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三）
我已經感知到彼岸花妖靠近紅臉府外結界的氣息了。
鬼界本就是雲猊的地盤，我呆在哪兒都會被他感知到，所以轉身走後，我便在彼岸花叢旁支了個結界，手腕倚著頭，看著奈何橋上的身影，等待著我的客人。
雨幕中的小橋上站著個絕世美人，美人四周還有著藍光映襯，多麼美麗的畫卷，只是可惜了我不喝酒又懶得煮茶，一個人干坐著欣賞，有幾分浪費。
突然，我身旁的結界如水般蕩漾開，下午見過的紅衣女子也兀的出現在身側。
「這……」彼岸花妖看著四周的景緻，發現自己從紅臉判官府外直接出現在自己的妖身旁。
「你已決定好了？」我看著她，嘆了口氣，輕聲道。
「上仙。」女子轉頭看向我，「小妖已決定好了。」
我轉頭看了眼還站在奈何橋上的雲猊，心下想著，這可不是我的錯，是你們的彼岸花妖硬要我收了她。
心中毫無負擔，我示意她坐下，然後問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小妖想請上仙尋一個人，就是前彼岸花妖。」女子目光憂愁又帶著急促。
這樣的眼神我這些年來看得多了。
不過她先前說的，前彼岸花妖？那是什麼鬼？
許是我疑惑的眼神太過露骨，她臉色有些戚戚，目光中帶著幾分回憶。
「小妖原本是彼岸花叢對岸的荼蘼花妖，千萬年來與彼岸花隔岸相對。可小妖經受不住彼岸的誘惑，小妖想靠近他，想一直伴在他身側。」女子在回憶時臉頰泛起幾抹紅暈。
「你愛上了他？」我打量著女子泛著幸福的臉，這樣子同我在三千界見凡人追星時的樣子很像。
女子低下了頭低聲應，是。
「然後你舍掉了原本的荼蘼妖身？」我接著問。
這般想來，早先未曾見到荼蘼花妖原是這個原因。
但是彼岸花妖又怎會輕易修成？我瞧著眼前這女子的本源，是很純凈的彼岸花的氣息，若是她不提，我反正是瞧不出她原先的妖身。
想來又是一出，女的愛上男的，而男的不知，直到有一天發現女的不見了，男的才發現自己的心意，而後去尋找女的，最後男的知道女的的心意，成全了女的。
這齣戲聽得我直想拿出瓜子同茶，聽她細細道來。
「是的，我為荼蘼時根本就無法踏上奈何橋。」女子臉色黯然，接著道，「我聽來往的鬼修道，奈何橋除了往生的魂，凡未超脫世外的生靈都是不能踏上去的。」
「而我這樣的小妖更是一生都無法靠近彼岸。」女子說這話時，語氣中透著一股子落寞。
我聽著女子的話，心中對那些鬼修無限鄙視，一群散修，自己修自己便好了，何來誤導他人呢？
「凡未超脫世外的生靈都是不能踏上去的。」這話說的，我都不想同面前這姑娘解釋了，奈何橋只是神魂不穩的生靈不得踏上，若是鬼妖成仙神，魂穩定了，自然是可以上去的，只是說不能與超脫世外的生靈一般久站罷了。
這堪比三千界的八點檔電視劇的梗，我也是不想再聽下去了，見女子還想再感傷些什麼，我忙語氣中帶著几絲嚴肅地問她：「所以你可真的想好了？只為尋一個人而將你的魂交給我？」
我覺得自己對彼岸花魂太好了，竟然還給了她兩次思考的機會。
我瞧那彼岸花魂猶豫了，正想著果然這樣的事情就不該多問，不然等她們都想好后我豈不是連生意都沒得做了。
見女子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將手擱在石桌上，手腕上的素玉鐲磕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道：「若是不願，那便算了。」
女子抬眼與我對視上，急忙開口道：「並非不願，只是還想請上仙幫個忙。」說完，女子的眼又垂下，似乎不願與我對視。
「說來聽聽。」我便知這事不會如自己想的那般簡單，我挑眉說道，「倘若可以，我便幫你。」畢竟顧客是上帝，後面這話我是在心中說的。
得了我的允，女子也不忸怩，直接道：「若是可以，還請上仙將彼岸花魂的身份還給前彼岸花魂。」
「若是不行……」我話沒說完，等著女子將它補充完整。
「若是不行，那便讓小妖見著他同他說幾句話，也好。只要見著他，知道他過得不錯，小妖便也是心滿意足的。」
我整個人靠在石桌上，眯眼思考此事的得失，但發現這般考慮還是太早了，我一點都不能保證我能夠做到此事，畢竟我的本源不怎麼好了，這樣費力的事情也不一定能做到。
