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食戟--豆腐、蟹、湯（下）
「這就是我的蟹黃豆腐湯，請品嘗！」金佛昂首挺胸一臉自信。
作為第三方，整個廚藝對決場地，由王小江帶來的人控制，如今上菜的也是他的隨從。
只見三人並成一排，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個大紅色的金邊小碗，上面有蓋，下面有托盤，三件成一套，表面花紋湊在一起，正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很吸引人眼球。
這三碗湯在長案上一放，馮掌柜就喊了聲好。
「好！美器配美食，大紅金邊象徵著喜慶吉祥，倒是很好的寓意。」
孫九娘撇嘴：「牡丹配河鮮，確實挺合適！」
王小江又要忍不住笑，忙咳了一聲，道：「金大廚畢竟是客場作戰，器具上不成熟，也是可以理解的，還是讓我們來嘗嘗味道。」
說著打開蓋子，一股熱氣升騰，香味飄散。
三人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恍若迎面吹來一股海風。
碗內壁潔白，清湯，淡黃色的豆腐整齊的擺了一個金字塔的形狀，上方一抹綠色，看起來鮮嫩無比，讓人非常有食慾。
「哪裡反光？」
太陽光下，金字塔表面竟有星星點點光芒。
「是蟹卵！」王小江驚嘆。「巧奪天工啊，精緻，太精緻了。」
「哇，好漂亮啊！」
孫九娘有些驚喜，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緻的菜肴，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口送入口中。
軟滑的口感，蟹黃特有的濃郁香味，一浪一浪地打在舌尖上。
「金師傅的廚藝又有精進了。豆腐中有雞蛋的清香又有豆子的香味兒，加上蟹黃，比以前吃過的更多了一種變化，而且這湯。。。」
馮掌柜眼神中露出詢問之色。
「您是會吃的！沒錯，這湯裡面加了秘料！」
金佛雙手抱胸，傲然道：「古稱魚羊為鮮，無論是河鮮還是海鮮，想要將鮮味兒突出，一定要用羊肉來襯托！但海蟹味重，比河蟹多了幾分咸。所以我用了羔羊肉以及羊骨！」
他說著直接從鍋里撈出一個巨大的腿骨，展示給眾人。
周圍人發出低聲驚呼。
「好！羊羔肉的味道淡，但肉質卻嫩滑香醇，又少了成年羊肉的膻腥。好！」
馮掌柜一連叫了兩個好。
「蟹卵嬌嫩，顆粒較小，觸之即破。正常來說，使用前要經過煸炒才行。可是煸炒之後蟹卵就會凝固變形，不復光澤。但在你的河鮮湯中，蟹卵依舊晶瑩剔透，這是為何？」
王小江抬起頭來，有些疑惑。
「很簡單，我並沒經過煸炒。而是將蟹黃經過特殊處理之後，直接放入了河鮮湯里。」
金佛看了程明一眼，嘴角扯出一絲不屑。「蟹卵細小，處理起來需要極強的眼裡和精準的控制。將蟹卵打散后，簡單鹽漬后可備用。
在上河鮮湯之前，將蟹卵與豆腐層疊交替擺放，以豆腐的嫩滑包裹，而後以滾熱的河鮮湯上灼。從灶台到長案這一段距離，以碗中的溫度足以將蟹卵烹飪到最適合的狀態。等三位入口之時，就是蟹黃美味達到極致的時刻！」
觀眾們都聽得呆了。
竟然有如此神奇的烹飪技巧，簡直是匪夷所思。
須臾之間，三人就已經將這一碗河鮮湯吃光，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
「果然是邯鄲大廚，不同凡響啊！」
王小江嘆道：「喝了你這碗湯之後，我已經完全找不到能夠比擬它的美味。如果它是寶石，完全可以鑲嵌在王冠之上。」
「我看還是不要讓下一道菜呈上來了，反正也比不過，我還想保留一下口中的餘韻！」
馮掌柜表情很自然，彷彿是個理所當然的建議。
孫九娘舔舔嘴唇，拍了下桌子。「程小子，你的菜呢？」
王小江也似乎對餘味有些可惜，但還是抬起手，示意繼續上菜。
三個隨從每人端著一個小白碗走上來，放在了長案上。
小白碗光滑乾淨，碗壁極薄，似乎能夠透過光亮。
下面配套的小盤子里，放著成套的湯匙，配上碗內潔白的湯汁，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王小江先是驚訝的看了一下瓷器，這才問道：「這道菜叫什麼名字？」
「文思豆腐！」
程明沒有動地方，坐在爐灶後面，給自己也盛了一碗文思豆腐，一點點喝著。
「這裡面一根根的是什麼？好細啊！」
孫九娘很驚訝，這小子竟然還有這一手。
「你嘗嘗就知道。」
程明根本就懶得跟她說，他已經沉浸在自己做出來的美味里了。
「哼！刀工是頂尖，其他的嘛。。。」
馮掌柜沒有說下去，帶著厭厭的表情，用湯匙攪動了一下豆腐絲，喝了一口。
轟！
浪，驚天巨浪，無處躲藏。
馮掌柜大驚失色，剛要逃跑，卻發現身邊擠了一大堆的螃蟹，正架著他向石壁的方向衝去。
