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磣出嫁
韓大壯信守承諾，黎明時分就起床，頂著露水去鎮上賣獵物，然後採買提親需要的禮物。
「死丫頭吃笑菌了，一天笑嘻嘻的，也不嫌磕磣。」
羅二丫翻白眼，心情好不笑難道要哭啊？想想今天韓家就來提親，臉上的笑容又加深幾分。
手中梭子猶如小魚，滑脫脫快速穿梭，織布機上的素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嗯，這一匹今天就能織完。
羅母鑽進廚房，「偷偷」給羅耀祖做好吃的加餐，抬頭看到韓大壯父子兩提著東西進屋。
她皺皺眉，「他大叔，來找我家老羅嗎？」
韓父笑眯眯回應，「都找，都找。我們今天上門提親來了，順便商量倆娃的婚事。」
「提親！」
羅母音量陡然拔高，心思百轉：他韓家二小子三小子都結婚了，就剩大小子和四小子。大小子毀容了，該不是他，難道是他家四小子？
那也不成啊，他韓家雖不愁吃穿，但也不富裕，二丫可不能便宜他家。
也不對啊，全村的人都知道二丫許給李家了。難不成他們是給他家小丫頭說親的？
堅決不成啊！自家大兒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將來還能飛黃騰達，他家姑娘可配不上自家兒子。
雖說主意已定，但是姿態還是要擺出來的，遂悠悠開口：「給誰提親啊？」
「當然是你家二姑娘。」
「我家二姑娘已許給李秀才了。」
韓父老臉漲紅，搓搓手：「聽說還沒有談妥……」
羅母心下算計，雖說她看好李家，但是李家給的彩禮太少。不若探探韓家口風，若彩禮足回頭也好找李家說項說項。
「你家打算給多少彩禮？」
「哈？」
韓父有點懵，咋突然說道彩禮上了，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十兩禮金，七十二條腿。」
羅母暗暗點頭，比嫁大閨女收的彩禮還多哩。看不出住土坯房的韓家家底如此厚實啊。可惜沒個秀才，不然二丫頭許給他家也不錯。
「知道了，慢走，不送啊。」
「咋？」韓父不淡定了，「還沒商量孩子們的婚事呢。」
「商量啥呀，二丫已許給李秀才了。」
韓父為難了，確實這事村裡老少都知道。但是兒子第一次開口央他辦事，他總得試試。
韓大壯從羅母眼裡瞧見貪婪，又見她聽父親說出彩禮時的滿意，心下有了算計。
「她嬸子，我中意二丫許久，望嬸子能將二丫許配給我。我會好好待她，不叫她吃苦。」
「啥？」羅母驚呆了，萬萬沒想到是給韓大小子提親的。就他這模樣，杵這跟她說話，她還怕怕的。可不能給自己當女婿呀，不然以後時常見著豈不被嚇壞！
連忙擺擺手：「不能成，不能成，說好的親事不能反悔。」
「嬸子，禮金十五兩成么？」
他不想用銀錢做砝碼的，感覺羅二丫就是貨物，等著談好價錢出手。可他蠢笨，想不出好法子。
羅母糾結了，十五兩呀，她家攢幾年都攢不到。心動了。
偷偷撩眼瞄瞄韓大壯的臉皮，呵，太唬怕人！那疤痕就是蜈蚣，猙獰醜陋。
可是，她又好想要那十五兩銀子呀。
正糾結時，李賢仁登門了。
只見他嘴角噙笑，眼含柔情，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瞬間治癒羅母受驚嚇的小心臟。
「岳母大人，小侄這廂有禮了。」說罷作揖。
「有禮，有禮。」羅母樂顛顛扶起李賢仁，拉著他的手細細打量他的長相。越看越滿意啊，她家的女婿就要這樣出彩的人物。
韓大壯在李賢仁進門時就一直打量他，觀他英俊懂禮又有才華，自慚形穢，頓生退意。
李賢仁一面與羅母寒暄，一面打量韓大壯，將他眼底的自卑盡收眼底。心底忍不住嘲笑，優越感也油然而生，面上卻始終笑如春風。
後院，羅二丫給雞鴨剁了兩盆老菜葉子給它們加餐，繞到天井洗手。抬頭望望天，日頭東斜，還早呢，韓大壯說下午才來的。
鞠一捧涼水拍拍有點熱的臉頰，準備去廚房做些點心，好用來招待韓家父子。
不料轉身就看到李賢仁親親熱熱的扶著她母親笑得一臉陽光，而韓家父子則聳頭大腦拘謹的立在一旁。
娥眉微蹙，她緩步來到韓家父子身邊，熟稔地挽上韓大壯臂彎：「你來啦。」
俄而轉頭跟韓父問好：「伯父請坐，我給您倒茶。」
理也不理目光灼灼的李賢仁，燙杯沏茶奉茶，動作行雲流水，十分好看。
「伯父請。」
