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一出手就博得滿堂彩,杜凌直追而上,到了第一道靶子,射出一箭,竟是直接將剛才穆南風的羽箭射穿成兩段——這自然也是中了靶心的。
兩人一下成為觀眾們最關注的焦點。
樊遂瞧見這一幕,嘴角微微一挑,看來這杜大人與穆將軍是有些舊怨,不然為何追得那麽緊?他倒也沒那麽使勁了,畢竟他早先就立下大功,前陣子被賀玄封為長興侯,何必跟這些年輕人一爭長短?當然,他也大不了幾歲,只是早早跟著賀玄出生入死,打仗跟吃飯似的,心態早就平緩得很了。
然而其他年輕人卻是奮勇直追,畢竟皇帝皇后親臨,自是要表現一番的。
戰局越來越是激烈,杜若看得手心都出了汗,哥哥緊追不捨,這勁頭像是一定要贏穆南風,她心想哥哥身為男人怎麽就不能大度些?人家一個姑娘家作為將軍本就承受了許多非議,便是讓一讓她又何妨呢?她氣得端起涼茶一股腦的喝完,將杯子猛地往案桌上一頓。
賀玄斜睨她一眼,「記得你的押注。」
杜若回敬道:「還沒到時候!」
此時才過了一半,誰知道後面會怎麽樣呢?她暗暗為穆南風祈禱。
只是轉眼間,後面的許多人也追了上來,行到轉彎處便是各憑本事,插足內道,穆南風一下就落後杜凌半個馬身。
杜凌瞧見穆南風的白馬從眼前消失,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起來,這種滋味實在是舒服,早該讓穆南風知曉他的厲害了,也讓父親看看,自己是不是真不如一個女人?
他揚起長鞭,催促坐騎,黑馬四蹄翻飛,卯足全力的奔跑起來。
眼見杜凌又射中一箭,穆南風眼眸眯了眯,抬手取弓,對準前方的靶子稍作瞄準,鬆開手指,只聽見眾人呼聲此起彼伏,她報了一箭之仇,將杜凌的箭也射斷了。
聽到那聲音,杜凌大為惱怒,更是使勁的駕馭胯下坐騎,終點就在前方,他絕不能在此失手。
瞧見在風中飄搖的旌旗,簡直恨不能瞬間就追到那裡,可事情不會那麽順利,在他後面緊跟著穆南風、樊遂與葛玉城,四人險些就要成一條橫線。
觀眾們也極為緊張,紛紛站了起來。
杜若盯著面前的大元寶,心想她一定要贏到這元寶,一定要贏了賀玄,不然他非得仗著荒唐的賭注來折騰自己不可!她也忍不住站起來,雙手握成了拳頭。
高呼的人聲好像浪潮,一波一波的沖向天空,響徹在漕運河邊。
就是這兒了!
穆南風雙腿一夾馬腹,整個人好似站起來般,與坐騎融為一體,白馬直竄而上,恍若平地颳起的旋風擦著杜凌身邊疾馳而去。
不經意間,杜凌看到她的側臉,嘴唇嫣紅,眉梢飛揚,她好像同他示威一般,側頭看來,眸光似星光璀璨無比,可望而不可及。
那一瞬,他竟是忘了一切。
就是這片刻功夫,穆南風已是難以追到了,她衝過了終點。
最後竟是一位女將軍贏得了黃金鞍,眾人驚訝又敬佩,而相熟的人已經紛紛圍到穆南風身邊,恭賀她拔得頭籌。
杜若喜孜孜的叫鶴蘭把金元寶捧回去,「我說嘛,一定是穆將軍贏。」
賀玄淡淡道:「是雲志失誤。」他何等眼力,那細微之處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來,是杜凌駕馭不當,錯過時機才會讓出了第一,不然還難說得很,原本爭的就是這短短時間。
「是嗎?」杜若驚訝,「哥哥居然會失誤?」剛才那麽拚,怎麽關鍵時候沒有堅持住呢?那哥哥的心情一定也很不好受了,畢竟他此前才說了大話,那是有些丟臉面的,何況他原本就不服穆南風,如今又一次輸給她,只怕是要惱得很了。她嘆口氣,「我得去看哥哥。」
賀玄道:「他只怕現在誰也不想見,還是讓他靜一靜吧。」
杜若一想,點了點頭。
賀玄吩咐元逢準備車馬。
杜若道:「這就要走了嗎?我還沒去恭喜穆將軍呢。」
「剛才她已經得了黃金鞍了,你還要特地去看她?」賀玄道:「你要同她說什麽?」
