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他沒想到玉引這麽會找救星,出門兩次後,她就天天繞著和婧轉,不願離開了。
眼下,孟君淮看她給和婧讀故事就生氣。「郡王妃。」
「然後小狼妖就回到山林,找狼媽媽去啦!」玉引講完最後一句,才抬頭看他,「嗯?」
孟君淮挑挑眉,「你歇會兒,我給和婧讀一篇。」
「嗯……」玉引思量著還沒答話,旁邊的和婧就先開口了。
「不用啦!」和婧舉著兩根手指頭,「母妃說一天兩篇,這是第二篇,我要去練字了。」說罷,她還雙眼發亮地問玉引,「對吧,母妃!」
玉引摸摸她的頭,「沒錯,真乖。」
孟君淮翻著白眼長吸口氣,心想,孩子你這會兒不要這麽聽話好嗎!
玉引叫凝脂去給和婧鋪紙研墨,夫妻倆目光一對上,正要大眼瞪小眼,一個宦官突然出現在門口。
「爺、郡王妃。」
孟君淮挪開目光點頭。
那宦官躬身道:「謹親王府的人來了,說有急事稟報殿下。奴才問了問,附近其他各府也都有人去,想是急事,就直接領來了。」
「讓人進來吧。」孟君淮說著叫來和婧,跟她說:「父王有些事,你今天回何側妃那兒練字,寫好再拿來給父王看。」
「好。」和婧福了福身,便拉著凝脂一道走了。
出了書房,自有奶娘上前為她們打上傘。
那個來稟話的宦官也懂得看眼色,在旁邊候了一會兒,待得和婧走遠了,才上前一步道:「殿下,京城裡出事了。」
孟君淮神色未變,「出什麽事了?」
那人又道:「昨夜大雨,有悍匪入京,劫殺了好幾個官員。」
孟君淮微微一震,「何人遇害?」
「錦衣衛上戶所百戶,蔡開;吏部侍郎,常平永;翰林學士院學士,宋方瓊;還有刑部的一個郎中,鄭響。」
聽到「鄭響」二字,孟君淮的心弦頃刻間綳了起來,但他維持住神色,平靜追問:「什麽人乾的?」
「尚還不知。」宦官給了這麽個答案,頓了頓,又道:「幾位大人都是從宮中回府的路上慘遭毒手。昨日雷雨太大,街上罕有人煙,屍體直到今晨才被發現,莫說兇手的足跡,就是幾人流下的血也盡數沖乾凈了。」
孟君淮沉默片刻。「圖財害命?」
那宦官回說:「幾位大人身上的銀票錢財確實都沒了。」
他聽出這話別有意味,直言問道:「謹親王怎麽說?」
那宦官聲色平靜開口,「王爺只說,昨日同時間出宮回府的官員里,比這幾人位高權重的還有兩三個,縱然在雨中,馬車的差別也看得出來,但遇害的卻是這幾人。」他說罷覷了眼逸郡王的神色,「而且都是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遭的毒手,可見匪人清楚他們家在何處,卻又不曾直接入戶搶劫錢財。」
外面又響起一聲悶雷,令玉引一震,倒把她嚇得僵住的思緒拉回了幾分。
「殿下……」她一時不太清楚這其中有什麽隱情,只道:「殿下是不是儘快回京一趟?我著人準備。」
她記得最初進來稟話的那宦官說,附近其他幾位皇子別院也都有人去稟告此事,可見謹親王是想讓一眾兄弟都回去商議。
孟君淮「嗯」了一聲,揮手讓謹親王府來的人退下,思量了一會兒,看向玉引,「一道回去吧,或許需要你相助。」
當日下午,逸郡王府小小地熱鬧了一陣。
留在府里的眾人都聽說郡王爺馬上要回來,而且跟上次回府不同,這次連郡王妃也一道回來。那便是最要緊的兩位都回府了,很可能不會再回清苑,畢竟路上顛簸,來來回回的折返太折騰人了。
那麽,何側妃什麽時候回來,她們才不在意。
沉寂了兩個多月的府中好像在這一剎那又恢復了人氣,尤其在府邸的最北側,每個人都翹首等著。
蘇氏連續試了十幾枝簪子,才終於挑定了一枝簪在髮髻上。對鏡子看了看,又憂心忡忡地問木荷,「你說我真能進得去正院嗎?郡王妃那個性子,平常是懶得管閑事的。」
而且還不只是懶得管閑事,顧氏當時跪得一雙腿都快廢了,底下人都沒能進院里去稟話。這明顯是正院的人拿捏著郡王妃的心思擋人,可見郡王妃多愛清靜了。