「哎哎……」韓父受寵若驚，有點手足無措。
羅二丫微微一笑，恭敬地將茶杯端放在韓父右手邊的茶桌上。
李賢仁扶著羅母的手倏地用力，抓疼了羅母。
她剛想呵斥，卻發現李賢仁臉色難看，忙關切詢問：「仁兒，哪兒不舒服啊？」
李賢仁瞅她眸中誠摯的眼神，心裡的不快微微散去，還多了絲壓抑的得意和報復的快感。
羅二丫暫時不喜歡自己沒關係，只要拿下丈母娘，媳婦兒遲早攻克。
春風般的微笑慢慢染上臉頰：「我沒事，就有點渴了。」
羅母頓悟，感情吃醋了啊。「二丫，還不快給仁兒沏杯茶，沒聽見他說渴了嗎？沒眼力見的東西。」
羅二丫冷哼：「我的茶不是誰人都能喝的。」
羅母想打她，又忌外人在場，不能使她沒臉。且笨嘴拙舌，除了呵罵竟不知該如何說話。
李賢仁微笑：「哦，那請問二小姐，如何才能賞在下一杯茶？」
「向左轉，步行十一二，然後右拐，步行四五十，接著往前走，別回頭。」
韓大壯嗤笑，韓父嘴角隱隱抽動，李賢仁微笑逡裂。
「二丫快別淘。」
「誰與你說笑！」然後對羅母說：「娘，我不管你做何計，我都跟你說清楚了，我的心上人是韓大壯，我期待的人家是韓家。」
韓父暗暗點頭。
羅母眼見事情不按她的想法發展，惱了：「我是你母親，我生你養你你就得聽我的！」
羅二丫爆發了，上輩子的苦恨，重生后的委屈。她不想忍了！去他的孝順，去他的賢良淑德，去他的名聲，通通都不要了！她只想簡簡單單的活著，只想高高興興自由自在的活著！
「你是生了我，可是沒有養我！洗三禮當天你就把我丟給外婆撫養，我是外婆養大的，跟你沒關係！」
羅母震撼，從未見二丫發過火。自知理虧，便把矛頭指向韓家父子：「看他們那寒酸樣，你過去沒有好日子！」
韓父不樂意了，他家咋樣輪不到別人說嘴，特別還是給兒子提親的時候！且李家也不見得有多好，李賢仁也就會念書，長得白點，其他方面較大壯差遠了！且他家四小子也考上童生了，以後誰比誰厲害還不定呢！
「我家再寒酸也能讓兒孫吃飽飯穿暖衣！」
羅母嘖嘖：「人長得丑就別出來晃蕩嚇唬人！」
「娘！」羅二丫尖叫：「相貌是父母給的，誰都想有好容貌，但那可能嗎？況大壯不醜，至少在我眼裡，他不醜。」
「你就拗吧！」
「娘，啥都別說了。我這一生就認定韓大壯了，死也不改。也別商量婚期了，就今天吧。爹回來記得跟他說一聲。大壯哥，把彩禮放下，我跟你回家。」
韓大壯愣愣的，「二丫，我不能委屈你。」
「跟你，我不委屈。」
韓大壯眼眶紅了，決定以後要好好待她。
羅母尖叫：「你要是出了這個門就別回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羅二丫苦笑：「您從沒有當我是你女兒過，我只是家裡不費錢的丫鬟，是給兄弟們鋪路的石頭！放心，以後我會少回來的，除非緊要事情，咱別聯繫吧。」
轉身回房收拾包袱，也沒啥東西，幾件衣服而已。
卻不想羅母連這也不願意，搶過她的包袱翻翻撿撿，悶下羅二丫賣綉品的銀錢：「這是我老羅家的，你不能拿走。」
羅二丫神色淡淡：「隨你。」錢沒了還可以再賺。
李賢仁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很震驚，不懂為何羅二丫寧願跟個醜八怪也不跟自己。還為了撇開自己匆匆找人嫁了。他覺得他的自尊心受辱，心中怒火滔天，恨意綿綿！
韓父有點後悔了。羅二丫性子太過剛烈，且不孝順，這樣的兒媳婦娶回家，怕是會家宅不寧啊。
可是，除了羅二丫，沒有姑娘願意嫁給韓大壯，他不能讓兒子打一輩子光棍啊。
韓父為難，糾結啊。
「唉……」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且先看著，大不了以後分家讓他們單過。
韓大壯不知老父心中所想，正歡喜娶到媳婦兒，又心疼沒給媳婦兒張羅席面。
且說三人各懷心事回到韓家，又在韓家掀起了一股風暴。
韓母死活不認新媳婦兒，說不詳。
韓大壯好說歹說也沒能說服她。最後還是羅二丫下廚做了一頓午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入了韓母的眼，才勉勉強強答應羅二丫住在家裡。不過點明，她是不會承認羅二丫的身份的。
羅二丫也不在意，日久見人心，她會讓韓母認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