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他與愛同罪98
此為防盜章那是一種打從心底冒出的寒意,像毒蛇吐信,嘶嘶作響。
她一時怔住,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夜風把分隔難民區的鐵網吹得呼啦作響,車裡靜了靜,燕綏催促:「照做。」
辛芽從進公司起就待在燕綏身邊,做的又是最貼身的助理工作,無論是燕綏的做事風格還是行為習慣,她都無比熟悉。
甚至,辛芽能弄混自己的生理期都不會錯記燕綏的。
此時見燕綏唇角還未收起的笑容,像一根被牽住頭尾的線擺出恰到好處的弧度時,辛芽渾身一凜。
儘管仍舊害怕得牙齒打顫,也強自鎮定下來。
沒有再猶豫,她從隨身攜帶的雙肩包里翻出皮夾,抽出一張一百面值的美鈔遞給燕綏。
「一百不夠。」燕綏睨了眼被辛芽緊緊攥在手裡的美元,乾脆接過皮夾,點了兩張夾在指尖。
「衛星電話在夾層里。」她側目覷她,不咸不淡地又低語了一句:「機靈點,今年的獎金就是你半年的工資。」
辛芽哆嗦著抬眼,正好和燕綏的目光對上,她眼裡蘊著笑,眼尾微微上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靜和堅毅。
她靜了幾秒,反應過來。
頓時領悟了什麼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現在何止手不抖牙不顫,甚至連干翻外面強盜的勇氣都有了!
定了定心,辛芽透過車窗側目打量車外持木倉威懾的索馬利亞人,又回頭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燕綏手上紙幣的司機。
沒有人注意到她。
辛芽躬身,盡量避在椅背後,摸索到背包的夾層,取出衛星電話。一手虛攏著,擋住屏幕上的亮光,一手撥出電話。
——
同一時間,燕綏傾身,往前坐了坐,不偏不倚擋住車內後視鏡的可視範圍。夾在指尖的紙幣遞出,在司機微笑著伸手來接時,她手腕一抬,避了開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她的目光落在木倉上,笑容透著謹慎和含蓄,不用陸嘯翻譯,司機也意會。
許是覺得她的小心太小家子氣,司機聳了聳肩,調轉木倉管,提著木倉口把木倉遞給她。
燕綏沒接,視線在車內溜達了一圈,這次等司機手指挨著了紙幣,她才抬手,又把紙幣抽了回來。
兩次被耍,司機惱羞成怒,臉上難以抑制的有了怒容,正欲發作,只見燕綏又從皮夾里抽出一張一百美元的美鈔,盡數壓在中央扶手上。
「告訴他,」燕綏的笑容收起,聲音也漸漸變得陰鬱:「我不止要木倉,還要全部的子彈。」
她雖然沒有看著陸嘯,但這話卻是對他說的。
整輛車上,唯一能和司機交流的,只有陸嘯。
——
陸嘯替她翻譯,太過緊張,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交談了數秒,司機才明白燕綏的意思,目光在三百美元的紙幣上停留了一瞬。顯然滿意燕綏的爽快,接過錢,從儲物櫃的夾層里又摸出三顆子彈兜在手心裡,和木倉一併遞給她:「木倉里滿膛,一共九發。」
燕綏接過,就著車外探照燈的燈光打量了幾眼木倉身。
不算新,木倉托和木倉口都有被蹭掉的痕迹。子彈滿膛,說明這把木倉是司機留著防身用的。
車外是層層包圍車隊的武裝分子,前車的雇傭兵已經失去戰鬥力,眼看著毫無反抗餘地。他卻願意用木倉換取三百美元,不是嫌自己命太大就是知道車外的索馬利亞人絲毫構不成威脅。
索馬利亞是什麼地方?
全世界最危險的國家。
這裡的老人,婦女,孩子都可以隨時拿起木倉來,常年在索馬利亞討生活的成年男人難道會沒有這種意識?
