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熟悉的陌生人

終於在第三天晚上，姍姍兩人到達了X城。崔志剛並沒有來接她們。兩人拖著行李箱走出火車站時，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

沒有悲沒有喜，或許姍姍的心早已經麻木了吧。崔志剛沒有來火車站，她卻並不覺得有多失望。大概是因為她原本就沒有對他寄以厚望，這就叫著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兩人在細雨中前行，她們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最終只得選擇在一家賓館安頓下來。

夜裡，姍姍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夜雨噼啪噼啪敲打窗子的聲音，竟然安然入睡了，大概是因為這幾日坐車實在是太累了吧。這似乎也是她這麼久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了。

這樣真好，她還能如此安然入眠。

崔志剛是第二天早上來的。

再次見到崔志剛，許姍姍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洒脫，說過見一面就放手的，可是真的很難。

兩人面對面坐在咖啡店裡，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許姍姍沉默的低下了頭，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像無論說什麼都無法表達出自己內心的絕望、掙扎。

她如溺水之人拚命去想抓住些什麼，可是眼前的崔志剛似乎並不是她的救命稻草。

崔志剛先開了口，「姍姍，對不起，其實我們還是可以做普通朋友的。」

普通朋友？姍姍啞然失笑，她和他之間怎麼可能還做得了普通朋友。

回不去的過去，看不清的未來。

「姍姍，其實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只是我家裡不同意，我媽看了你的照片，她說血管瘤有可能會遺傳，她害怕……影響下一代。」

影響下一代？

姍姍握緊拳頭，心在滴血。為什麼都要分手了，都已經走到最後了還要把她踩在腳底下。

將她的傷口一層一層的剝開，然後赤裸裸地放到陽光下爆曬。

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我家裡已經安排我去相親了……」

後面還說了什麼，姍姍已經聽不下去了。

「許姍姍，你等等我。」一直等在門口的沈文靜看見她跑了出來，然後拔腿追了上去。

許姍姍一直跑，一直跑，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釋放自己。

大腦里，崔志剛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放――

跟你在一起會影響下一代。

我已經去相親了。

對不起，許姍姍，我對你只能說對不起了……

許姍姍淚如雨下，怎麼可以這樣，你可以不愛我，但你愛了就要負責到底。

你可以不負責任，但你不能踐踏我的尊嚴。

許姍姍，你還有尊嚴可言嗎？你不顧一切的要見他，他卻告訴你，他相親了，他接受不了你的醜陋。

「姍姍……不要跑了……」

車水馬龍，沈文靜邊追邊喊。跑到一個路口，卻不見姍姍的影子。四下張望，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姍姍，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平安。在這陌生的城市，她現在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祈禱了。

最後，沈文靜只得自己先回賓館。

「姍姍，你太沒良心了。因為一個臭男人，你竟然丟下我。」就在沈文靜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時，許姍姍終於回來了。

許姍姍只顧抱著沈文靜哭，「對不起……文靜……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許姍姍，我告訴你，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對不起你，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誰都不欠誰的。有時候愛情真的只是一個人的事情。放手吧！」

本不應該在這城市再作停留的，可是居然下不了決心離開。

她在這個城市多呆一秒，似乎就能多一份溫存，這裡是離他最近的地方，不是嗎？

沈文靜正好有個網友在這裡，她約了他出來見面。姍姍不想去，沈文靜硬拉著她去，說怕留下她一個人想不開。

沈文靜的網友似乎沒有一點情調，約會的地點竟然是在一個小區門口。

兩人各拿一本雜誌順利的接上了頭。沈文靜一看對方竟然是個帥哥，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情調了，黏糊糊的就和對方侃了起來。

許姍姍百無寥寥，眼光一撇，卻看見崔志剛和一個年輕女孩從小區走了出來。

如何讓我遇見你，為這我已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

只是，許姍姍覺得這樣的相遇未免也太狗血了吧。

遠遠的，看見崔志剛和那女孩上了車，然後朝另一個出口疾馳而去。

許姍姍想哭，可是卻發現自己沒有眼淚了。

這樣真好，至少，我不會再為你哭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回到了賓館。這次，沈文靜竟然破天荒地沒有跟人家一起吃飯。

離開X城的最後一晚，許姍姍撥通了崔志剛的電話。終究是不想留下任何遺憾，再見一次，一次就好。

電話里似乎有女人的聲音。姍姍苦笑，難道這麼快就同居了嗎？這速度倒是挺快的嘛！

崔志剛「喂」了一聲，隨後電話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很明顯崔志剛去了陽台接她的電話。

怕現在的女友知道她的存在嗎？那好，那我就偏偏要讓她知道。

「姍姍，有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你不是說我們還可以做普通朋友嗎？」

崔志剛乾咳了一聲，「是的。」

「那好，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作為朋友你是否能來為我送行呢？」姍姍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我……可能沒空。」

崔志剛拒絕了，連最後的送行都拒絕了。

許姍姍心裡再次感覺被人劃了一刀。

「我只是想讓你來送送我，沒有別的意思。」

「真對不起，我真的沒空。」

許姍姍掛了電話，放聲大哭。

無情，怎麼可以如此無情。

崔志剛，你怎麼能如此無情。

崔志剛，你不能這麼對我。

「姍姍，放手吧，徹底的放手。」

姍姍朝沈文靜重重的點頭，是時候放手了。在這場感情里，她愛的太卑微了，幾乎卑微到了塵土裡。

離開的那天早上，天空一片灰濛濛。

許姍姍進入候車室時，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城市。這次真的是要再見了，再見，永遠不見！

今生，他再也不會陪她一起走了。多麼可憐，可悲。

如果時光倒流，她不認識他該有多好。

如果時光倒流，她不答應與他見面多好。

如果時光倒流，他還在電話里叫她親愛的多好。

只是沒有如果，她與他今生不會再遇見了。

上了火車，毫無顧忌的流淚。

再見了，崔志剛。

我騙不了自己，我還是愛你。可是我不會再毫無尊嚴的愛你了。我知道你在這個城市就好，我的心會留在這裡。

從此以後，我們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從此，不再聯繫，不再愛你，後會無期！

再見了這個城市，你收藏了我的眼淚，也埋葬了我的愛情。

從此，在地圖上我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