隨後的浪花層層拍打，再飛快地追打他們，馮掌柜覺得自己已經被沉浸在了海底，滿口滿鼻的海水環繞在四周。
他慌忙憋氣，卻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呼吸。
海底亮了起來，各種顏色的珊瑚魚群和蝦蟹，清晰可見，它們爬動、遊走，如同小孩子一般在他身邊嬉戲。
突然眼前出現一道黑影，魚群被驚散，一隻巨大無比的螃蟹出現在他眼前，馮掌柜驚聲大叫，轉身要逃，卻被那大螃蟹一鉗夾住，直接扔在了嘴裡。
「啊-！」
他猛然驚醒，面前的碗已空空如也。
「這。。這是什麼？」
他看向右側，王小江和孫九娘臉上帶著一模一樣的迷之笑容，好似陷入了不同的世界。
「不夠！再給我一碗！」馮掌柜不顧形象的拍桌子。
周圍人鴉雀無聲，互相交換著眼神，暗暗的猜測。
隨從嚇了一跳，忙取過小碗又跑到了程明身前。
程明向鍋里一指，面無表情。
碗底觸碰長案的聲音將王小江和孫九娘驚醒，兩人眼中露出奇異之色，同聲大叫：「那是什麼？」
程明緩緩站起身，輕輕的擦擦嘴角，道：「看到了么？」
「看到了！」兩人齊齊點頭。
「那就是蟹的鮮味！」
「你怎麼做到的？」
馮掌柜飛快喝著第二碗，湯匙攪動的飛快。眼中雖然有著不甘，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程明淡淡的道：「在菜肴中留下美食印記，是特級廚師的評判標準。」
「什麼是特級廚師？」
「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
看到程明明顯不想說，王小江忙道：「還有沒有？再給我來一碗！」
孫九娘眼睛直放光，一拍桌子道：「你以後天天給我做飯，不許再偷懶了！還有我也要一碗！」
程明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隨從們過來添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鍋，反覆的舔著嘴唇。
顯然被三人的表現引起了好奇心，也想嘗嘗。
「能評判了嗎？趁著太陽還沒下山，一會兒要給金佛講講我的規矩。」
金佛大怒：「徒逞口舌之利，小人行徑！把你的神撈子豆腐拿來我嘗嘗，看是什麼讓你如此猖狂！」
說著他就自己上前，攪動大勺盛了一碗，一口灌了下去。
瞬間他整個人就僵住了，眼神迷離，表情獃滯，一動不動。
那是什麼？
震撼，無法用語言表達的震撼！
程明沒有管他，目光轉向了三人。
馮掌柜勉強道：「你的湯裡面只有豆腐絲、火腿絲、冬菇絲，筍絲，還有一丁點兒雞絲，根本就沒有看到螃蟹，不符合要求！」
王小江立馬反對，「但是文思豆腐幾乎把螃蟹的鮮味發揮到了極致，如果沒放螃蟹，哪裡來的鮮味？」
「馮掌柜，你老糊塗了吧？出題的時候，可是沒有這項要求！」
孫九娘毫不客氣的譏諷。
馮掌柜不說話了。
王小江問道：「我也想知道你的螃蟹在哪裡？」
「螃蟹就是豆腐，豆腐就是螃蟹！」
程明拿出來一個大碗，向他們展示了一下。
「七月的蟹無非就是一個鮮味，無論大小都沒有什麼肉，黃也不飽滿，我所使用的飛蟹更是如此！
我特意挑選小而鮮活的飛蟹，用臼子鑿成泥漿，以篩網過濾出雜質。然後上小墨，反覆的墨，直到泥漿完全變成豆漿一樣的原漿。之後就簡單了，放入磨具上鍋蒸。」
程明將小小的豆腐模具展示給眾人，繼續說道。
「在灌入模具之前，在四壁貼上一層薄薄的火腿片，底部是薄薄的雞胸肉，筍和冬菇在灌入原漿之後放在最上面，之後的步驟就與金大廚有些類似了！
不過他的底湯很有創意，用河鮮湯的蒸汽蒸蛋豆腐，不但可以讓豆腐迅速成型，而且能夠很自然融入蟹的鮮味。
我這裡同樣如此，以蒸汽的熱力激發火腿和雞肉獨特的味道，讓其融入蟹肉之中，而蟹的鮮味又會滲透進冬菇和筍片中。在去除冬菇土腥氣和筍微澀味的同時，把這兩樣食材獨有的味道添加入蒸汽循環之中。
使這幾種食材，在味道層次分明的同時，又融為一體，這種味道首尾相連，循環往複，才是最重要的。」
在場的人都聽傻了，怎麼回事？竟然還有高手。
場中響起一片吞口水的聲音，但是聞著香氣，聽程明講說，他們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馮掌柜不甘放棄，最後掙扎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了！勝負已分！程師傅是真正的大師，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那麼。。。」
王小江與孫九娘對視一眼，同時推出小碗兒，而後將目光轉向馮掌柜。
馮掌柜猶豫再三，同樣選擇了小碗兒。
「十字坡客棧，程師傅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