「我要向她請教騎術。」杜若笑咪咪道:「她不是還要教表妹嗎?我想或許可以讓她得閑入宮也教一教我,我的騎術太差了。」這是私心,實在是因為太喜歡穆南風,她想藉機多見一見她、說一說話。
「騎術?」賀玄眯起眼睛,「你要精於騎術不難,朕就可以教你。」
「你?」杜若連連搖頭,「皇上日理萬機,我哪裡敢勞煩您呢……」
話未說完,賀玄道:「牽一匹馬來。」
元逢怔了怔,但瞧見賀玄臉色,隨手就把附近一名禁衛軍的坐騎牽了過來。
賀玄一把將杜若抱起放在馬背上,與元逢道:「叫他們不用再來拜別了,各自回府。」
是在說眾位官員,元逢領命,同時瞄了一眼皇后,穿著杏色衣袍的她側坐在馬背上,顯然是受到驚嚇,一隻手恨不得抱住了馬脖子,他輕咳一聲,「皇上,是不是還是用龍輦回去妥當些……」
皇上當眾這樣與皇后共騎一馬,會不會太過招搖了?已經有很多目光匯聚過來了。
賀玄話都沒有聽完,翻身上馬,將韁繩一拉調轉馬頭就朝河邊疾馳。
杜若的裙擺被灌了風,在腳下開成了巨大的鮮花。
「玄哥哥,你這是做什麽?」她生怕掉下來,雙手連忙抱住賀玄的腰,可馬兒跑得快,她兩隻腿晃蕩著,她怕繡花鞋興許會掉了,用腳趾死死的撐住,萬一落在路上怎麽好呢?
賀玄道:「你不是要學騎術?」
「我不要學了。」杜若最怕他面無表情,她可是記得有回也是被他抓到馬背上,那次被顛得不行,疼得不得了,她現在也沒穿騎射服,這樣縱馬到宮裡她的臀部肯定要不保了。
「穆將軍教你你就學,我教你你就不學嗎?」他微微低下頭,附在她耳邊,「你有沒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學。」
杜若渾身一個激靈,才明白賀玄是吃味了!
難怪什麽都不顧就把她拋到馬背上來,可這人吃醋也太可怕了吧,她最多也就不理他,惹急了沖他說幾句,而他這般說話著實叫人害怕,她道:「學是可以學,但應該等回宮後皇上有空了再教我。」
「朕今日空閑,可以教你一天。」
熱氣拂在她耳垂邊縈繞,她臉頰滾燙起來,輕聲道:「我是希望穆將軍是個男兒,可她又沒有真的變成男兒,皇上何至於……」
賀玄手一頓。他怎麽會不知道穆南風是個女人?他只是看不慣杜若黏別人不黏他,今日明明是端午節,難得有空,她就是沒有想到要多陪陪他,光是送個香囊和長命縷就了事了?可沒那麽容易!
他縱馬急奔。
杜若把頭貼在他胸口上,只聽到耳邊的風呼嘯著掠過去,只是一會兒功夫就停下來,她驚訝,一開始還以為賀玄要回宮,誰料到竟還是在漕運河,抬頭從他肩膀看去,近處有一艘巨大的紅木游舫正停在岸邊。
他跳下馬,將她抱在懷裡。
走在搭於岸邊的木橋上,她直覺到他要做什麽了,心怦怦直跳,瞧見遠處尚圍著人群,急忙把臉埋在他懷裡,輕聲道:「剛才打賭,玄哥哥你可是輸掉的。」他還有什麽理由做這種荒唐事?
賀玄看向她,只見她半垂著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好像闔上翅膀的蝴蝶,他的腳步變得更快了。
游舫上空無一人,踏進去便覺得河風吹來一陣涼意,他抱著她來到船艙內。
因賀玄一路沒有說話,有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她把聲音放得更軟了,咬著嘴唇道:「玄哥哥,你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吧,剛才顛得……」
他卻低頭吻住她的唇,把她的聲音全都吃了進去。
也不知是因為船兒在河水上蕩漾,還是他吻得太過兇狠,她漸漸有些頭暈目眩,他在她身上拉扯,腰帶裙子一樣樣撒在船艙里,好像個錦繡堆,耳邊聽到他道——
「……是輸掉了,所以把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