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貓蹤
圍牆那邊就是一片被拆掉了的廢樓，趙宣就躺在廢墟的邊緣上。等我趕過去時，心裡忍不住一沉——趙宣前胸、下腹被人捅了不下二十刀，到處都是血糊糊的窟窿，肚子上甚至還有翻出來的內臟。
趙宣雖然沒死，卻也只剩下了一口氣，嘴裡還翻著帶血的氣泡。他拚命想要抬起來的手，卻僅僅往遠處指了一下，就重重地垂落了下去。
我抽身往趙宣所指的方向追出一百多米之後，眼前忽然閃過了一道黑色的人影。我瞬時抬起弩箭向對方射了過去，離弦而去的勁弩疾飛十米開外，那道黑影卻僅僅在弩箭前面晃動了一下就消失了蹤影。
從後面趕上來顧胖子忍不住驚呼道：「好快的身法！」
「他沒那麼快！」我幾步趕到黑影消失的地方，果然看見那裡橫著一道兩米多深的地溝，對方是跳進溝里才躲過了我那一箭。
我打著手電筒順著地溝照過去時，卻看見臉向地面趴在溝里的尹小佩。
我順勢跳進了溝里把尹小佩給翻過來時，頓時被她血肉模糊的面孔給嚇了一跳——尹小佩從鼻樑往上的半張臉皮，被人生生掀了下來，要不是我原先聽到過她的聲音，根本就認不出她是誰！
「尹小佩……」顧胖子試著喊了兩聲。
尹小佩顫抖著嘴唇：「孟慶武在造血梅花……趙宣……」
尹小佩僅僅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咽了氣，我試著在她身上牽引了一下，她的七竅中卻散出了磷火：「她的魂魄散了，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顧胖子氣得直咬牙：「讓孟慶武在眼皮子底下溜了，真他么窩囊！」
我看向寧瑤：「寧瑤，趕緊查孟慶武的直系女性親屬有沒有來自苗疆的人，或者有誰喜歡養貓。」
「好！」寧瑤給局裡去了電話之後，顧胖子也反應了過來：「苗疆？你懷疑那些貓是蠱？」
我沉聲道：「如果我沒看錯，棺材里的東西應該是貓蠱。」
貓蠱是一種極為奇特的蠱毒。想要煉製貓蠱，首先要有一隻被自己養大、跟自己建立了深厚感情，甚至說是類似於「大恩難報」，就算死後也不願意離開主人的靈貓。
直到主人把貓養到自然死亡之後，再用苗疆養蠱秘術把貓屍煉製成蠱，貓蠱就會像活貓一樣跟在蠱師身邊，成為一種隱秘的殺人利器。
當然，貓蠱也有另外一種煉製的方法，就是主人在臨死之前把自己的怨氣和魂魄全都逼進愛貓體內，讓自己跟貓融為一體，找仇家算賬。但是，這種貓蠱已經不能成為單純的蠱毒了，而是一種半鬼半蠱的鬼怪。
我沉聲道：「貓蠱防不勝防，如果那些貓是追殺孟慶武的東西，他應該早就死在貓蠱手裡了。所以，那些貓肯定是有人用來保護孟慶武的護身蠱。」
「而且那四隻貓蠱是子母蠱，他們明顯帶著母子關係，有人釘住了母貓，就同時壓制了另外三隻貓蠱。我們恰好打開了母蠱，其餘三隻貓蠱才會同時脫困。」
「會煉製這種蠱毒的人，基本上都是女性。查孟慶武的直系親屬肯定沒錯。」
寧瑤低聲道：「難道，那人就不能是孟慶武的情人？」
顧胖子笑道：「如果他的情人是蠱師，他還敢在外面這麼玩，那女人能讓他死八個來回，你信嗎？」
蠱女多情，也一樣對愛情忠貞不渝，更不會允許愛人另覓新歡。她們的男人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沒理會胖子怎麼去跟寧瑤解釋蠱毒，一個人走到趙宣身邊，脫下衣服蓋在了他身上。
顧胖子走過來低聲道：「我幫你送送朋友吧？」
我緩緩說道：「我和趙宣算不上朋友，至多也就是經常說話的鄰居，他失戀之後才把我當成了唯一願意聽他傾述的人。」
「他跟我說過，自己很尊重尹小佩，從來沒碰過她。呵呵……我覺得趙宣死得很冤。」
「這就是情劫啊！」顧胖子蹲下身來，點起了三根煙插在屍體前面，「人這輩子多多少少會遇上點情劫，躲不過去就是一具屍體。想告慰他在天之靈，趕緊把案子破了吧！」
在天之靈？趙宣的魂魄都散了，哪還有什麼在天之靈？所謂的告慰亡魂，只不過是給活人的一些心裡安慰罷了。
直到救護車過來帶走兩具屍體，我才跟著寧瑤回了刑警隊。我和顧胖子在值班室里對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寧瑤就帶回了資料：「你要的資料出來了。」
「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家酒店的註冊人只是名義上的老闆，真正的大股東是孟慶武本人；酒店最上層的設計出自孟慶武的手筆；而且酒店後山的后羿像也是孟慶武的傑作。」
我聽完不由得一皺眉頭：「難不成孟慶武本人，也是術士？」
寧瑤道：「孟慶武本人篤信風水，根據本市一些風水大師的敘述，孟慶武對風水一道頗有幾分研究，他們在私下裡也多有交流。」
