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卿昱第二天等到了東方逸的請罪摺子。
卿昱十分大度,一點沒有昨日在客棧怒氣滿滿的樣子。
他溫和微笑道:「愛卿何必上這摺子?若說有錯,該是朕的錯才是。人才如遺珠蒙塵,是朕之過。」
東方逸背後汗毛都立起來了:「不不不,是臣不知上進的錯。」
卿昱搖頭,語氣更加溫和:「識人用人,是朕之事,朕之責。朕遺漏人才,委屈愛卿了。」
東方逸都快哭出來了:「臣不委屈,是臣怠惰了。」
卿昱微微點頭,道:「放心,朕不會再讓愛卿委屈的。」
東方逸真要哭出來了:「臣知罪,臣真的不委屈。」
卿昱道:「朕這就下旨。你是想進六部呢,還是想現在內閣領差事呢?」
東方逸自知在劫難逃,沉痛道:「請陛下隨意安排。臣……自當接近所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過臣要舉薦臣的師兄。」
卿昱點頭:「你師兄擅長什麼?」
東方逸道:「師兄其實更擅長田賦稅收,他一篇關於稅收的策論曾引得老師讚賞連連。臣現在將這策論帶來了,請陛下過目。」
卿昱道:「呈上來吧。」
內侍笑著從東方逸手中接過策論,遞給卿昱。
(宮外吳曦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師弟有沒有將我的請罪摺子給陛下,陛下有沒有息怒。」)
卿昱一目三行看完之後,火氣又忍不住蹭蹭蹭往上漲。
人才!的確是個人才!這個人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隱藏了這麼多年!
一定是因為之前朕迫於汪太后淫威,太過軟弱,他們太失望,看不起朕,才不為朕所用。
卿昱很委屈,卿昱決定回去抱著白萌哭唧唧。
至於這兩人其實是他父皇在位時科舉入朝,一直在他父皇眼皮子底下當鹹魚這件事,他選擇性忘記了。
即使先帝已經過世了,卿昱對自己父皇還是很慫,慫到除非白萌在身邊,不然絕不敢腹誹的程度。
「嗯,既然愛卿推薦,朕相信他是有真才實學的。」卿昱道,「那就去戶部吧。正好戶部侍郎正缺著。」
東方逸一滴冷汗落了下來:「陛下,這……是不是陞官升的太快了?」
卿昱微笑:「只要說是公孫先生的大弟子,朝中不會有人有異議的。」
現在會提出異議的,要麼已經被砍了,要麼正加班加到頭重腳輕,想不起其他事情來。
何況吳曦乃是大儒公孫先生弟子,和狀元東方逸為師兄弟,又是正經二甲進士出身。卿昱破格提拔,朝中只會正贊卿昱會識人用人。
於是東方逸從小小翰林,一躍成為大學士,入內閣輪值;吳曦則從小小的工部員外郎,破格提升成為戶部侍郎,這提升級別跨度之大,跌掉人的下巴。
不過在得知兩人身份之後,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朝廷外的讀書人,都嘆了一句,「和該如此」。
他們都道,這師兄弟師從大儒公孫興,品行性格也和公孫興一樣,不屑於官場鑽營,諂媚上峰,導致一直懷才不遇。
幸得皇帝慧眼識珠,拂去了明珠上的塵埃,師兄弟二人如千里馬遇到了伯樂,終於能發揮才幹,為大承添鑽加瓦,成為大承棟樑之臣。
師兄弟二人最終一人成為閣老,一人在戶部尚書位置上終老,兩人兢兢業業,真應了他們接聖旨時的承諾,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生功績數不勝數。
後世甚至有傳言,這兩人在臨終時,還惦記著朝中大事,惦記著皇帝,惦記著未完成的工作。
可見,這兩人未來會被愛記小本本的小心眼某大兔子皇帝欺負成什麼樣子。
反正,現在兩兄弟接旨之後,都是眼前一黑,心道,完蛋了。
而吳曦知道是東方逸舉薦的他,還偷偷謄抄了一份自己以前的策論給皇帝,強力推薦自己去戶部時,決定和東方逸割袍斷義,從此以後,勢不兩立。
東方逸想起年輕時吳曦給他下巴豆,害得他拉肚子,被同樣很懶,很不想出仕,就想遊山玩水的師父抓住扔給先帝時的萬念俱灰。他悲從心來,發現自己並不能大度的原諒師兄,於是這袍子割就割,從此以後,誰理他誰是小狗。
於是這兩師兄弟就開始了在朝堂上互坑的生涯,簡直是兄友弟恭的典範。
可憐吳曦的兒子吳運,夾在父親和老師之間左右不是人,入朝為官之後,經常受夾板氣就算了,還被兩邊甩鍋,簡直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這悲慘日子被他兒子看見之後,心裡下定了一定要做一條風乾鹹魚的決心。至於他能不能得逞,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話說吳家這邊,雖然他們自己心裡很苦逼,跟吞了黃連似的,但在外人看來,算是否極泰來,光宗耀祖了。
而柳彬就有點慘了。
他從吳運口中得知,那目中無人的宗室子弟,其實就是皇帝本人,那白公子,其實是白皇后,他就想哭了。
不,他已經哭了。
他錯怪了好人。於雲瑞特意向皇帝舉薦了不沾親不帶故的自己,卻被自己作踐了機會。他忍不住登門拜訪於雲瑞,痛哭流涕,愧對於雲瑞一番好意。
於雲瑞:這鍋我不背,我什麼都沒做,一切都是皇帝陛下自己決定的啊!
