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迷失的親情

「沒想到……今天還有客人拜訪。」

沙啞而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夜詫異地側過頭，看到的是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人影。

這個人的皮膚呈暗紫色，瘦骨嶙峋，眼窩深陷，穿著破爛的長袍，渾身散發出一股酸臭味。

還沒說兩句話，男人便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絕症病人，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眼見對方暫時沒有表現出敵意，林夜也嘗試與他搭話。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住在廢棄下水道?」

「呵呵……」男人乾笑兩聲，破風琴般的嗓音透露出一股哀愁，「別看我現在這幅模樣，曾經的我，也是天啟教廷的一位神父，負責為人們傳播教義、宣讀福音……」

林夜沒有打斷他，選擇靜靜聆聽。

「三十年前，灰色瘟疫爆發，鎮上的人們都染上重病，變成了怪物，開始瘋狂地攻擊別人，就連大聖堂都無法避免，往日神聖的殿堂徹底成為過去，也就是現在我們頭頂上方的遺址……」男人指了指上方，嘆息道。

「灰色瘟疫?」林夜疑惑道。

「灰色瘟疫，一場恐怖的災難，雖然教廷官方對外界宣稱是自然災害，所有狂化的鎮民也都被肅清處決，但唯一倖存下來的我，卻清楚真相併不是那麼回事……灰色瘟疫，是人為造成的災厄！教廷想要創造出非人的怪物實現野心，卻自食惡果，覆滅了自己的城鎮，這都是神的天罰！」

林夜聽后，一言不發，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說的話是否可信，但也多少記在了心裡。

灰色瘟疫、教廷的野心、舊鎮覆滅……總是以聖光為信仰的天啟教廷，似乎也有陰暗而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水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不過，那些也並不關自己的事吧。

於是，林夜說道：「你說自己是舊鎮的倖存者、一名神父，這一點暫時無從考究。但很明顯，現在的你不是一名人類對吧?」

說罷，他不著痕迹地將手按在雷格斯特的槍柄之上，隨時都能做出行動。

「是的，我不是人，是變種人，永遠無法行走在陽光下，現在和你說話都是在強忍著把你撕成碎片的衝動。我的身體內依然殘留著灰色瘟疫的毒素，它一天天侵蝕著我，讓我靈魂備受煎熬，憑藉著身為神父修習的光元素魔力才暫時得以壓制，三十年了，我覺得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你想如何結束?」林夜冷冷地盯著他，只要他一句話自己就會毫不吝嗇地賞他眉心一發子彈。

「你的手槍，是銀制的，流線型槍身，大口徑子彈，沒記錯的話……是叫雷格斯特吧?不過型號大概是更新的款式，握柄和槍口都有改良。」似乎注意到了林夜的動作與眼中殺氣，男人也沒有太過在意。

「嗯，是第二代，你似乎對這把槍很熟悉?」林夜也不再掩藏，直接抽出銀色手槍，說道。

「當然，畢竟我過去也是教廷的人，你拿著它，就說明你是一名獵魔人，但看你的著裝和氣息又不太像，所以我判斷你應該只是一名見習學徒吧?」

「不瞞你說，到這骯髒的下水道來，從一頭抵達另一頭，就是獵魔人的考核項目。」

「我在下水道住了三十年，熟悉路線，我可以帶你前往另一邊的出口。」

「我應該相信你嗎?」眼看對方並沒有惡意，林夜也暫時收起了槍，不過依舊沒有絲毫放鬆警惕。

「沒有我的領路，也許你會在這裡迷路一天也說不定。」

神父的一句話讓林夜啞口無言，自己的確是瞎轉悠太久了。

他有注意到，神父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總是會望向那床頭櫃的相框，渾濁的雙眼中浮現一絲溫情。

褪色的合影照片上，中年男人抱著一名年齡不大的小女孩，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那張照片上的男人，是過去的你嗎?」

「是的，雖然和現在的模樣不太像，但的確是我。」

「那個女孩呢?你女兒?」

「是我最愛的女兒，夏莉，她是一個很活潑的孩子，灰色瘟疫爆發的那天，她才五歲半……」

看到這名神父眼中的表情，林夜的內心也不由微微動容，儘管對方的相貌可憎，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神父，也能結婚生子嗎?」林夜隨口問道。

「收養的孩子，夏莉是棄嬰，被丟在聖堂外的石階上，她沒有哭也沒有鬧，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好孩子。」