我用手敲著桌子道：「那間酒店以前叫什麼名字？」
寧瑤道：「九州。他們現在掛牌的名字與註冊名不符，不過註冊名一直都沒改。」
「我明白了！孟慶武果然是個高手。」我沉聲道，「九州泛指天下。傳說，上古時十陽當空、天下如火，后羿射日，拯救天下。孟慶武把酒店定名九州，又在太陽升起的位置上擺放后羿像避開陽氣，為的就是最大限度增加酒店裡的陰氣。」
顧胖子道：「增加陰氣？他是瘋了吧？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酒店為了最大限度增加客房數量，通常不會設計帶窗戶的走廊，客房全是貼在樓體四周修建的，進入酒店走廊，給人的感覺就是暗無天日。這樣的地方容易吸引陰魂。
開酒店的人通常注重的是怎麼給酒店鎮邪、掃凈、增加陽氣。如果反其道而行，就等於蓄意讓酒店變成鬼樓，誰還會來住店？
我搖頭道：「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對了，酒店的生意如何？」
寧瑤搖頭道：「可以說一直是在賠錢經營。酒店地理位置本來就不好，加上價格偏高，很少有人入住，但是，酒店卻照常運行。據負責人說，那裡一直是孟慶武在賠錢補貼，但是……」
寧瑤話鋒一轉道：「酒店設施和各項手續都非常齊全，沒有半點瑕疵。而且，酒店管理也極為嚴格，總之沒有任何違法違規的地方。」
顧胖子道：「這就更不對了！孟慶武不會是怕被人封了酒店吧？」
對各種手續、設施，能省就省、能拖就拖，一直是酒店行業里公開的秘密。很多設施費用太高，全部置備齊全會增加成本，不到被查，很多人都不會在意。
孟慶武把酒店設施、手續上得一絲不苟，只能說明他是為了保證酒店不被查封，或者停業整頓。
顧胖子和寧瑤說話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翻找酒店的外部照片：「你們看這兒。」
我甩出兩張照片道：「這個升降機的設計不合理。你們誰注意過升降機？」
照片上，那架專供清潔玻璃的升降機正好被放在總統套房的正上方。如果我沒猜錯，孟慶武昨天是在我們趕來之前，通過升降機離開了酒店。
寧瑤接過照片之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可惡，讓他在眼皮底下溜了！我馬上申請通緝孟慶武。」
顧胖子急道：「通緝？你拿什麼通緝？別忘了孟慶武的身份！你無憑無據地通緝他，等你把通緝令弄下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幾天過去，這裡面有多大的變數？」
想要下達通緝令，必須是案情重大，而且證據確鑿。現在警方缺少直接證據，光憑我們幾個聽到的那點兒對話，很難作為發布通緝令的直接證據。
寧瑤道：「放心，我會盡量想辦法！」
顧胖子話鋒一轉道：「尹小佩臨死之前不是說了什麼血梅花嗎？」
「什麼是血梅花？」寧瑤並沒聽到我們跟尹小佩的對話，眼睛頓時一亮。
我沉聲道：「血梅花，也叫梅花帳。就是用手指蘸著處子初經人事之血，按在白布上繪成梅花圖案製成的帳子。五點血為一朵梅花，最少也得九朵梅花才能成帳。也就是說，想造出梅花帳，至少也得四十五個人的血。」
胖子驚訝道：「孟慶武瘋狂漁色，就是為了湊齊梅花帳？梅花帳能做什麼？」
「梅花帳的具體用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過傳說而已。傳說這種東西五花八門，不一定可信。」
我看胖子一臉好奇，才繼續說道：「其中一個傳說是，如果有人能繪出梅花圖，在帳子內施法，法術的效果至少能增強三倍以上。但是，梅花帳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能沾失潔之血，否則，馬上會功虧一簣。」
「我明白了！」顧胖子道，「孟慶武應該是正被某種東西追殺，他為了反抗，才會不斷收集處子之血。但是，尹小佩卻騙了孟慶武，讓他的所有心血毀於一旦。」
「孟慶武暴怒之下才殺了尹小佩，剝了她的臉皮。他剛才不是就罵尹小佩不要臉嗎？他殺趙宣，也是以為趙宣是尹小佩的第一個男人。」
胖子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你想想，孟慶武生活在陰氣沉重的地方，肯定是為了用陰氣掩蓋自己的氣息，讓追殺他的東西找不到自己，好方便他辦事兒。」
「那幾隻貓也是孟慶武用來保護自己的護身符。要不是這次失手，那些貓還不會被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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