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幾個暗衛趕緊去收拾準備,趙成躺在床上,閉目沉思。
就在暗衛整裝待發時,他眸光一冷,忙道:「等等!先別去!」
暗衛們停住腳步,望著趙成。
趙成捂著傷口,坐起來道:「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顏妃才挨了朝傾公主十板子,便是走路都要丫鬟扶著,要是出去祈福,那可是要跪上好幾個時辰,她的身體吃不消。」
一個暗衛望著趙成,「你是說顏妃不可能去永寧寺祈福?」
趙成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是覺得心底不安。」
他知道去永寧寺祈福的目的是支開朝傾公主,所以朝傾公主絕對是真的去了,但萬一顏妃沒跟去,那永寧寺祈福就是個陷阱。
「容我再想想。」
趙成還在思忖,那些暗衛有些等不及,但都沒有離開。
趙成想不明白,少奶奶明明知道暗衛是假的,是故意去套她消息的,為何她還讓那暗衛去掀顧清顏的屋頂,這不是明擺著自找罪受嗎?
難道少奶奶這麽做,就是為了屋頂被掀開,好見到月光?那少奶奶豈不是打算今晚就進鐲子了?
東延皇宮,御書房。
顧清顏躺在貴妃榻上,手裡拿了一本書瞧著。
元奕在批閱奏摺,偶爾會看著奏摺失神。
顧清顏笑道:「你放心吧,朝傾公主不會有事的。」
元奕的眼睛從奏摺上挪開,道:「你就那麽篤定蕭國公府的暗衛會上當?」
顧清顏小心坐正了,畢竟屁股還有些疼,她笑得自信,「蕭國公府的暗衛不傻,劫持去上香的我,總比進宮救人,或者劫持你容易得多。」
既打發了朝傾公主,又能引蕭國公府暗衛上鉤,一舉兩得,要不是屁股疼,又有上香祈福的事,她真想去御花園看看安容的慘狀。
實在好奇,顧清顏吩咐柳公公道:「去御花園看看她怎麽樣了。」
柳公公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御花園裡,安容兩眼望著遠處開得嫋嫋婷婷、猶如美人舞袖回首的芙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又餓又渴,這才剛過午時,等到太陽落山,月亮爬上來,至少還要三個時辰,她快堅持不住了。
好歹給她兩塊糕點,半碗茶水墊墊肚子啊!
越餓越想著吃的,越想著吃的越餓,餓得安容的肚子咕咕叫。
見柳公公過來,安容眼角微微上揚,她靠著鐵籠,雙手環胸,看著柳公公。
純凈明媚的雙眸,眉梢上揚,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彷佛在幸災樂禍著什麽,柳公公被安容的眼神看得背脊發麻,腦袋綳得緊緊的。
這蕭少奶奶他見過許多次,性情溫和,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親和,瞧著讓人心情愉悅,哪怕蕭湛是東延的敵人,對她,他也厭惡不起來。
她這會兒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好像自己要大禍臨頭了一般?
柳公公想轉身離開,可是腳偏偏像是被定在了地上,挪不動。
安容抬手輕拂被風吹亂的髮絲,緩緩垂下眼眸,望向遠處。
柳公公眉頭皺緊,欲轉身離開,結果走了兩步,還是轉身回來了。
他走到鐵籠前,看著安容,問道:「蕭少奶奶,你笑什麽?」
安容勾唇一笑,「笑柳公公大禍臨頭了啊。」
柳公公身子一凜,臉色一白,「何出此言?」
安容輕抬胳膊,露出手腕上的鐲子,笑道:「鐲子的威力,柳公公見過的,我來東延這麽多天,都心平氣和,不吵不鬧也不怕,是因為我知道我會安然無恙,無須擔心,不過柳公公你,印堂發黑。」她點到為止,然後就只笑不語了。
柳公公望著安容手腕上的鐲子,再想著安容的話,鐲子當初傷了顏妃和皇上,還有好幾個護衛的事,他比誰都清楚啊,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見柳公公警惕的看著自己,安容沒好氣道:「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還能讓你去偷你們皇上的鑰匙來救我不成?」
