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敖桂英(貳)
林鞏只能渾身顫抖著,看著手機上的那個眼神空洞,臉上全是鮮血的女人的臉漸漸布滿整個屏幕,然後從手機的邊角處,也漸漸溢出來紅色的液體,還有一些像是頭髮的絲狀物一根根伸出來,血液流到了他的手上,頭髮纏住了他的手指並且還在一步步地向上蔓延。
「不,不,不!」林鞏大叫了一聲后,終於徹底地暈了過去。
那些血液和頭髮立刻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嬴季站在林鞏的家門口,聽著從裡面傳來的大叫的聲音,微微皺了皺眉,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貼到了墨綠色的鐵門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知木也已經來到了她的肩頭,很警惕地盯著面前的門,幾次呼吸后,它突然立了起來,眼神兇狠地瞪著前方,像是有什麼東西就要來了一樣。
而嬴季放在門上的手掌後面,漸漸地冒出來一縷一縷的黑紅色的像是煙霧,又彷彿是極細的絲線一樣的東西,一層層地纏住了嬴季的手掌。
知木的眼中已經露出來一絲緊張,但是嬴季的眼睛卻依然沒有睜開,只是秀眉皺得更深了罷了,薄唇微抿,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已經沒有辦法掙脫了一樣。
就在那團細絲就已經快要纏到嬴季的手腕處的時候,嬴季突然睜開了眼睛,本就乾淨透徹的眼眸閃過清冽,明明沒有動作,她被覆在鐵門上的手腕上面系著的鈴鐺卻發出一陣晃動,清脆的鈴聲,伴著知木突然撲上去就要去撕咬的攻擊,那些成團的絲線猛地一層層抽離,漸漸消失在了鐵門中,就像在手機上面消失一樣。
嬴季接住撲了個空的知木,往後退了幾步,看了一會那一扇鐵門,又攤開了自己剛剛被攻擊的手,在掌心的位置,赫然印著一朵梅花大小的殷紅,那個地方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灼傷了一樣,但是她卻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這個到底是……」盯著那一片紅色,她的心裡蔓延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不管是這個印記,還是剛剛那團絲線上傳來的陰冷的感覺,她都像是在哪裡接觸到過一樣,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一個熟悉的調侃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來。
嬴季抱著知木,有些無奈地回頭說道:「八爺才是,不去捉鬼,來這裡做什麼?」
黑無常晃蕩著手裡帶著一個鉤子的鐵鏈,皺了皺眉說道:「經過這裡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就過來看看。」
嬴季抬眼看著黑無常頗有些嚴肅的樣子,有些驚訝地道:「果然八爺也覺得熟悉嗎?」
「也?」黑無常挑了挑眉。
「那,八爺記的起來在哪裡遇到過嗎?」嬴季上前一步問道。
「啊?」說實話黑無常並不是一個會刻意地記住什麼東西的人,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后,最終擺了擺手就往外走著道:「誰知道呢,感覺上一次遇到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嬴季知道,這不是常人所說的為了形容時間之久而說的誇張之詞,而是真真正正地存在著的幾百年。
嬴季看了眼手上還存在著鮮紅,握住了手掌,小跑跟上了黑無常的腳步道:「八爺再好好想想。」
「怎麼,很重要嗎?」黑無常永遠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重要……吧。」嬴季自己也有點說不準。
「那你回去問問必安好了,他總記得雜七雜八的事情的。」
「說的也是,七爺的確是比八爺靠譜多了。」
「喂,你這丫頭……」
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越走越遠,而在他們離開的林鞏的家裡,如果貓眼是可以從外面看到裡面的話,他們一定可以看到,一雙泛著血絲,比常人要大上許多的,眼珠都彷彿要蹦出來血紅的眼睛正盯著門外,視線漸漸移到樓梯口的位置,一縷頭髮緩緩落下來,將其遮住。
房間內,林鞏的躺在地上喪失了意識,一雙慘白的手自空中落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但也只是看起來像是在撫摸他的臉一樣,仔細看就可以發現,那雙手不時就會穿過林鞏的五官,根本沒有辦法碰觸到他的任何一處皮膚。
林鞏扔在一邊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的時候,那雙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慢慢在空氣中變得透明,最終消失。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還是蔣玥,只不過這次,照片一直都是一個浪卷頭髮的女生,一直沒有變化,也一直沒有叫醒林鞏。
而另一邊,嬴季跟著黑無常這裡跑跑那裡轉轉,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想到剛剛那種異樣的熟悉感到底是來自於哪裡,她攤開手心看了看那個紅痕,已經在漸漸褪色了,一開始的殷紅現在只剩下一層粉嫩了,但是她卻依然沒能夠想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她微微側了頭看去,黑無常手裡的鐵鏈上拴著一個死於上吊的女鬼,彎著腰跟在他們的身後,明明能夠依稀看出來是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卻偏偏選擇了以自殺來了結自己的生命,空洞的眼神莫名讓人覺得心傷。
似乎是察覺到嬴季一直在看那個女孩,黑無常手裡的鏈子甩了甩道:「這已經是這個城市這個月第四個自殺的女生了。」
嬴季有些驚訝地問道:「自殺是……為了愛情嗎?」
「愛情?」黑無常有些好笑地說道:「你們女人都是這樣覺得嗎?為了愛情的死亡。」
「什麼我們女人……」嬴季有些不滿。
黑無常的語氣卻忽地冷了下來說道:「你可記好了,這個世界,自殺有兩種,一種是為了他人和大義存亡的視死如歸,另一種是不用負責任的逃避和把自己的生命依附在別的東西上懦弱,而愛情,就屬於後者。」
嬴季有些驚訝於黑無常的強硬的態度,片刻后,卻低下頭來跟在黑無常身後,輕聲道:「八爺也沒有經歷過不是嗎?」
「什麼?」黑無常向後瞟了一眼,有些奇怪地問道。
「八爺也沒有經歷過那種沒有辦法承受的傷痛和責任啊,」嬴季站在原地抬頭看著黑無常問道:「既然沒有經歷過,又為什麼要說得這麼武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