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猶豫

第二百四十六章 猶豫

陳與唱怎麼會跪在一座墳前?

我微微側身之間,卻看見墳前的墓碑上赫然寫著「摯友展卿之墓」。

我的墳?我微微錯愕之後,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陳與唱以為我死在了密窟當中,才會為我立了這麼一座衣冠冢。

我正想悄悄招呼陳與唱,忽然聽見遠處有人接近,趕緊躲到了一墳塋背後。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出現在陳與唱背後的人竟然會是久雪靈。

久雪靈輕聲道:「與唱,休息一會兒吧,你已經跪了兩天兩夜了。」

陳與唱搖頭道:「是我害死了展卿。如果我早告訴他我是陳家人,早告訴他陳家密令我進入不死淵,以他的聰明,絕不會輕易落進林靜緣的圈套。」

久雪靈道:「不是你害死了展卿,害死他的是延續了百年的恩恩怨怨。」

「恩怨!」陳與唱苦笑道,「沒有恩怨,也不會有今天的悲劇。我不想對付展卿,可我害怕展卿得知真相之後,會反過頭對付陳家。」

久雪靈勸慰道:「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是朋友,確實很難取捨。我們畢竟都是凡人……」

陳與唱哭道:「可我不該猶豫!如果我相信展卿能處理好其中的恩怨,如果我相信展卿能放過陳家人,就不會有今天的悲劇。都怪我,嗚嗚嗚……」

陳與唱的哭聲讓我心中湧起了陣陣劇痛。

捫心自問,陳與唱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我這個人雖然有時會忍隱,但是絕對沒有那麼大度,不把仇報回來,我會心裡難受。

就憑陳家當年把我爸爸逼進刀陣這一點,就足夠給我殺人的理由了。

如果我跟陳與唱易地而處,也有會猶豫。

只不過,陳與唱並沒想到,她的猶豫給了林靜緣布下致命之局的機會。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低低嘆息了一聲。

也正是這一聲嘆息,直接暴露了我的位置——木亦白陰冷的聲音驀然從遠處傳了過來:「墳塋後面那位朋友,出來見個面如何?」

我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乾脆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陳與唱看見我時,震驚得好半天沒說出來話,過了許久才試探著問道:「展卿,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我的話一出口。

陳與唱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氣,軟綿綿地栽倒在了地上。

「陳與唱!」我搶到陳與唱身邊時,扶住她的久雪靈才輕聲道:「與唱只是脫力昏迷而已,我先帶她去休息。」

我還沒等說話,就看見顧不上和小趙大呼小叫地沖了過來。顧不上一把抱住我,咧著嘴一通亂嚎:「你個小癟犢子的啊!老子還以為你死了……你活著連個屁都不放一下,害的老子哭了好幾天……今天老子拿這條命跟你拼了……」

我被顧不上弄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讓老淚縱橫的顧不上安靜下來。等我再想找陳與唱,卻被木亦白以「女生帳篷不能隨便進入」的理由給推了回來。

我抓著腦袋道:「胖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顧不上道:「我和小螺號拖著你的身子躲到屍王殿那兒不久,我就一下被人給掀飛了出去,等我一回頭,你和小螺號全都沒了,我就一路哭著喊著在城裡找你。後來,也不知道找了多久,遇上了陳家人,讓他們給擒住了。我合計這次可算完了,沒想到出地窟就遇上了張玄羽。」

「我說!我說……」小趙拿著一把扇子,學著張玄羽踱著腳步道,「放下所有俘虜,本座放你們離去。」

「那時候,林靜緣還想拿我們威脅張玄羽。結果張玄羽說:救他們,只不過是答應別人,隨手為之。你們不願意放人,本座大不了把你們全都送下去給他們陪葬。」

「後來,林靜緣害怕了,就把我們全都給放了。」

小趙滿眼崇拜道:「你是沒看見張玄羽當時那派頭,那才叫至尊之威啊!」

我皺眉道:「張玄羽是不是受了重傷?」

「呃?」顧不上和小趙同時一愣之間,帳篷外面也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展兄果然慧眼如炬,不下令祖當年啊!」

張玄羽挑開帳篷走了進來。我起身相迎道:「晚輩見過玄羽至尊。」

張玄羽孤身而來,顯然是有事要說。小趙很有眼力地找了個由頭退出了帳篷,顧不上卻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硬是流了下來。

張玄羽對顧不上裝傻充愣也不在意,向我伸出一隻手道:「我們還是平輩論交吧,我並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