柳公公想想也是,對方在他這裡根本就討不了半點好,沒必要騙他。
他很怕死,忙問:「那該如何化解?」
安容多看了柳公公兩眼,眉頭皺了又皺,隨即道:「伸手,我看看你的手相。」
見柳公公有些遲疑,安容兩眼一翻,「不看拉倒。」
柳公公心急了,趕緊把手擦乾凈,伸給安容道:「我這不是怕手太臟,看不清楚嗎。」
安容湊過來,忽然喊了一聲,「皇上。」
柳公公回頭,隨即啊的一聲驚叫。
安容抓著他的手往鐵籠上一摁,柳公公疼得滿頭大汗。
安容不好意思道:「柳公公,對不住了,我實在是太餓了,不得已而為之。」
幾位侍衛靠過來,他們手裡拿著刀,想逼安容放手。
安容哼道:「給我拿兩個饅頭、一碗水來,不然我就灼傷柳公公的手,那可是無人能解的!」
侍衛不敢動,他們可是知道安容鐲子的威力的。
「柳公公?」侍衛拿不定主意。
柳公公不敢吩咐他們,只道:「快去稟告皇上。」
安容也不阻攔,侍衛就趕緊跑了。
侍衛去了御書房把安容抓了柳公公的事稟告元奕,元奕又是無語,又是臉色鐵青。
顧清顏更是氣瘋了,「他怎麽就那麽笨,居然上了她的當?!」
侍衛則道:「是那蕭少奶奶太狡猾,柳公公是防不勝防,還說不照著她的吩咐做,她就灼傷柳公公還不給解藥。」
顧清顏冷冷一笑,「給她兩個饅頭,一碗水!上當也就今天一回,我看她以後怎麽辦!」
吃了饅頭,喝了水,安容的耐心也足了。
華燈初上,明月皎潔,偌大一個御花園在燈燭和月華籠罩下,像是蒙著一層淡薄輕紗,寧靜,幽遠。
可是某一刻,這寧靜被幾聲尖叫給打破了,整個皇宮都騷動起來,帶著忐忑和恐懼——
安容不見了。
沒有暗衛營救,沒有鑰匙開鎖,就那麽憑空消失了,如同鬼魅。
夜涼如水,御花園的鐵籠處,元奕和顧清顏並肩而立,兩人盯著空蕩蕩的牢籠,臉色陰沉,心情很不好。
慧明大師說過,安容的命辰星很奇特,會無緣無故的變暗,就像在這世上消失了一般,或消失一夜,或大半個月。
元奕一直以為是安容重生的緣故,卻萬萬沒想到安容竟然有憑空消失之能!
顧清顏摸著冰冷的牢籠,譏諷一笑,「這玄鐵打造的牢籠能關得住所有人,唯獨關不住她,難怪從蕭國公府被綁架後,大周到東延的一路上她都鎮定自若,原來手裡有殺手鐧!」
安容從始至終都給人一種「不就是綁架嗎,只要我想走,誰也攔不住」的感覺,她一直當她是自欺欺人,沒想到卻是真的!
元奕瞥了顧清顏一眼,他的笑涼過天上月,「同樣是嫡妻,前世你未曾懷有身孕,我擄劫你來東延,蕭湛都親自相救,這一世,沈安容有孕在身,他卻在邊關穩穩噹噹的做他的大將軍,我以為他對沈安容沒有愛,她的生死無關重要……」
現在想想,當真是可笑之極,便是安容手腕上的蕭家傳家之寶,蕭湛就不可能坐視不理,人家沒來救妻兒,那是因為根本不需要!
枉他派了人去大周辛苦將她擄來,到頭來卻是個大笑話!
柳公公站在一旁,他的心稍定,比起蕭少奶奶忽然憑空消失,他被蕭少奶奶劫持勒索了兩個饅頭一碗水這事要輕得多,輕到可以忽略不計了。
但就在柳公公輕鬆一口氣的時候,顧清顏拍了鐵籠道:「中她的計了!」
元奕皺眉,「何出此言?」
顧清顏咬了牙道:「她餓得不惜騙柳公公上當,要饅頭和水,要是她能隨便消失,就不會用計了,慧明大師也說,她消失的時間都在月圓後,定是與天上月有關,昨兒她要暗衛掀我屋頂,目的就是要我報復她!」
顧清顏大膽猜測,安容的消失和天上的月亮有關,她很聰明,都叫她猜對了,可惜安容已經消失了,她的猜測再準確,也是枉然。
柳公公一聽,忙問道:「現在蕭少奶奶消失了,顏妃可知道她會在哪裡出現?」
顧清顏瞥了柳公公一眼,嘲弄一笑,「我若是知道,還有她逃跑的機會嗎?」
柳公公悻悻然不說話了。
元奕的眸光投向牢籠,「要說她消失後憑空出現在蕭湛的軍營里,我都信。」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牢籠,及手裡這把從冰冷握得溫熱的鑰匙,還有什麽是不能相信的?他現在都開始懷疑,這座特地為蕭湛打造給安容先用的牢籠,將來能不能困住蕭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