可他能說嗎?他只能苦笑應下這口鍋,道:「陛下還是很欣賞你的才華的,不然也不會提點你。而且陛下對柳大人很是看重,你也不必多想。」
柳彬這時候哪有之前孤高的樣子?整個人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嗒嗒的。
他唉聲嘆氣道:「我並不是擔心陛下責罰,而是……而是陛下的不滿……唉……」
雖然柳彬吞吞吐吐,於雲瑞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讀書人建功立業,希望皇帝賞識。現在皇帝直接指責他的不是,說他不適合官場,心裡所受打擊可想而知。
不知道柳彬還能不能振作起來,在秋試時好好發揮。
於雲瑞寬慰道:「多少人一輩子見不到皇帝一面?你不僅見到了皇帝,皇帝還給了你提點,這是多大的機遇?你現在知道怎麼改,改了之後,陛下見著了,一定會很欣慰,你豈不是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柳彬勉強笑道:「承你吉言。」
看著柳彬蹣跚離去,於雲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陛下看人很准。的確如陛下所言,柳蔚之雖才華不錯,但心性太差。
「希望柳大人有辦法吧,不然可惜了。」於雲瑞抬頭看向天邊雲彩,眼神變得犀利。
吳運嗎?大儒公孫興徒孫,前科狀元東方逸之徒?曾經韜光養晦,如今一甲可期?
我求之不得,你棄之如敝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且科舉場上比一場吧。
於雲瑞甩袖轉身,雙手背在身後。
他也是有傲氣的!
遠處吳宅,吳運打了個一個大大的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感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是父親準備揍我,還是老師準備揍我?在秋試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動手吧。」
秋試放榜后,他立刻卷包袱偷溜,絕不給他們揍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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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昱不經意間,在朝中造就了兩對冤家(?),奠定了朝中和睦但不結黨的基調。
但他現在不知道,他撲在白萌懷裡哭唧唧,傾訴自己的委屈。
一個個都欺負朕!朕心塞,朕不高興!
白萌撫摸著躺在她大腿上滾來滾去的卿昱的頭髮,道:「陛下若不高興,就讓他們多做些事得了。反正陛下重用他們,朝中只會說陛下英明,大臣們也只會妒忌他們。」
卿昱哼唧唧:「朕不但要重用他們,還要不斷給他們帶高帽子,將他們往死里誇,讓他們被妒忌的小人天天構陷,煩死!」
白萌忍不住笑道:「好好好,狠狠誇他們,讓他們被構陷的小人煩死。」
卿昱想要怎麼欺負人之後,終於心氣順了些。他道:「今年朕的壽辰還是不大辦,不過我兩偷溜出去玩吧?」
白萌哭笑不得:「你剛說朝中忙得腳不沾地,現在還想溜出去玩?」
卿昱義正言辭道:「朕自登基之後,為表哀悼,三年未辦壽辰。今年本該辦壽辰,又遇見汪太后薨了。朕連生日都過不成,出去玩一天又怎麼了?」
白萌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陛下想去哪玩呢?」
卿昱想了想,道:「一天時間,也不能去遠了。京郊不是有個什麼賞楓葉的地方嗎?聽說那裡素齋還是挺好吃的,但是朕更喜歡吃肉。」
白萌彈了一下卿昱的額頭:「那就自帶酒肉去。帶個御廚,我們在野外搭灶如何?」
卿昱點頭:「好。」
白萌問道:「可要帶人同去?」
卿昱搖頭:「不帶,我們單獨過生日。」
白萌心裡盤算了一下帶那些侍衛內侍后,道:「好。說起來,你的壽禮我準備挺久了,你是想現在看,還是等生日那日再看?」
卿昱立刻道:「你就不該告訴朕,朕現在很好奇。但是……禮物應該生日那天再看好像更有意義。」
卿昱陷入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