「真可惜，沒人能想象命運會帶來怎樣的變故。」

通過一番交流，林夜也得知了這名變種人神父的名字，克里斯。

有了克里斯這個免費導遊在前頭帶路，林夜不再像之前那樣無頭蒼蠅般亂走。

「還沒有到嗎?」

「就快了。」

望著對方孤寂的背影，林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跟隨著他向黑暗的前方邁進。

最終，一扇鐵柵欄門出現在通道盡頭。

「就是那兒了，門後面就是下水道的出口。」克里斯指了指那扇鐵門，低著頭說道。

「非常感謝。」林夜道謝一聲，徑直向前走去，沒有注意到克里斯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而複雜。

推開鐵柵欄門，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髒亂黑暗，布滿各種煉金儀器和機械的房間，許多不明成分的液體試管裝在架子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硫磺氣味。

「克里斯神父，你確定這裡是出口?」林夜回過頭，並沒有看到印象中那個身穿長袍的身影。

他剛想走出去，卻發現鐵門「嗙」地一聲，緊閉關起了！

「什麼情況?」林夜頓時有點不明所以。

「情況就是，你馬上就要死了！」一個陰冷、尖銳的男聲從房間的角落中傳來。

林夜大驚，立刻將雷格斯特拿在手中，手指扣在扳機上，瞄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隨後，從陰影中走出的是一個膚色呈紫白色，身穿黑斗篷的男人，他手持一根骨質短杖，臉龐瘦得像是骷髏，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死靈法師?」林夜心裡第一時間想起這個辭彙。

「桀桀……你倒是有點見聞。不過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藏身所，那就別想活著離開了。」

死靈法師無一不是大陸通緝的異端，平時也總是隱藏蹤跡，在暗地裡出沒，如同下水道的老鼠。

林夜剛想說什麼，卻見那死靈法師身旁又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正低著頭靜靜站立著，一言不發。

那個人，赫然正是之前為自己帶路的神父克里斯！

林夜不再搭理死靈法師，而是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克里斯，冷若寒霜。

「所以說，一切都是想要讓我掉入陷阱而編織的謊言?你根本不是神父，也沒有什麼女兒，更沒有心?」

聽到林夜的質問，克里斯陰鬱地抬起頭，嘴唇微微張開。

「並非全部都是謊言……我曾經的確是神父，我也有一個深愛的女兒，她已經在三十年前就死了。但是這位桑吉斯大師是位死靈法師！他能夠讓夏莉死而復生，回到我身邊！只要能滿足我這最後的願望，我可以為他弄到活人實驗樣本，我什麼都可以做，就算死後靈魂墮入地獄也在所不惜。」

聽了克里斯的答覆，林夜也恍然大悟，這位變種人神父是為了讓女兒復活才與死靈法師合作，將人弄來給死靈法師桑吉斯進行活體實驗。

「克里斯，別自欺欺人了，身為教廷人員的你還會不了解死靈法師嗎?他就算真的能夠復活你女兒，你得到的也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我知道，但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選擇嗎?我真的十分思念夏莉，這三十年，我每天都靠著回憶而活，夜晚才會到地表上對著黑夜獨自一人嘆息，我在舊鎮廢墟中找到過自己的家，找到過家門口為夏莉做的鞦韆，都已經破爛不堪了。我無數個夜裡夢到過夏莉，她對我說「爸爸，明天也要開心地渡過呀」，這便是支撐著我活到現在的理由！」

「你覺得自己這樣做，夏莉真的會開心嗎?」林夜冷冷地詢問道。

「……」克里斯沉默不語，拳頭捏的很緊，這個問題他無法給出答案。

「很抱歉打擾你們聊天，我的時間可是很忙的，克里斯你先退下吧。」死靈法師桑吉斯插話出聲。

「他是我為你奉上的第9個祭品了，事成后你一定要遵守承諾，讓夏莉回到我身邊。」

「放心，克里斯，我們以後可是鄰居，要好好相處啊，桀桀。」

死靈法師桑吉斯冷笑著手持短杖走向林夜，他看得出這名新祭品並不會乖乖束手就擒。

林夜也擺出了戰鬥姿勢，雷格斯特清脆的子彈上膛回蕩在幽暗的空間內。

毫無疑問，連轉職都還沒轉的林夜對上一名死靈法師，是十分棘手的，別的不說，他目前並沒有掌握任何技能，而對方可是陰招無數的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