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驚詫
安圖恩再次見到羅潔琳緹的時候，她正一臉擔憂地坐在先前幾人共同造訪過的私人別墅大廳的沙發上，朝向不知為何正用雙手遮蓋眼睛的阿爾緹娜說著些什麼。
「原來如此，還能有這種組合方式嗎。百合無限好，古人誠不欺我也。」
在由於轉移魔術造成的眩暈感消退的同時，他下意識地把心裡想的事給說了出來。也正是因此，羅潔琳緹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啊——安圖恩？！你沒事吧？！」
「咳咳，雖然從外觀上看連我自己都覺得慘，不過總之算是沒事吧。」
帶動著勉強還纏在手臂上的破碎布條擺了擺手，安圖恩在口頭上對差點就要站起身來的御主證明了自身的平安。
「你沒事就好。說起來剛才……」
「啊，大小姐要問我問題的話麻煩再等等，我這邊還有一筆賬要結算。」
陳述完自己的意見，安圖恩把目光投向坐在側邊的單人沙發上，滿臉「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邊悠閑享受著紅茶，邊從一旁待命的女僕端著的餐盤中取得點心的中年男子。
男子那優雅的舉止和壯碩的身軀實在不太搭配，讓安圖恩還是很想吐槽，不過現下不是時候。
「約拿先生，我這個人呢，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沒有徵得我同意的情況下，就利用我去做某件事。」
「唔……」
對安圖恩的嚴肅語氣發出低呼的並非約拿，而是之前被他告知稍作等待的羅潔琳緹。
沒錯，想必她也已經明白。毫無疑問約拿應該比幾人預想的更早回到了「虛偽庭院」的根據地，然後察覺了「荊棘之森」入侵者的到來，甚至應該和對方有過交手的經歷。
在因羅潔琳緹帶隊遠征其它領域，以及敵人趁領導者不在對「虛偽庭院」進行入侵兩起事件造成根據地人手稀缺的情況下，暫時從與入侵者戰鬥脫身的約拿以「決鬥」為借口，誘導了在他之後回到私人別墅的安圖恩進入結界，於一個小時內為「虛偽庭院」抵禦外敵。（從羅潔琳緹的視角來說，她不知道後面這部分的細節，不過也能猜出自己叔叔沒有將真實情況告訴安圖恩）
就目前眾人站在同一戰線的情況來說，由安圖恩出面對抗強敵是理所當然的事。實際上安圖恩戰鬥中途看穿約拿的策略后內心也完全沒有抗拒，只不過他表面上想裝作不能接受的樣子，看看能不能通過討價還價拿點好處。
自安圖恩話音落下，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約拿不緊不慢地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將茶具放在餐盤上讓女僕端走後，這才正視著安圖恩具有壓迫感的視線開口。
「這樣啊，這的確是我考慮不周，那麼安圖恩先生認為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交談對象如此輕易地放低姿態，在別的場合安圖恩可能還會產生懷疑。可約拿突然狡黠地眨了眨眼，他就知道自己佯裝發怒的舉動多半被看穿了。內心暗罵對方狡猾，安圖恩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給出回答。
「之前你用接下來行動方案的建議作為籌碼，用決鬥作為借口騙我幫你辦事。現在雖然決鬥本身沒有成立，但是事情我可是幫你辦好了。首先這說好要告訴我的備選提案不能抵賴吧？」
「當然，即使安圖恩先生不提，我也打算等會兒就把先前我所設想的東西全盤托出。」
「那好。其次就是我的護甲和武具在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損壞了，我需要有人幫我修理。」
「這也沒問題，我可以寫封介紹信給認識的工匠，讓他幫你看看。不過材料可能需要安圖恩先生你自己去準備。」
「可以。最後一個要求，讓我直接從『虛偽庭院』的地脈里汲取魔力。」
「這不行，安圖恩！」
聽到「最後要求」，首先作出反對的依舊不是約拿而是羅潔琳緹。這回在受到阻止前她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從那吊起的眼角就可以看出她的不滿。
「你應該聽我說過，地脈中貯存的魔力量對於當地的魔術結社有多麼重要吧。我知道因為我的錯你失去了大部分實力，但是我還是不能接受你對我的故鄉這麼做。」
為應對這理所當然的反應，安圖恩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大小姐，儘管不想承認，但通過剛才在虛界里和『荊棘之森』那老傢伙戰鬥的經歷，我現在可以很肯定自己能力頂多與這個世界序列六的魔術師相當。面對序列五的敵人，我雖然能依靠恢復力和對方僵持一段時間，卻無法將其擊敗。『真理大戰』所需的八位英靈業已到齊，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還說是讓我退而求其次去襲擊別的魔術結社，掠奪他們地脈里的魔力？」