——
想得太入神,連陸嘯叫了她兩聲,燕綏也沒聽見。
腳底像是有團火舌舔舐著,從腳踝到腳腕,燒得她心口發癢,渾身出了一層虛汗。
思慮百轉,她腦子裡飛快地思索著脫身的辦法,直到聽見辛芽極小聲地輕咳了一聲:「燕總,電話通了。」
她心中大定,沒理會陸嘯替司機問的「會不會用木倉」的疑問,只是笑了笑,抽出皮夾內層厚厚一疊紙幣,不緊不慢地捏在手心數了數,整刀遞過去,問:「你還有木倉嗎?我全都要了。」
司機有些愣住,反應過來后,有些可惜地聳了聳肩:「我只有那一把。」
燕綏又笑:「那就好。」
——
車外,索馬利亞的武裝小隊開始接管車輛。
前車安坐車內的雇傭兵悉數被俘,雇傭兵頭子更是被兩個索馬利亞人反鎖雙手壓靠在車窗上,大聲呵斥。
眼看著他們往這輛車走來,事不宜遲。
燕綏放在膝上的木倉,被她握起,她熟練地拉開保險,木倉口對準司機的太陽穴指上去,命令:「雙手舉過頭頂。」
等不及陸嘯翻譯,她用簡單的英文又重複了一遍,指著他腦袋的木倉口重重往前一頂,迫他就範。
幾乎是司機哆嗦著舉起雙手時,車外的人也發現了車裡的變故。分守兩側的索馬利亞人,大聲呵斥著,不斷用木倉托砸向車門以示威懾。
辛芽就擠在車門邊上,木倉托砸窗的敲擊聲就像錘在耳邊,她嚇得縮成一團,險些沒拿穩手機:「我們在途徑難民營北上往公路的缺口被索馬利亞當地的武裝人員攔下了……」
「對……我們需要保護……」
車外的人顯然發現砸窗砸門的方式對車內的人沒有用處,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響起,一聲木倉響,子彈穿透輪胎射進鋼圈裡,雙重的炸響聲炸得人耳邊嗡嗡鳴響。
辛芽一陣耳鳴,聽不清電話那端說了什麼,控制不住地邊哭邊反覆重複:「我們需要保護,需要支援……」
燕綏拿木倉的手心出了一層虛汗,她抿著唇,邊留意著車外的動向,邊抽走辛芽手裡的衛星電話。
剛「喂」了一聲,電話那端穩重醇厚的聲音冷靜地叮囑:「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支援。」
電話切斷,只余忙音。
燕綏煩躁地盯了眼手機,耳邊是不斷錘敲著車窗的聲音,饒是厚重的防彈玻璃,此刻也被木倉托砸出細碎的棱花,在燈光下有如碾碎的白紙,正一點點,一點點更深的侵蝕著。
——
玻璃不會碎。
燕綏很清楚的知道,即使此刻防彈玻璃的表面有了裂縫,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打穿玻璃。
躲在車裡,雖不是最安全的,但就目前而言,無疑是不用和索馬利亞人有所接觸的最佳方法。
可能堅持多久?她不清楚。
海軍派出的支援多久能到?她也沒數。
而外面這些窮凶極惡的索馬利亞人卻沒有耐心讓她等來援兵。
她捏著木倉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抽筋,她咬唇,不動聲色地舒展了下手指。目光落在儀錶台上的對講機,微微一亮:「喂。」
她微抬下巴,示意陸嘯拿起對講機:「告訴他們,不介意死個同伴的話,可以繼續砸車。」
——
完全密閉的狹小空間,車外是隨時會持木倉射擊的恐怖分子。
陸嘯面色發白,僵坐在座位上數秒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燕綏,嘴唇翳合了數次,想說些什麼。
耳邊是猶如萬鬼啼哭的催命聲,不留餘力的砸車聲,還有隻有他聽得懂的異國語言正不堪入耳地大聲恐嚇。那些人,猙獰的,恐怖的,想要從任何一個地方伸出手來把他們拽下深淵。
燕綏喉嚨發緊,心跳快得失序,許久沒見陸嘯動作,擰眉斥道:「他們要錢,只要不給錢,我們就死不了。」
陸嘯擰頭看向車窗外,猶如喪屍圍車的索馬利亞人,終於醒神,手忙腳亂拿過對講機,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語氣平穩地把燕綏的話重複了一遍。
外面沒有任何反應,彷彿根本沒聽到一般。
燕綏蹙眉,沒等她說話,又一聲木倉響,後座另一側的輪胎被打爆,衝擊波的餘力讓笨重的車身往下一沉,整輛車都隨之晃了晃。
被木倉口重重頂了一下的司機嚇得連忙大叫:「蠢貨,你沒按住通話按鈕啊!」
陸嘯:「……」
——
十公裡外。
摩加迪沙駐索馬利亞中國大使館。
披著夜色的直升飛機降落在樓頂,艙門被推開,風捲起的氣流盤旋著,呼呼作響。
后艙門跨下一個身穿墨色作戰服,身形修長的年輕男人。
他的眉宇間似凝著森寒夜色里的冰霜,渾身帶著一股冷意。
將近凌晨四點,高樓之下沉寂在黑暗中的摩加迪沙,風聲涌動,似一張蓄力的網正在緩緩收起。
耳側,通話中的耳麥信號燈微閃。
傅征屈肘,調節手腕上的設備,剛扣緊袖口,聽另一端提到的目標人物,一頓,緩緩眯了眯眼:「女人?」
不知道該接什麼話,耳麥的終端靜了靜。
又聽他問:「她家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