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當院子里下起了朦朧秋雨的時候,阿蘿坐在窗欞前,望著那絲絲綿綿的雨,看著那紅黃摻雜的秋葉飄零,想起了遠征南疆的夫君。
他當初說,入了秋,他就回來了。
現在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以至於走起路來都有些艱難。不過她為了能夠生產的時候順利,依然在堅持每日都在院子里溜達幾圈。
她會摸著那些木頭馬木頭人,嘴裡念叨著:「你們可知道,這是你們父親親手給你們做的,等你們出來后,再長大些,就能一起玩這個了。」
她的肚子很鼓很大,比尋常人的都要大,這對她纖弱的身子來說實在是很重的負擔。
別人會驚訝地說:「這該不會是雙胎吧,尋常沒見過這麼大的肚子!」
她笑了笑,摸著那圓滾滾的肚子,感受著裡面的胎動,沒言語。
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沒想到,還是有一天她在提筆給蕭敬遠寫信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裡面的心跳聲彷彿並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她當時凝神聽了一番,只聽得裡面有一個是強烈有力的,那就是之前自己聽到的胎兒心跳聲。而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心跳聲,比起第一個要柔弱一些。開始也是一驚,重活一輩子,她可能習慣性地按照上一輩子的發展來期待未來的事情,以為自己照樣還會生個男孩兒單胎。
不曾想,這次竟然是兩個。
待到這懷了雙胎的喜悅過去后,她不免開始擔心,一個強有力,一個較為柔弱,第二個該不會身子先天不足吧?
開始後來,她仔細地感覺胎動,體會那心跳聲,也就發現,第二個雖然柔弱,卻也頗為穩定,且胎動時胳膊腿兒也很邁力,只不過或許天性文靜吧,這才顯得比第一個柔弱些。
這麼一想,她難免猜測,或者第二個是女孩兒吧?
想到或許自己懷了個龍鳳胎,她便止不住的喜歡,恨不得趕緊地讓蕭敬遠知道。
不過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寫在家書里,因為她想等到蕭敬遠回來,親口告訴他,他一定很喜歡,她要親眼看著他驚喜的樣子。
薄薄的紙張,定是無法傳達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激動的。
她正坐在窗欞前,冥想著蕭敬遠什麼時候能到燕京城。
前幾日的家書,是底下小廝快馬加鞭提前送過來的,說是還有兩三日就要到燕京城了。
她想到這裡,唇邊便不自覺泛起一個柔美的弧度。
這一次蕭敬遠平定南疆動亂,擒獲敵軍首領,使得敵國國王派了國太子前來大昭朝親自遞送降書,可以說是大獲全勝,皇帝已經下了幾道聖旨要封賞蕭敬遠並其下將士,而自己也要妻憑夫貴,為一品國夫人。
素日有來往的燕京城名流貴族,一個個的,都登門前來,祝賀蕭家雙喜臨門,只不過這些都一併由老祖宗和二夫人給應付了。
她懷著身子,自是全家呵護備至的人,那些叨擾人的事,是萬萬不會到她跟前的。
她現在需要清凈,老祖宗早這麼給底下人說了。
正想著,忽而聽到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抬頭看時,卻是雨春。
雨春一臉激動,跺著腳喘著氣道:「回來了,回來了!」
儘管她的話著頭不著尾的,可是阿蘿一聽便明白了,這是蕭敬遠歸來了!
當下大喜,連忙叫來魯嬤嬤並房裡的丫鬟,準備茶水,準備巾帕,準備嶄新的衣裳,好給蕭敬遠接風洗塵,又跑到了一人高的銅鏡前,照照鏡子。
「嬤嬤,我如今實在是胖了許多吧?」她摸著自己偌大的肚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心中不免忐忑。
魯嬤嬤從旁笑呵呵地道:「夫人啊,這懷著身子,哪能不胖的,依我看,您如今還瘦著呢?」
「啊?」阿蘿聽著這話,心中涼了半截。
她原本以為魯嬤嬤會說「夫人除了肚子大了,其他地方一點沒胖,臉和胳膊都瘦得很」,可是魯嬤嬤卻說了這話,這簡直是坐實了她變胖的事實啊!
