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還是想開點，嗯？」王佩嘆口氣，勸說著。「席伯伯有他的考量，用一年合約換到一筆大生意，他一定覺得很划算。」

「划算？他以為很划算，我可是虧大了。」席洛霏想到去不了充滿挑戰的紐約，心裡充滿失落，「這一年讓我們去紐約拚，所賺的說不定比他賣了我的錢還要多得多。」

「先別想那麽多了，解決眼前的事要緊。」王佩笑著起身，走到小冰箱拿出兩罐果汁，遞給她一罐，「來，喝點涼的，讓腦子冷靜一下。」

「Pat，如果我真的回台灣一年，紐約那邊你可以先運作嗎？」

「沒問題，一年很快就過去了。」王佩爽快自信的回答，「我可以搞定，你放心回台灣去。」

喝著果汁，席洛霏認真的盤算著，「嗯，我就回去應付這一年，當是還債吧。」

不管多抗拒、多厭惡，她知道自己不會棄家庭於不顧。

父親再霸道也是父親，再怎麽說，當初也是這個霸道的父親一路支持、培養，才能成就今日的她。

「放心，有我在，你安心『還債』去。」王佩舉起果汁，「一點小事，難不倒你啦！來，先祝你一路順風。」

「你倒樂觀，一點也不擔心在紐約孤軍奮鬥喔？」

「不怕，反正招牌是掛『Carol&Pat』，萬一有事，你也跑不了啊。」

王佩一向比她更自信樂觀，能有這樣的姊妹淘，還是如此志同道合的事業夥伴，席洛霏真的覺得好幸運。

「好，咱們這塊招牌暫時交代給你了。」席洛霏以果汁當酒，輕輕與她的果汁罐一碰，「祝我們鴻圖大展。」

「當然！等你一年後歸隊，才是這塊招牌更加發光發亮的時候，不鴻圖大展也難！」

王佩一再給好友打氣鼓勵，希望她能安心回台灣去，將該還的還完了，再來全心全力拚自己的品牌也不遲，不過是一年的時間而已，一眨眼就過去了。

席洛霏也一直安慰自己，一年很快的，她只需要忍耐著熬一下，往後就海闊天空了。

飛機在上萬尺的高空中平穩的飛行。

因機場大霧導致班機時間大亂，意外讓這班香港飛桃園機場的班機大客滿，常常因出差而飛行的韓東冀於是賺到一次免費座艙升等。

「可以再給我一杯紅酒嗎？謝謝。」韓東冀對迎面而來的空姐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沒問題，請稍等一下，馬上送過來。」空姐回以甜笑，還主動多給他一份晚報，以及一小袋日式米果點心。

「呵呵，真好，有點心可吃，又有紅酒，賺到了。」他以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鬆的自言自語。

「嘖！很吵耶。」

一陣紙張快速被翻動的沙沙聲中，清楚的夾雜著不悅的抱怨。

韓東冀聞聲，以狐疑的眼光往身邊一望，隔著厚厚的雜誌，看見一張十分美麗，化著淡淡粉妝，五官細緻立體的瓜子臉。

目光再往下移一些，他發現她穿著淺鵝黃色的亮緞上衣，配上草綠色短褲，閃亮的顏色搭配，整體看來非常搶眼。

「小姐，你的衣服好特別。」韓東冀心情還不錯，難得身邊又坐著一位美女，很自然就說出真心話，「顏色閃亮，讓人一眼難忘，很有品味。」

「嗯。」美女理也不理人，只盯著雜誌猛看，閃亮的上衣長袖甩啊甩，彷佛無聲的說著「謝絕打擾」。

見狀，韓東冀不好意思再出聲，把臉轉回來看著前方的小螢幕，等待空姐把紅酒送來。

「先生，你的紅酒，請慢用。」空姐將紅酒奉上，順便詢問他旁邊的女子，「小姐，你需要飲料嗎？紅酒？咖啡？還是果汁？」

「不必了，我想安靜的睡覺，在飛機降落前請盡量別打擾我。」她很冷酷交代完，隨即合上雜誌，閉眼假寐。

「好的。」

空姐離去前微微對韓東冀一笑，而他也只能回以苦笑，聳聳肩。

隔壁這位美麗的「閃光小姐」顯然心情不太美麗，還是少惹為妙。

在空服人員結束送飲料、雜誌的服務之後，機艙內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閉著眼睛的席洛霏其實並無睡意，腦子十分紛亂，身體則非常疲憊，再加上心裡一股難以消退的抗拒感，讓她愈靠近家鄉，愈是情緒低落、煩躁。

鄰座的年輕男子在搭訕失敗後就自顧自地看起機上電影，她偶爾聽得到他傳來低低輕笑的聲音。

他的聲音聽起來挺不錯的，感覺是個滿有質感的男人。

席洛霏暗自思忖，唉，今天算他倒楣了，她也不是故意擺出惡劣的態度，心情不好，沒辦法。

隱約的歉意浮上心頭。她知道人家僅是禮貌的和她閑聊幾句，並無惡意，但在這不舒服的狀態下，她實在沒有心情跟陌生人哈啦。

再過半個多小時就要降落桃園機場，她還是無法以平靜的心面對至親的家人。

這趟回來，她是被逼的，老爸非要她償債，做女兒的別無選擇，不甘不願的踏上歸途，心情悶到極點啊！

「洛霏這次回來，是你硬逼的，她一定很不高興。」

席家的女主人劉麗萱拿著一壺剛煮好的咖啡，小心翼翼的將咖啡倒在丈夫面前的咖啡杯里。

「哼！她沒資格不高興，家裡對她付出那麽多，是該回饋的時候了。」席敬德冷冷地撇了撇唇，拿起咖啡拌入糖和牛奶，語氣冷酷。

「唉，你先答應了人家的條件才通知她，擺明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洛霏從小就很有主見，從不聽從大人任何安排，你明明知道的，卻非要獨斷行事，唉，依我看，她回來後，免不了又要吵鬧一陣子了。」

劉麗萱在丈夫身旁落坐，為自己倒了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飲啜著黑咖啡的神情帶著些苦澀。

「當老子的就要有老子的尊嚴，難道我這個老子會吵不過自己的女兒？」席敬德睨了老婆一眼，難掩嫌惡的表情，啐道：「怕什麽？不管她怎麽看你，心裡怎麽定位你，橫豎我老婆就是她的媽！拿出點魄力來，別老是唯唯諾諾的。嘖！我真搞不懂，劉麗萱，你是媽媽，她是女兒，你那麽怕她干什麽？哼！沒用！」

「我哪是怕啊，我只是……唉！不跟你說這個了，反正是你女兒，你自己搞定，我可管不了。」平白被強勢的老公訓了一頓，溫婉的劉麗萱咖啡也喝不下了，起身往廚房走去。「爐子上還在燉燕窩，我去看看。」

「燉什麽燕窩？是女兒要回自己家，又不是皇後娘娘駕到，需要這麽大陣仗嗎？腦子有毛病啊，這女人！」

低聲念著，席敬德看著老婆走進廚房的背影，臉上充滿不屑。他一向不喜歡小家子氣的女人，當年也不知是鬼上身還是怎樣，竟然被她迷住。

「老公，晚上想吃什麽？」劉麗萱從廚房裡探出頭，露出微笑，「洛琳一早就出門了，說不回家吃晚飯，洛霏回到台北應該也很晚了，家裡就剩我們兩個。」

「隨便啦！隨便吃吃就好。」席敬德不耐煩的回了句，「離晚餐時間還很久，先想點有用的行嗎？老是吃吃吃，真受不了。」

「什麽叫有用？吃是最實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