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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婉被徐晉的舉動驚呆了,想把手抽回又不敢,羞怯地把頭歪到一邊,連脖子根都紅了,心中生出一股異樣的暖流。

謝小婉嫁入徐家快兩個月,當初進門時沒有三媒六聘,更沒有大紅花轎,只是在門口跨過火盆就算進門了。由於當時的徐晉病殃殃的,連起床都要人扶,所以拜天地的儀式也省了。

謝小婉嫁衣未脫便開始照顧夫婿,操持家務,沒有半句怨言,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她對徐晉感情深厚。相反,謝小婉對徐晉沒有任何感情可言,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畢竟兩人成婚前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哪來的感情。

在男權主兒的封建社會,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只蛤蟆也得跟著滿街跑。所以謝小婉盡心照料徐晉,完全是出於作為一名妻子的傳統道德觀念。

兩個月來的相處,謝小婉對自己家相公的印象就是個病蔫蔫的男孩,說話不多,二人的交流恐怕還足十句話。一開始謝小婉還以為相公病著不愛說話,後來才漸漸察覺,其實相公確實不愛說話,或者不喜與自己說話。

然而,今天相公意外落水被村民救回后,謝小婉敏感地察覺到,相公似乎變了許多,特別是那雙眼靈動透徹,跟以前的呆板無神判若兩人。

相比之下,謝小婉自然更喜歡現在的徐晉,在婚姻包辦的封建社會,女性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夫婿,但誰不希望嫁個脾氣好,會疼人的丈夫呢?

「相公,我……手不冷呢,這樣被人看到不好!」謝小婉忸怩道。

封建社會禮教森嚴,即使是夫妻之間在外也不能表現得太親熱,公眾場合卿卿我我,那叫有傷風化,會被人恥笑指責的。

徐晉作為現代人,自然沒有這種意識,聞言有些尷尬地鬆了手,輕咳一聲責備道:「以後這種粗重活就不要做了,你還是個孩……咳,看你這麼瘦,以後砍柴挑水的事讓我來吧。」

謝小婉面色一變道:「相公是讀書人,怎麼可以干這些,會被人笑話的!」

謝晉有些無語,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封建社會,讀書人都被高看一頭,而在現代,大學生留學生滿大街都是,實在算不得什麼,有錢才是大爺!

咕嚕嚕……

徐晉尷尬地捂住小腹,肚子又餓得咕嚕叫了。謝小婉連忙道:「我這就做飯去,相公先看會書,很快就能吃了!」

徐晉奇道:「家裡都沒米了,你拿什麼做飯?」

謝小婉腳步頓時僵住,嚅嚅地道:「相公……都知道了?」

徐晉暗嘆口氣問:「家裡是不是連一文錢都沒有了?」

「嗯!」謝小婉低下頭局促地看著雙腿,這寒冷的大冬天,滿地寒霜,她還穿著一雙稻稈編成的草鞋,兩根腳趾頭都露了出來。

自從父母去世后,徐晉那書獃子就只會讀書,不事生產,家中那點積蓄早就花光了,後來靠變賣家私渡日,這幾年家中值錢的都賣光了。前幾個月書獃子大病,謝小婉嫁進門后,為了籌錢請大夫,把家中的棉被、冬衣、冬鞋,甚至自己的嫁衣都拿去典當了。

徐晉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舊布靴,再看謝小婉穿著的破草鞋,不由莫名的心酸,真想罵一句賊老天MMP,多麼善良懂事的小姑娘啊,要是不能讓她過上好日子,我徐晉也枉再世為人了!

再窮不過乞食,不死總會出頭。只要熬過這個寒冬,徐晉相信,憑藉自己豐富的經驗和靈活的頭腦,即使在大明朝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我去找四哥要些米糧!」徐晉丟下一句便行出院門,謝小婉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麼。

四哥叫徐有財,乃徐晉的同族兄弟,本來徐晉家還有五六畝水田,自從父母去世后,徐晉只顧讀書不事生產,水田便交給四哥徐有財耕種了,平時徐晉的口糧便由徐有財家供給。

剛開始時,徐有財也恪守約定,按月供給徐晉米糧,逐漸變成隔月給,徐晉年紀小,為人木納而怕事,徐有財給米糧他收下,不給他也不好意思問,後來徐有財乾脆不給了,或者半年給一次,而且都是質量最差的糙米。

正因為如此,書獃子只能靠變賣家私來渡日。然而,此時的徐晉可不是以前榆木腦袋的書獃子,家裡都揭不開鍋了,自然第一時間跑去找徐有財要糧。

徐有財家距離也就幾十米,徐晉很快就到了他家院子外,還沒進院子便聞到陣陣肉香,頓覺更加飢腸轆轆,使勁吞了吞口水。

「四哥在家嗎?」

徐晉喊了一聲,推開院子的柴門行進去,頓時聽到屋裡一陣凌亂的聲響,隔了好一會門才打開,徐有財舔著嘴唇行出來,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道:「十弟找我有事?」

