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牽機術
「鎮物早先是人們用來以趨吉避凶,轉禍為福的,鎮墓、鎮宅、鎮鬼祟,甚至老北京的五大鎮物,都是這個意思。」沈揆一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出現了下鎮物害人的勾當,尤其是埋在地下、埋在房子深處的鎮物,主人並不知道,也深受其害。」
於葳覺得背上一陣寒徹,「這種辦法並不難,我要是跟誰有仇,就可以用這種辦法害他了,只要按你說的,暗中布置,不叫人看到,就行了!」
「沒那麼簡單。」沈揆一道:「施行厭勝,也要有咒術,或者秘符,否則就是死物件一個,什麼作用都沒有。」
「而且,」沈揆一笑道:「你見到的這個厭勝,其實做得比較輕,燒掉也無妨,那個施行厭勝的人並不會死,而會破掉相同的財——這個根據他當初施法的輕重,就會有相同輕重的反噬。咒人死者必死,心存善念者,得生。」
於葳按照沈揆一說的,一個月後又去了孫慈家裡一趟,她早都已經知道了趙峰這一個月來手氣絕佳,已經將之前抵押出去的兩套房子都贖了回來,孫慈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而且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她懷孕了。
這一天晚上趙峰去應酬,於葳又陪著孫慈睡了。她當然有事情要做,等到半夜時分,她又聽到了那一天晚上聽到的骰子聲、賭錢聲的時候,就悄悄過去,準備將木人都取下來——之前她將骰子押大,幫助趙峰贏回了之前損耗的錢財,如果接著用這個辦法,那趙峰之後贏來的錢財就不是屬於他的東西了,而是不義之財,也會招來禍患。
於葳看到了木人,她伸手要將這些小東西取下來,卻忽然看到這四個小木人變了,就不是一絲一毫的改變,而是大幅度的變化——神色忽然由專註和興奮變成了忿怒,只見這木人臉上的雙眉蹙到了一起,兩片唇忽然都塌下去,是十足的生氣和不滿的神色,而這種轉變不過是於葳將他拿到手的那一瞬間的事情。
於葳看得清清楚楚,只見這四個木人臉上忽然有了人性化的神色,而且齊刷刷地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露出了陰狠詭譎的神色。
這神秘而又恐怖的、冷冷的瞥視,嚇得於葳魂不附體,發出一聲嘶啞的驚叫,從木椅子上摔落了下來,萬幸摔在了真皮沙發上,她一軲轆翻起來,就看到頭頂的橫樑上,那幾個木人也伸頭看著她,還指了她的方向。
於葳看著他們跟人無異的動作神情,心中越發恐懼,不過她很快發現這一個木人從樑上墜落下來的時候,沒有落在沙發上,而是摔在了玻璃茶几上,頓時就磕掉了一隻腿,然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於葳本來已經跑上樓梯,想要將孫慈喊起來跑,然而當她看到這一幕,就覺得莫名可笑了。她隨手從壁櫃中撈起一個小茶碗來,朝離她最近的小木人砸去,結果這小木人就被砸斷了頭,身體也變得僵直起來,很快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如法炮製,於葳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木人們撂倒了,她在碎渣之中撿起了小木人四分五裂的身體,第二天帶給了沈揆一看。
「厭勝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沈揆一將木人解剖開來,木芯里露出了一張黃符來,上面紅色的符文已經褪色了,但是依然鮮紅刺目:「我看看,我看看——」
他很快就道:「這東西是鎮物不錯,但是有另外的人動過它,在它上面施了牽機術,讓這東西變成了一個傀儡。法自術起,機由心生,術之運用,存乎一心,而這個心,是最不能測量的東西。」
「怎麼,」於葳敏銳地發現了沈揆一的情緒:「這個牽機術,是很不好的東西嗎?」
「很多人將傀儡和牽機術視為一體,其實不然。」沈揆一道:「傀儡好做,牽機萬分困難。」
據他說,傀儡是將人變成東西的模樣;而牽機是將東西變作人的模樣。也就是說,傀儡僅僅是將人變得像行屍走肉一般,而在牽機術的牽引下,任何一樣東西,不管是活物還是死物,都能具有擬人的形態,而但是牽機術需要的東西非常駭人聽聞,是人皮。
「人皮?」於葳嚇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捏起一個木人看了半天道:「在哪兒呢?」
沈揆一道:「當牽機術施行的時候,人皮會與那樣東西合二為一,你就看不到了。但是當術法被破了,就像這樣——」