「那晚輩就逾越了……」我伸出手和張玄羽對碰了一下。

張玄羽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展無相留給後人的東西,除了他自己的傳人,誰都拿不走。」

我正要說話,張玄羽卻擺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在讚歎展無相之能而已。展無相故去數百年,卻仍能讓後輩子孫得到傳承,其中算計,無人能及啊!」

我試探著問道:「玄羽至尊與家祖相識?」

「亦敵亦友。」張玄羽指了指自己胸前,「這枚七情封心鎖,就是展無相給我戴上去的。」

我不由得微微一驚之下,張玄羽說道:「你不用擔心。當年展無相併沒使用什麼卑鄙的手段,而是我自願戴上七情封心鎖。」

「妖類成仙,勢必要經過重重磨難,其中有一個劫數就稱為情劫。我張玄羽得道千餘年,種種劫難都已安然度過,卻從沒遭遇過情劫。情劫不過,天劫不至,我就只能繼續遊戲人間。」

顧不上忍不住問道:「真有得道成仙這碼事兒?」

所謂的「得道成仙」虛無縹緲,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幾,真正成仙的人卻屈指可數。但是,誰又親眼見證過修道者白日飛升,誰又看到過神仙真正顯靈?

尤其是我們這些術士,雖然本事都在用法術縱橫,也知道仙道之說,卻是對人能否飛升最持懷疑態度的一個群體。很多術士都覺得,前輩遺留下來的道法只不過是讓我們維持三界秩序,並不是讓我們白日飛升。

張玄羽笑道:「我也沒見過哪個妖族前輩真正成仙,但是有些希望總是好的。」

張玄羽再次說道:「我的本體是一株桃樹,千百年前於桃園之中見證了劉關張結義,由義入道,化身成人。」

我猛然醒悟道:「難怪你一會兒化名劉雲飛,一會化名張玄羽。」

「劉雲飛」和「張玄羽」不都是劉關張三人姓名的結合?

張玄羽卻沒理會我的驚訝:「因為,我當年受到劉關張結義所感,那種大義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所以,我成道多年,心中卻只有義而沒有情。」

「我也曾經遊戲人間數百年,想要尋找情劫。結果,我結義近百人,竟然沒找到一個足以讓我心動的女子。」

顧不上睜著眼睛道:「你該不會是那個……那個……有龍陽之好吧?要不,你怎麼弄得跟梁山好漢似的,有兄弟就不用女人了?」

「哈哈哈哈……」張玄羽大笑道,「這個問題,也有人問過我。我可以直接地告訴你,我絕不是斷袖之人。」

「當年,我曾經在泰山腳下開墾了一塊莊園,娶了妻,也納了妾,還收養了兩隻化形小妖作為子嗣,為的就是想要體驗一下凡人的生活。」

張玄羽道:「可我跟妻妾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卻仍舊覺得她們從未走進過我的心裡。哪怕老妻臨終時拉著我的手不忍分別,可我仍舊覺得這隻不過是正常的現象罷了。天道循環之中,誰還沒有生老病死?一人先行離去,不是情理之中,為什麼要戀戀不捨?」

「咳咳咳……」正在抽煙的顧不上差點沒讓一口煙給嗆死,「你是木頭腦袋啊?不對,你本來就是木頭!」

我被顧不上嚇了一跳。坐在他對面的可是玄羽至尊,他敢調侃對方是木頭?這不是找死嗎?

沒想到,張玄羽竟然哈哈笑了起來:「說得沒錯,當年展無相也這麼說。」

我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張玄羽由義入道,顧不上這種真性情的人,不正好對了他的胃口。像我這樣凡事都有顧忌的人,才不入他的法眼。

張玄羽說道:「展無相跟我說:你娶妻生子,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一開始就帶著目的,又怎麼能體會到人類的感情?可是,我卻怎麼也理解不了對方的話。」

「後來,展無相干脆給我戴上了七情封心鎖。他說,七情封心鎖本來是控制人生死,讓人變得無情無欲的東西,但是拿來給我煉心再好不過,只要我覺得心疼了,就代表我動心了。」

我驚訝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去義魂閣開鎖?」

張玄羽搖頭苦笑道:「還是在試驗自己能不能動心。我以為義魂閣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我說道:「義魂閣是從機關的角度看待七情封心鎖,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你的過往,所以,不會往情感的方面去想。」

我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即使知道,納月怕是也沒辦法激發一個人的情感」。

顧不上卻在這時猛不丁冒出了一句話來:「我有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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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朋友支持,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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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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