「這我得看能不能做到。你須知，天有道，就算我為上仙也是不能逃脫或是破壞其法則。」我嚴肅道。
「小妖明白。」
見那女子並非是非不分，糾纏不清的主兒，我這說話也是輕鬆得很，也樂得給她一個笑臉。
「你身上可有那人的物件？」我問。
女子想了一大會兒頗有幾分為難的看著我問：「尋不到了。」
她話剛說完便又加了句「不過……」
不過什麼？
「不知道這石花可算？」說著，女子將腰間的一朵紅色彼岸花取下，恭敬地放到我的身前。
我隔空端詳著女子芊芊素手上的妖冶石花，心中隱隱有了猜想，不過卻是需要確定一下，便問道：「這石花可是彼岸花妖的妖心？」
女子點頭：「正是妖心。」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不好保證能不能尋到她想要尋到之人。
因為這妖心本就是每任彼岸花妖的妖心，所以眼前這個是她的妖心而非他的妖心。
「上仙也曾感覺小妖身上本源純潔，小妖便想著會不會同……」說著說著，女子便沒了音。
她所說我自然也是想到了。
「取來我試試。」我伸手，說實話，這我還真的拿不準。
女子小心捧來石花妖心放於我的掌心之中。
我看了眼掌中石花，又分神瞧了奈何橋上的雲倪，另一隻手微抬，還是為此地又加了層結界。
默默運轉起回溯之法。
在法術的運轉下，石花在我的掌心慢慢上升，如同一朵真實的彼岸花，緩慢轉動著。
我閉上眼，分出一縷神識去探知石花中的一切。
紅光，神識中出現的全部都是紅色的，紅色中還帶著妖冶般的誘惑感，全部都是眼前女子的氣息。
不是，不是。
我將神識繼續向里探知，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自那漫天的紅色中感知到了一股不屬於女子的氣息。
當我將神識觸碰到那股陌生的氣息，我突然覺得一陣扭曲，自己似乎被拉進了某個地方？
在我身旁又是一陣空間扭曲，那女子的神識也被帶進了一縷。
這本就是人家的妖心，會被不由自主帶進來，我是一點驚訝也沒有。
我環顧四周，這裡依舊是彼岸花叢里的那個小亭子，只是這裡卻沒有生的氣息。
彼岸花開得格外美，比之這女子的百年彼岸花，在我眼裡顯然是這千年彼岸開得更美些。
奈何橋上一批又一批的魂魄排著對上去，又在橋頭閃成煙花。
而在奈何橋對岸，千年荼蘼正盛開著。
不用多想，這怕是某個人的記憶了，而且多半是前彼岸花妖的記憶。
我行至女子身邊，右手食指與中指合攏，在女子的額頭輕點，而後輕聲說道：「這裡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說完，我退回女子身後。
剛剛那一點我在其中稍加了點法術。
先前雲倪提醒了我，失憶二字，這讓我有了一個做生意更保險的方法。
讓執妄纏繞記憶，執妄消除，記憶也隨之消除，我也就不用擔心顧客會因執妄沒了而不願將魂魄交於我了。
無知的女子向我道謝后便帶著激動仔細瞧著眼前的一切，我只是笑了笑也不打攪。
這是別人的記憶，而我雖為上仙但也無法在他人記憶中使用造物的法術，所以無聊了也只得盤腿坐著，瞧著彼岸花叢中一個男子的身形慢慢浮現。
這男子可長得真美，我瞧的眼有些迷離。
這麼一大好的優質男人，當初玉宮的那些師姐師妹們怎沒列入榜中呢？！
我心甚痛！
不過想來也是因為修為的原因吧。
我在別人的記憶里自然是感受不到男人修為的。但我知道師姐師妹她們的排榜原則，雖說是容貌與氣質，但修為自然也是佔了比重的。
凡是在玉宮中上學的，都不是什麼無名小卒之後，認識的也都是修為高深的。對於修為低的小妖，莫說她們了，就算是我這個經常出沒鬼界的也從未注意過彼岸花妖這生物。
與我這個純粹的欣賞者比，更為激動的是這原荼蘼花妖了。
她看著遠處那男子，瞬間淚流滿面，向前邁了幾步，卻發現她遇到了障礙。
我好心提醒道：「那邊是記憶，我們是外來者，只是站在記憶的邊緣，是進去不的。」
女子頓了頓，聲音哽咽，再加上啜泣道：「夠了，這樣就夠了。」
夠？我抬眼看去，若是對我而言，這樣怎麼算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