這下子,她忍不住對著鏡子一看再看。
魯嬤嬤從又旁笑呵呵了,滿意地看著她的臉,嘆道:「夫人這肌膚真是白得像那冬天下的雪,晶瑩剔透的,泛著紅光,讓人一看就喜歡!還有這胳膊,也不像以前乾瘦了,看著圓潤有福氣了。」
阿蘿聽著這話,一時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想著這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也不知道等蕭敬遠回來,會喜歡這樣的嗎?
當然了,說不得他根本顧不上注意這些,腦子裡只惦記肚子里那寶貝疙瘩了。
和魯嬤嬤這麼閑話著,雀躍期盼著夫君的歸來,正是一片歡喜,卻聽得外面又有動靜,再看過去時,竟然是新上任的管家帶著小廝等,匆忙要往這邊來。
「這是出什麼事了?」她這裡清凈得很,沒什麼事,尋常時候管家不會過來的。
說著時,管家已經過來了屋檐前,恭恭敬敬地回道:「剛剛得來的消息,說是七爺受了傷,已經馬上要到蕭府了,等下就抬著進來。」
這話一出,可真是猶如炸雷,炸得阿蘿腦子裡亂鬨哄的一片,兩腿幾乎站立不穩。
「受,受傷?」她一下子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到底怎麼樣,傷得可重嗎?之前怎麼一點沒提到?」
管家看這七夫人煞白的臉,還有那立不住的身形,一時都不敢抬頭了。
「這,這老奴也不知,只聽說,因之前怕夫人聽了擔心,便沒敢讓底下小廝過來回稟。是在南疆時候傷的,一路行來,應該,應該是沒事了吧……」
管家說話都有些不流暢了,實在是這位七夫人簡直是老祖宗的眼珠子一般,看得比什麼都嬌貴,如今猛不丁被他一嚇,萬一有個好歹,他擔當不起啊!
阿蘿在最初的震驚后,都是很快平息下來,她想著,這從南疆回來,已經好些天了,若是真是不能治的,怕是早就不行了。既是能撐到如今,那應該至少無性命之憂。
想明白了這個,頓時明白,便是最怕,缺胳膊少腿的好吧,那也沒什麼,他就算不能走動,自己也可以守在他身邊一輩子伺候他,只要他人還活著就行。
人活著,看著她生下他們的龍鳳胎,看著他們長大,那就足夠了。
當下她深吸口氣,平靜下來,對那管家道:「先把前面的門檻給卸掉,他既受了傷,或者抬進來,或者馬車拉進來,那門檻在,總是礙事。」
一時又吩咐丫鬟:「先去把床鋪好了,再準備熱水。」
她好歹也是經歷過事的,如今在最初的極度擔憂驚怕之後,很快鎮靜下來,開始調停安排了。
這邊一切安置妥當,外面蕭敬遠終於被送進來了。
送進來的時候,他是被人拿著架子床抬的。
阿蘿原本也把最壞的情況都想過了,可是一看到他閉眸躺在那架子床上的樣子,眼淚都險些落下來,連忙跟上去,命人將他放在了屋裡榻上。
外面的管家等都離開了,唯獨蕭敬遠的一個屬下,在那裡回稟這一切。
原來蕭敬遠是中了箭傷,一支羽箭射到了胸口處,險險地擦著心臟過去的,因這羽箭上又帶了毒的,軍中大夫一時解不了這毒,是以傷口遲遲不好拖延到現在。
如今皇上早已經派了宮廷御醫前去,把這毒給解了,傷口才漸漸恢復,現在只需要靜養就是了。
阿蘿聽了這話算是鬆了口氣,沒大事就好,至於需要卧床靜養,這都不是事。
正想著,蕭敬遠那邊傳來動靜,阿蘿聽了,忙湊過去。
「你,你可是要水?我給你端湯水來喝?」
「你覺得怎麼樣,可累了?」
「傷口呢,傷口還疼嗎?」
她這一籮筐的話語急切地扔過去,聽得剛剛醒來的蕭敬遠笑了。
他因這胸口的傷遲遲未好,回燕京城的路上,也吃了不少苦頭,是以如今身子虛弱,往日剛硬的面龐蒼白中透著憔悴。
不過他還是艱難地翹起頭,要去看阿蘿的肚子。
阿蘿的肚子很大,大得他都不敢相信。
「確實胖了許多。」他想起她心裡抱怨的,這麼笑著說了一句。
「啊——」對他的心疼,頓時幾乎拋到了九霄雲外。
怎麼這樣說話呢?
誰知道接下來一句,他卻說:「不過這樣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