木荷胸有成竹,「自然能。您想想看,您幫何側妃管帳管了這麽些時日,何側妃去清苑的這兩個月,府里的帳更是全靠您一個人,郡王妃就算不跟您客氣、不問您辛不辛苦,也得問問府里的事,怎麽也得讓您去說說話。」
蘇氏聽了,心裡更有把握些。
人進了郡王府,那就是一輩子都要指望著郡王府。再說得明白些,便是指望著郡王爺的寵愛、指望著爬上府里更高的地位。
現下頭一樣她摸不著,逸郡王不傳人去,她們就沒半點門路去見逸郡王。
那就只能試著爭一爭第二樣。
府里的兩個側妃已經齊了,可她想,她好好地做事,至少在郡王妃面前爭出頭。
姨娘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月錢還不夠平日打點下人。分例里就連布匹都少得很,常是做褶裙夠,做馬面裙則只夠半條。搭上何側妃之後,憑著何側妃的賞賜,日子是好過了些,可她不能總靠何側妃接濟,若一旦犯點錯就慘了。
比如和她一起進府的顧氏,現在住在根本沒人去的院子里,聽說偶爾想要碟點心,膳房那邊都敢給她臉色看。
相比較之下,資歷最久的江氏,日子可真是比她強了不只一星半點。
蘇氏被這樣的心思盤繞著,又興奮又忐忑地等著主子回府的消息傳來。整整一個下午,她一口東西都不敢吃、一口水都不敢喝,就怕一會兒見郡王妃的時候儀態有失。
終於,將近傍晚時,終於聽說他們到了。
「快,把帳冊收拾好,跟我一道過去。」蘇氏當即帶著木荷一道出了門。
雨後鋪著青石板的過道還濕著,她卻一路都覺得自己好像被烈日炙烤著似的,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正院門口,卻見院子里的下人比預想中要多得多。
「喲,蘇姨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關照各處的王東旭笑著上前一揖,瞧瞧她,「您這是……有事啊?」
「王公公。」蘇氏客氣地屈膝一福身,指指木荷捧著的帳冊,「這些日子何側妃不在,府里的帳目都是由我管著,聽說郡王妃回來了,想請她過目。」
王東旭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道了聲「蘇姨娘辛苦了」,又說:「可您現在不方便進去。郡王爺也直接來正院了,現下正歇著。您把帳冊給奴才,奴才替您呈進去,郡王妃若需要,自會召您問話。」
「也好。」蘇氏略有失落,但也只能依言照辦,將木荷手裡的帳冊拿了過來,交給王東旭,「那就有勞公公了。」
「您客氣。」王東旭剛這般一應,卻見她身後的木荷突然上前一步。
木荷有些緊張,可這份緊張並不能壓住她眼裡的期待。「公公……蘇姨娘一直盡心做事,勞您行個方便,讓蘇姨娘進去稟話吧。若有哪兒做得不好,也能趕緊得殿下、得郡王妃一句指點。」
「木荷!」蘇氏立刻喝住她,她自然知道木荷在想什麽。
木荷卻不甘心,咬咬唇,還是將腕上的一隻銀鐲子塞到王東旭手裡,「有勞公公!公公只消進去稟一聲便好,郡王妃若真不想見,我們便回去。」
她想,哪怕只是一絲希望也要博一把。何況,現在的這一絲希望和平日還不太一樣。
郡王爺去清苑兩個多月了,身邊只有一個正妃、一個側妃。回來後,亦沒聽說要往她們北邊添人,可見身邊的丫頭沒有一個收了房。
那兩個月對著同樣的人,焉知郡王爺現在不想見見其他人呢?
木荷懇求地望著王東旭,只希望但凡有那麽一丁點機會,也要讓著一丁點落在自家娘子的手裡。
「你們這……」王東旭一臉為難的笑著,掂了掂手裡的銀鐲,終於收進了袖中,「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