？

「你……」陸聞西組織語言，好半天才說了下去，「你是鄧萱涵嗎？聲音不像啊。」

「不是，我是維西……嗚嗚……鄧萱涵今天早上走了，我是……我……說起你的名字，嘴……嘴保持微笑的形狀……」鬼一邊哭，一邊回答。

信息量，有點大啊……

一、躺在這裡的模糊黑影，是他的粉絲，還說了粉絲們最喜歡的一句口號。

二、鄧萱涵真的來過，不過早上離開了，說明昨天他的家裡有兩個鬼。

三、他把鬼給欺負哭了。

「你是私生鬼？」陸聞西覺得這個稱呼，特別有趣，之前的恐懼都沒有了，就覺得，鬼和人差不多啊。

「我就是鬼迷心竅了……了一下，嗚嗚……我沒想到會嚇到你，注意到你能看到我，我一下子就失控了，想要撲倒你，我……之前……不知道你能看到我。我錯了……陸老大原諒我……」

「來，別哭，好好說話。」陸聞西已經淡定多了，走到茶几旁邊伸手，伸到一半動作一頓，停下來問，「你用得著紙巾嗎？」

「不用給我，我執念不強，觸碰不到。」

這句話似乎有著某種暗示，不過陸聞西沒在意，只是坐在了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說：「過來坐。」

黑影似乎動了一下，然後坐起身來問：「可以嗎？」

「別廢話，趕緊的。」

「嗯！」黑影用力地一點頭，然後腦袋就掉了，匆匆忙忙地撿起自己的腦袋，按在了頭頂，然後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到了陸聞西身邊坐下。

陸聞西單手扶著額頭，有點被剛才的一幕震驚到了，一時間還緩不過來神。

「你也別哭了，說說看是怎麼回事？」陸聞西故作鎮定地說道。

「好。」少女鬼漸漸停止哭泣，正式說了起來，「我是前天才開始跟著你的，在你公司門口等，然後混著上了你的保姆車，再到了這個房子里。昨天夜裡，就是你被門鈴打擾了之後，鄧萱涵就進來了，她似乎帶著怨念，有要成為惡靈的徵兆，不太能控制住自己。」

「所以鄧萱涵確實來過？她跟你不一樣嗎？」

「沒錯，一般人死後，靈魂會在人間殘留3年的時間，有些靈魂會停留一陣，有些直接去輪迴。越到後期，靈魂越不穩定，越容易成為惡靈，3年之後，就徹徹底底地成為惡靈了。聽說，普通的靈魂留得久了，會體驗到靈魂被焚燒的感覺，一般的靈魂都支持不住，兩年後就開始難受了，從而選擇輪迴。」

「你呢？」陸聞西看向模糊的影子問。

「我死了1年多點，就是想著再待一陣子，就去輪迴，想輪迴前無憾了，才來做你的私生鬼的。」

陸聞西免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於是繼續問：「昨天晚上，開門和餐桌的椅子是你們造成的？」

「不是我，是鄧萱涵，一般的靈魂可以碰觸到人間的東西，但是移動不了，只會被人間的東西困住，比如你關了門，我們就被鎖在裡面了。」

「不是說……鬼能穿牆嗎？」

「其實你仔細想想，我們要是能穿牆，現在我能坐在22樓？早掉樓下去了。還有，鬼如過真那麼厲害，凡間能那麼安穩嗎？」

「鄧萱涵跟你不一樣？」

「她應該是帶著恨死的，所以一死，就進入了半惡靈，半魂魄的狀態，不然那個小道士也不會抓她。」

陸聞西也在這個時候，看向少年，發現少年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候，同時盯著不遠處移動著的掃地機器人看著。

也不知是因為少年的氣質太過獨特，還是覺得少年俊朗得隨便一站都特別好看，讓陸聞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似乎是意識到陸聞西在看自己，少年朝他看過來，他下意識地躲避了目光。可目光移開后，少年的目光卻沒有從他的身上移開，使得他渾身不自在起來。

「我們繼續。」陸聞西對少女鬼說道，「鄧萱涵昨天晚上……」

「她似乎是想關住自己不傷人，所以想進入衣帽間，不過後來還是沒走進去，進入意識模糊的狀態。之後她曾經想過要傷害你，我跟她打了一架，在餐廳，她碰倒了椅子。」

「所以你還保護我了？」

「不值一提，我是真愛粉，嘿嘿嘿。」少女鬼嬌羞地笑了起來。

陸聞西點了點頭，有點不明白鄧萱涵為什麼要來找他，他們不熟，而且無冤無仇無利益往來，思考的同時微微蹙眉。

「老大，你有女朋友嗎？」少女鬼突然開始跟陸聞西聊天了。

「沒有。」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安靜、問題少的。」

「哦。」

「你偷看我洗澡了吧？」陸聞西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少女鬼的聲音突然消失了，讓陸聞西懷疑是時間到了，好半天，少女鬼才又說：「看了……才不虛此行啊……」

「理由還挺充分的，你怎麼沒被我關浴室里？！」陸聞西有點怒了。

不管是誰，知道自己洗澡被偷看了，都不會心情好，他現在沒揍鬼，真的是修養不錯了。

「老大我錯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老大啊！那你該知道你老大是什麼脾氣吧？」

「老大，你不知道，其他明星身邊都跟了一群私生鬼，就你身邊少。你身上之前是紫金之氣，我們一靠近就渾身難受，所以都不跟著你，我也是意外發現你最近突然一身死氣，才壯著膽子跟過來了。」

陸聞西再次聽到了「死氣」這個詞，不由得蹙眉，追問：「說說這個死氣的事情。」

少年原本一直盯著掃地機器人看，聽到這裡，才抬頭看向了不遠處客廳里的一人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