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對你有十分的喜歡

一天之後，葉無垢已經變得身體倍棒，吃嘛嘛香，自家小影衛的血條也被他補得滿滿的，一滴血都不缺，連帶著新規矩都給小影衛重複了一遍，小影衛也答應得好好的，可葉無垢還是高興不起來，原因無他——

「屬下為主上效死是職責所在，主上乃萬金之軀，屬下便是粉身碎骨，也難抵萬分之一，還請主子千萬莫要因為屬下而身陷險境。」

葉無垢很是心塞。

俗話說得好，治療眼睛哪家強，同仁協和爭最強，然而這個世界里沒有同仁，也沒有協和，自家小影衛長得這麼帥，可眼睛卻有問題，嗚嗚嗚，他一直都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

「你說得都對，如果我把你當成是我的下屬的話。」葉無垢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葉一心突然被自己的話給驚住了的樣子，他堂堂一個逍遙派第一純爺們居然有些想哭。

人世間最心塞的事情莫過於此，不是你和我在兩個世界我不知道你，而是你就在我面前，我想和你比哈特你卻叫我主子。

「主子……」只這兩個字，葉一心就好像說得無比艱難一樣，「您不想要我了嗎？」

葉一心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主子會不要自己，他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在任務中死去，也可能為了主子而死去，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拋棄。

從始至終，他的存在都只為了主子一個人，是因為他犯了錯，所以主子厭惡他了，要趕他走嗎？

「主子，主子……」

葉一心慌亂又萬分懇切地叫著主子，他想為自己求饒，想為自己說情，他想說自己願意為您做任何事，他想說離開了主子，他就只有死這一條路好走……可他是影衛，他是葉一心，他說不出任何求饒的話，哪怕被丟掉了留給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他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叫著主子。

「就算是被丟掉了，也不認錯嗎？答應第四條規矩，收回你剛才說的話，我就饒了你，怎麼樣？」

葉無垢像是在玩味，又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地看著葉一心，唯獨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葉一心跪在地上，低著頭，頭低得下巴幾乎抵在了鎖骨上，看不見表情，身上的氣息從混亂變得平靜。

葉一心極慢且沉地向葉無垢叩了一個頭，跪姿極為端正，「影一，拜別莊主。」

這六個字，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也失去了一個人所擁有的所有情緒，平靜，機械，死板。

對於他來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葉無垢有些太狠，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剝奪了他生存的唯一也是全部的意義，他從來都只希望能夠用這條命去見證他對他的使命和忠誠，他從來都覺得，他應該為了眼前這個他將用一生去敬仰和服從的人兒而拔劍，他將在死後躺在山莊安放影衛骨灰的一片桃花林裡面，成為一個對於後輩影衛來說並不算太失敗的前輩，繼續看著他們，守護著那個唯一被刻在他生命里的人。

可這些都再也不屬於他了。

葉無垢不知道葉一心心裡此時是如何的百轉千回，但他其實是既疑惑又震驚的。

葉無垢站了起來，看著在他腳下鋪展得端正至極的脊背，一開口，聲音變得有些沉，不似他平日里那般為了誘惑而顯露出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離職的影衛，從沒有活著離開的。」

「知道。貪生怕死，是影衛的恥辱。」

「就算再不怕死，也不該就這麼無端地把命扔了。」

葉無垢想不通，自己給了他那麼多的台階，這傢伙為什麼總要自己往死路上走，寧肯扔了命也不順著他給的台階下。

就算是一頭驢，怕是也沒有眼前這傢伙一半的犟。

葉一心有些疑惑，他不明白這個在他生命中像神一樣的人是什麼意思，但他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原本絕望叢生的心裡生出了一線希望。

「莊主……可是有任務要交給屬下？屬下必定誓死完成！」

比起自戕於此，他更想最後一次為了主子拔劍，再難，他都有把握和對方同歸於盡。

葉一心的話里，全然都是明知是死卻一往無前且心嚮往之的絕烈，這樣的氣勢，就像是每一次他跪在葉無垢的身前請戰的時候那樣，甚至更甚，要不是葉無垢心裡還有疑惑未解，這時真想把這人一把拽起來按在床上，看著他在為他顫抖的樣子。

「為什麼寧願死，也不答應我說的話？」

葉無垢不想再逼他，事實上，他只是因為被葉一心氣得心塞，才生出了惡作劇的心思，提出那個條件，也只是靈光一閃的結果，他想讓他也常常那種無奈的感覺，只是沒想到，劇情的發展和他預料的一點都不一樣。

「屬下曾蒙莊主厚愛，賜與主同姓，得名一心，屬下銘感五內，願為莊主效死，以不負莊主大恩。屬下是影一，在一眾影衛中爭得魁首，該當為影衛之榜樣，自當嚴於律己，不可行差踏錯。影衛之責，以護主為至要，任務有錯，尚有原容餘地，若護主不力，主上有失，屬下身為影衛，自當萬死難贖。主上體恤屬下，此為主上仁慈，然屬下一生職責之所在，不敢輕忘，是以主上之命，屬下實不可從。至於一死，本是影衛榮耀歸處，莫說屬下，便是影閣最小的影衛，心中也自是只有主上命令，不敢畏死。」

這一番話，應該是葉無垢見到葉一心以來，聽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原本他該是高興葉一心終於吐露了心聲，也該是高興他破天荒地說了這麼多的話，可此時此刻，葉無垢的心裡也不過只有後悔和震撼而已。

葉二龍和葉三花他們都可以在他這個主子的縱容面前表現得放縱一些，可葉一心卻從不如此，他原本以為是他的性格生來死板嚴肅，然而今天他才明白，這是因為他的職責比旁人的更重，他的忠誠，比旁人的要更烈。

葉無垢把葉一心從地上拉了起來，甚至不允許他依舊職責所在地微微低著頭，他捧著葉一心的臉，逼著他對上自己的視線，逼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聽著，我說不將你當成我的下屬是真的，可我不是要趕你走，我要你答應那些話，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是我喜歡的人，當成是我想要追求的人，我心悅你，懂嗎？」

葉一心很是茫然，但他聽見了莊主說並非是要趕他走，這已經讓他達到了他所能想象的最大賜予，他自然是要跪下叩謝主人仁慈的，可葉無垢卻沒有放過他，而是用力地按著他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等了一年才出山莊？」

葉一心心裡很是茫然，可面上卻又回到了原本那副冷靜沉穩的樣子。

「主上所想，定然自有深意。」

「第一個月，我在適應身體里的內力，第二個月，我在了解山莊的事務，第三個月，我在整頓山莊，但是從第四個月開始，我就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和你一起出庄。」

葉無垢開啟了人生第一次的告白，「當喜歡只有五分的時候，我會想拉著他招搖過市，讓所有人都看著這個人到底有多麼好。當喜歡變成八分的時候，我就開始想把人藏起來，不肯輕易給旁人看，所以，儘管我想離開山莊去看看外面，我也不想把你給旁人看見，直到一年之後，你還不能明白我對你的喜歡的時候，我才終於決定，和你離開山莊。可現在，我心裡又有些後悔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葉一心輕輕搖頭，他不懂方才葉無垢說的每一句話，他不明白，因為葉無垢在他心裡一直是一個神仙一樣的存在，他也從不能夠理解，因為愛情而自私和自卑這樣的情緒，如何會出現在主人的身上，更何況，葉一心自己也不懂這些與忠誠無關的情緒。

「因為現在，我對你有十分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