「這……」
是的，比起前兩個隨便提出的要求，最後這一個才是安圖恩真正想說的話。
關於自己為什麼最多只能擊敗序列六而不是序列五敵人的原因，安圖恩戰鬥期間略作思考後，便發現答案羅潔琳緹其實有告訴過他。即序列五的魔術師已經解明了自身的「性質」，習得了名為固有魔術的能力。如果他猜想得沒錯，老者對植物自如的操控和藉助植物進行分身、轉移等一系列詭異招數都是其固有魔術的具體表現。
要打敗這樣的敵人，光靠他目前的屬性和技能是不夠的。接下來他要麼得在屬性上進一步提升，達到能全面碾壓對手的程度；要麼就得學會能處理這種情況的相應技能。不管哪種選擇，他都必須先獲得提升自身等級的魔力（經驗值）。
考慮到羅潔琳緹在將他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是利用的汲取地脈中的魔力這樣的方法，現在再由他自己去重複一遍相同的行為，應該足以提升一定程度的等級才是。
「好了，兩位。這個話題先暫停一下。」
出聲打斷兩人的約拿憑空向羅潔琳緹按了下手示意，讓她暫且坐回沙發，又向阿爾緹娜確認她是否有精力聽取接下來的對話，得到肯定回復后才重新轉頭面對安圖恩繼續道。
「安圖恩先生，在聽取我的回答前，先來聽聽我說好要告訴你的提案吧。」
對於約拿的話，安圖恩沒有作出反對，他知道這個所謂的提案中一定有與他剛才的要求密切相關的答覆。
「那麼。」
約拿輕咳兩聲，安圖恩這才注意到先前已經離開的女僕不知何時又端著新的茶具回到大廳，依次為四人擺好杯子、注茶。他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品嘗了一小口后，才聽得約拿正式開始話題。
「為了接下來的行動方案講解能順利進行，我必須先仔細確認一下。安圖恩先生，你對『真理大戰』及參戰的『英靈』有怎樣的認識？」
「這個嘛，就只知道要讓八位『英靈』及其背後的勢力混戰到僅剩最後一方，然後用收集到的全部力量打開通往『真理』的大門而已。」
「在你看來，對於參戰的人們來說，這場戰爭能帶來什麼好處呢？」
「你們魔術師和背後的勢力追尋的『真理』和『神秘』我是不懂啦，不過對於英靈來說——」
話沒說完，安圖恩就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事實。雖然之前好像也略微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不過當時自己似乎是嫌麻煩而且覺得無所謂因此沒有繼續探究下去。現在看來還得將其重新審視一下。
「……仔細想想的話，好像完全沒有理由啊。」
這個世界上既然不存在明確被稱為「聖杯」的魔術道具，那麼他以前所知曉的能以實現願望和彌補遺憾將英靈召來的系統就從根本上不成立。而像是能將人類帶往既定未來的月面超級計算機，依據他到達這個世界以來的所見所聞來判斷，也絕無出現的可能。至於諸如為了守護人理而戰之類的理由，那更和當前狀況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因此遺憾的是，根據現有的情報，安圖恩無論怎麼推導，都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是的，安圖恩先生，說得難聽點，這場戰爭本質上是魔術師之間的戰爭，英靈本是與此毫無關係的存在。藉由『雕像』進行召喚的行為，毫無疑問是魔術師僅為了實現自身目的而獨斷實施的強制召喚。」
得到肯定的答覆，安圖恩不由得暗自咋舌。比起他所知道的「聖杯戰爭」，這是連明面上的理由都不給了。再聯繫到這邊的英靈召喚系統甚至連強制英靈行動的「令咒」都不存在（這裡安圖恩忘記了「令咒」也並非絕對的強制），他突然又察覺一個嚴重的問題。
「可是這樣一來的話，魔術師到底要如何讓英靈處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難道就靠那座將英靈召喚出來的『雕像』？可我從你之前說過的話來判斷，『雕像』應該是可以通過某種手段轉交給別人的，不是嗎？」
「這的確問到了重點，但我恐怕只能給安圖恩先生一個不大合意的答案——『雕像』確實對英靈有一定的約束力，因為這是他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基礎。但這確實並非什麼特彆強大的束縛。因此，這個世界上已經被召喚出來的英靈，每一位都是完完全全憑藉自身的意志在行動的。」
「啊？」
聽聞意料之外的回答，安圖恩第一次真正對魔術師有了「不可理喻」的實際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