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插科打諢
是日，秋高氣爽，天朗氣清。羅綺年挺著九個多月的大肚子邁著鴨子步一步一步緩慢地朝靜怡齋走去。春燕和春桃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羅綺年，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
羅綺年笑道：「你們呀，太過小心了。」
春燕：「夫人的事，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春桃用力點頭表示贊同。
來到靜怡齋的時候，團團幾個小朋友正在背書。奶聲奶氣的童音富有節奏感的吟詠很有喜感，羅綺年不由駐足凝神靜聽。
不知胖胖說了句啥，被羅父嚴肅呵斥，然後糾正。鑒於他們幾個都是小孩子，羅父特地用非常淺顯的話語跟他們講。
父親他，不一般啊。
閔老大夫說羅父有心結，心結不解，鬱氣不出，病怕是不會好。
她曾仔細想過羅父的經歷，除了種地還是種地，沉默寡言，缺親少友……唯一的疑點就是他落戶清河村前的事。
他不曾說，別人也沒問。
她猜想羅父定是有故事的人。如今看來，故事不一般的大呢。
她就說嘛，羅母不聰明，羅父也傻，羅耀傑那小子為什麼會有如此厲害的腦袋。過目不忘探花郎，呵，卻原來家學淵源啊。
掉頭往回走：「請胡管家來一趟。」
胡來已經不只是管家了，兼任悅己、鄉味居、通運雜貨鋪等的大掌柜，還負責包打聽。
「幫我打聽個人，」羅綺年指尖輕扣桌面，她的手指水腫了，扣幾下疼得厲害。
委屈地癟癟嘴：她想韓軒了，懷孕很辛苦，肌膚長斑，手腳浮腫，尿頻尿急，吃不好睡不著……還要擔心他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
哼！
等生了孩子不給他抱，不讓孩子喊他父親。
孩子是她一個人生的，一個人養的，只需要她一個母親就夠了。哦，還有一個團團哥哥。
思緒飄得有點遠。
靜候下文的胡來久久聽不到，抬起頭來瞄一眼。噢~了不得，他發現驚天大秘密了！
夫人思念韓將軍！
瞧，想得眼睛都紅了，要哭不哭，可憐喲。
韓將軍也是，離家幾個月，除了開始寥寥幾封書信，最近兩個月隻言片語也無。
知道的呢，是韓將軍賑災辛苦，且災區瘟疫爆發，通信受阻；不知道的呢，還以為小羅夫人被拋棄，韓將軍在外面另結新歡，樂不思蜀呢。
「咳——夫人要小的查誰？夫人儘管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容辭！」
「嗤——」羅綺年被他逗笑了，心中惆悵散盡，「上刀山下火海不需要，深入虎穴差不離。」
胡來佯裝害怕：「夫人，小的可不可以反悔？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嬰孩，偌大一個家只有小的一人能勞動。望夫人憐惜憐惜小的。」
「去，你家老母親跟你大哥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快活著呢。你光棍一個，妻子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窩著。我們對你家的情況門門兒清。別演戲，太假。」
春燕毫不猶豫懟回去。
胡來不贊同地搖頭：「非也，非也，春燕姑娘。正因為小的沒來得及給我老胡家留香火，更加要保護自己，總得給自己留下幾個小蘿蔔頭。」
羅綺年思忱半晌，「我不知道此時危險不危險，但是麻煩定然不會少，你且考慮考慮，不行我花大價錢請紫冉閣查。」
「紫冉閣？」胡來倒吸一口冷氣，「夫人您遇到大麻煩了？小的立刻飛書將軍？」
紫冉閣是專門販賣信息的組織，傳言是江湖組織，也有說是朝廷暗門。神神秘秘，無人知曉其主人。但有一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沒有紫冉閣查不到的事，只有你想不到要查的事。
而且，價位超高，代價超大，一般官宦富商承擔不起。
羅綺年請紫冉閣幫忙，傾家蕩產的節奏啊。
「沒有遇到麻煩，」羅綺年頓了頓，「將來有可能惹官司。」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胡運來打追隨羅綺年開始，他們的命運已經牢牢綁在一起。
沒有他選擇的餘地，胡來深吸一口氣，結結實實叩了一個響頭：「小的定不辱使命。」
「瞧你嚇的，」羅綺年失笑：「事情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爹安安全全在清河村住了快三十年，沒有人上門找麻煩……
等等，「三十年前可發生過什麼大事？」
胡來怪異地看一眼羅綺年，跟不上她跳脫的思路，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三十年前發生的大事很多，不知夫人想問哪一方面的。」
春燕啐道：「呸，真當你是江湖百曉生啊，問啥啥明白。」
胡來得意地捻捻他精心修剪過的八字須：「春燕姑娘不知，小的除了巡查店鋪田莊，餘下時間盡打聽新鮮事兒了，知曉的秘辛不要太多。」
賊賊一下：「隔壁家的小子偷看買豆腐家閨女兒洗澡我都知道，春燕，」
「夫人，快攆他出去！」春燕羞紅了臉，用力死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個洞來。
羅綺年莞爾，安撫地拍拍春燕的手背，笑罵胡來：「趕緊把你的鬍鬚剃了吧，二十齣頭的小夥子看上去像三十多的猥瑣老頭子，漂亮姑娘看見你就怕了，還指望找媳婦兒呢。」
胡來迷戀地摸摸鬍鬚：「只看外表的姑娘膚淺，小的要找知我懂我內涵錦繡的才女。」
「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註定一輩子單身了。」
「春燕姑娘莫要瞧不起小的，話本子不都說閨閣小姐最重真心，只要小的把一個真心捧上，何愁娶不著嬌美娘子？」
「也要你有本事見得著人千金小姐的面兒呀。」
胡來狗腿地朝羅綺年作揖：「那就要求夫人幫忙了。」
「去去去，誰家夫人喜歡自己女兒嫁……」春燕說不下去了，她也是下人，也夢想嫁良人。
「別帶累夫人落埋怨。」
「官宦人家的女兒我不能給你介紹，商賈人家的小姐可以試試。」
「多謝夫人，小的給您磕頭了。」
插科打諢，笑笑鬧鬧，羅綺年開心了不少。
「我要你查的，是我父親。」
「啊？」
「啊！」
胡來、春燕、春桃個個驚奇：「夫人，您要查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