他把手裡的木人翻過身去,食指在木人腦後細細摩挲著,過了一會兒似乎捏到了什麼,他叫於葳仔細看,於葳瞪大了眼睛,就發現隨著沈揆一的抽拉,一根細若遊絲幾乎透明的線慢慢顯出來,這根絲線非常非常細,肉眼觀測大概只有頭髮的三分之一,於葳試著去拉扯,卻發現自己沒法像沈揆一一樣觸碰到這根線。
「天啊,」於葳驚訝萬分:「這是什麼?」
「這是牽線。」沈揆一道:「幕後之人用來操縱木人的東西。」
「這和你的那一根,怎麼說,法器?」於葳試著道:「有一點相似。」
沈揆一哈哈大笑道:「那可完全不同了!墨斗線和牽線,是兩樣東西。」
於葳這才知道沈揆一用來驅鬼降魔的東西,叫墨斗線。
忽然就見到木人身上輕輕爆出一朵黑煙來,隨即一張薄如蟬翼的東西從木人身上滑落,這就是用來施法的人皮。也只有一瞬間,這人皮也變成了黑灰一撮。
「真是宗師人物,」沈揆一面色凝重道:「用一張人皮,牽引了四個木人。」
「法術的痕迹尚新,」沈揆一細細查看著:「應該是這一個月的事情。你去問問你那朋友,最近一個月,有什麼人來過她家。」
沈揆一斷定,這木人的確是建築房子的工人放進去的,因為趙峰早在一年前就開始賭博了,但是最近這一個月,有人發現了木人,並且在木人身上施了牽機術。
於葳就旁敲側擊地詢問孫慈,孫慈果然毫無保留地對她說了房子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她說房子最近莫名其妙地丟了許多東西,她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想著要不要安裝一個攝像頭看看呢。
「這一個月來,我跟他生氣,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來,」孫慈道:「家裡也就叫了你來陪我,要說還有誰登門的話,那就是我訂做的大鏡櫃到了,來了個人到家來給我安裝了。」
於葳看到的大鏡櫃是那種老式的、復古味道的衣櫃,三開門,中間大門,二邊小門,門上是鏡子,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是於葳細細查看了一遍,發現鏡子和木板之間填充了一堆廢紙,她將廢紙取下來,發現是普通的報紙,但是報紙上全是有關離婚的新聞。
每面玻璃鏡子後面都有報紙,而且都是有離婚聲明的報紙,整板看得清清楚楚地是離婚兩個大字,於葳將所有的報紙都取了下來,又問了安裝鏡櫃的人的電話。
「這個人也是給我們裝修別墅的工頭,他現在又開了傢具公司。」孫慈回憶道:「趙峰跟他關係不好,說他裝修地一點也不讓他滿意,當時還準備重新裝——被我攔下來了。」
於葳更加確信了,她回去之後就對沈揆一道:「應該就是這個人了,你看看這離婚報紙是怎麼回事,這東西也能厭勝嗎?」
「報紙沒有符文,」沈揆一道:「那就是念咒,也會具有同樣的效力。你看看孫慈和趙峰,婚姻是不是快到了破裂的邊緣了?」
「如果沒有孩子的到來,」於葳道:「我看孫慈的確是不想過下去了。」
……
此時距離孫慈所在別墅的不遠處,還有一雙眼睛在窺伺著他們。
「大師,」女人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道:「您要幫我,幫幫我!我要得到他的寵愛,要讓他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之前已經教了你回背術,」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緊不慢道:「難道不管用嗎?」
「管用,管用!」女人道:「但是如今他老婆懷孕了!他想要孩子,不想跟他老婆離婚了!」
女人的身份不過是見不得光的小三,拼勁全力為博上位,之前就求到大師的頭上,這大師倒也肯幫她,說專門有一個術法,能得到男人的寵愛,叫「回背」,說這父子不和睦了,兄弟鬧彆扭了,朋友擱氣了,婆媳不合了,夫妻不恩愛了,都可以用這回背。
她起先並不太深信,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從大師這裡領了兩個柳木娃娃回去,放在了枕頭底下,又偷偷叫男人喝了一道大師給的符水。然而效果出乎意料地驚人,男人果然在她這裡熱情倍增、流連忘返。
她驚喜萬分,不敢相信就這兩個木娃娃就能有這樣大的能耐——然而大師說,用柳木一塊,刻兩個男女形象,書著男女生時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紅線扎在一處。上用紅紗一片,蒙在男子眼中,用艾塞其心,用針釘其手,下用膠粘其足,暗埋在睡的枕頭內,其意就是說用紗蒙眼,使男人看不到女人的缺點,只看到西施一般的容貌;用艾塞心,使他心愛女人;用針釘手,隨女人怎的不是,他也不能動手打人;用膠粘其足,使他不能邁開步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