徐晉往屋裡瞄了一眼,徐有財的婆娘和三個娃都在,正圍坐著吃稀飯,桌上只擺著一碟鹹菜,而偏偏嘴唇上都油汪汪的,估計是把肉藏起來了,怕自己看到。

徐晉心中冷笑,表面卻若無其事地道:「四哥,家裡沒糧了,給我勻幾斗糧食過冬吧!」

此言一出,徐有財的婆娘何氏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彈起來,瞪大眼睛道:「幾斗?晉哥兒,你當我們家開米行啊?」

徐晉垂著眼帘道:「嫂子,話不能這麼說,我家的六畝水田都交給你們家耕種,當初約定每月供給一斗米作為田租的,遠的就不說了,自今年夏收之後到現在五個月,也沒見四哥給我家裡送一粒糧食!」

徐有財愕然地打量了一遍徐晉,這書獃子長進了啊,之前自己半年沒送糧,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竟然找上門來催要,說話還那麼利索。

何氏冷笑道:「晉哥兒,我們是耕著你家的田地不錯,可是你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知道什麼,今年鄱陽湖發大水淹了田地,秋種之後又大旱,收上來的糧食交了官糧就沒剩幾顆了,我們家辛苦了一年都白乾了,哪還有糧食供給你。另外,你用來娶媳婦那一斗米也是我們家出的,那可是我們家準備過冬的糧食呀!」

徐有財也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道:「十弟,你嫂子說的都是實話,今年糧食欠收,我們家五張嘴吃飯,都快揭不開鍋了,頓頓吃稀飯才勉強維持,真的沒有餘糧勻給你啊!」

我信你個鬼,揭不開鍋還有肉吃,徐晉心中憤怒,不過擅於剋制的他並沒有表現出來,數十年的商海浮沉,待人接物方面早已經爐火純青了,知道對這種人大吵大鬧根本沒用,動手硬搶更不可取,就自己目前這病蔫蔫的小身板,恐怕連徐有財的大兒子也打不過,那貨壯實得像頭小牛犢。

「既然如此,那我另外想辦法!」徐晉轉身便走。

何氏見到徐晉離開,頓時像斗贏的老母雞似的得意洋洋。徐有財嘿笑一下低聲道:「讀書讀傻了!」

正在此時,走出院子的徐晉突然回頭行回來道:「四哥,我琢磨了一下,明年開春之後,我家的水田不勞煩你們耕種了!」

「什麼?」徐有財和何氏失聲驚呼。

徐有財連忙走下檐階道:「十弟別衝動,今年確是收成不好,明年豐收了,四哥一定把糧食給你送去的。」

「四哥,種田得看老天爺吃飯這個理我也懂,所以今年欠收也不怪你,我只是想把水田拿回來自己耕種而已!」徐晉煞有介事地道。

何氏面帶譏諷地道:「艾喲,晉哥兒,我沒聽錯吧,你自己耕種?翻土、播種、插秧、收割你哪一樣會的,給你一石米也挑不動。」

徐晉淡道:「我是不會,不過小婉會!」

「你家媳婦家裡就是窮打漁的,哪會種莊稼……」

「閉嘴,幾時輪到你說話了,滾一邊去!」

徐有財揚手甩了婆娘一記耳光,馬上換上一副笑臉道:「十弟,你嫂子那張臭嘴不會說話,你別放心裡哈。不過十弟啊,別說四哥說你,你一個讀書人,專心讀書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這也是你爹娘的遺願,咱們徐家村幾十年,就出了你爹一個秀才,可惜走得早。而你從小跟著你爹讀書識字,是咱們村最有希望考功名的年輕人,可別讓你爹娘和全村人失望啊!」

徐晉有點好笑,就這水平還想忽悠老子,認真地道:「四哥說得在理,不過都快餓死了,還讀什麼書,考勞什子功名,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徐有財顯然想不到書獃子竟說出這種話「褻瀆」的話來,微愣了一下才連忙道:「十弟快別說,仔細被族長聽到打折你的腿,這樣吧,四哥勒緊褲腰帶給你勻一斗米先撐著,你回家安心讀書。」

徐晉一臉「感激」地道:「那多謝四哥了!」

「客氣啥,誰叫咱都姓徐,同宗兄弟互相扶持是祖訓!」徐有財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又一揮手罵道:「臭婆娘,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給十弟勻一斗米。」

何氏剛被甩了個耳光,雖然很不情願,但也不敢再多嘴,回到屋裡給徐晉裝了一斗米。

「謝四哥啦!」徐晉提起米便走,徐有財牙痛地咧了咧嘴。

「當家的,為什麼要給那書獃子米,老娘就不信他能收回田地自己耕作!」

徐有財瞪了婆娘一眼,不客氣地罵道:「你懂個屁,頭髮長見識短!」

在明代,一畝水田的產量大概五百斤,而湖廣地區都是一年兩熟的,所以一畝水田一年能打一千斤糧食,六畝就是六千斤,除去各種賦稅和成本,能剩下一半,折成銀子能有三四兩,對於普通農戶家庭,這可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

正因為如此,徐有財一聽到徐晉要把田收回,立即便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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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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