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玉引聽完,整個人都傻掉了。
阿祺?常去八大胡同?還在那兒包了個姑娘?
姑娘還有喜了……?!
饒是她再怎麼上得了廳堂,這會兒也很懵,懵了半天問和婧:「跟你父王說了么?」
「還沒有……不過阿禮知道,表姐夫說是阿禮最先看出的端倪,才讓他去查的。」
玉引:「……!」
這麼一聽,似乎事情已經存在了很久了啊!先讓阿禮查出了端倪告訴尤則旭,尤則旭又查清始末。這麼一環環地連下來,怎麼也不是一兩天、甚至不是三五個月就能算到頭的。而他們這些當長輩的居然誰也沒覺出不對勁?玉引頓感這大概是自己最失職的一件事了!
但好在事情現下也不算太晚,羅氏有孕應是還沒有多久,現下將一切料理清楚做個終結,結果應也不會太差。
玉引定了定神:「我去跟你父王說這事,你去同尤側妃說一說,另知會她不必擔心,我自會安排妥當。」
當晚,逸親王府里陰雲籠罩。
孟時祺回府時就覺出氣氛不對,看門的小廝說母妃請他去,待他到了東院,迎面便砸來一句:「和娼婦廝混你還知道回來!長本事了你!」
阿祺愣住。這天他其實沒去八大胡同,跟幾個堂兄弟一起跑馬去了,但母妃的話,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知不知道你父親和祖父是什麼人!」尤氏怒然喝道,不待他答話又猛一擊案,「你竟做出這種無恥的勾當來!你知不知道今天正院說了什麼話!是你讓正院一巴掌打在了我臉上!」
尤氏怒氣沖腦,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她著實惱極了,一邊是兒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另一邊還要面對正院的趾高氣揚。
謝玉引讓和婧來東院說這件事,和婧說清始末后便說讓她放心,母妃自會將這件事安排妥當——這是什麼意思?謝玉引她成心耀武揚威么?身為正妃她固然可以在這樣的事上做主,當側妃的也確有許多時候無法出面,但她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譏諷她不會管兒子么?
「你自己去跟你父王謝罪去!」尤氏切著齒,「你自己去跟那賤|人斷個乾淨!若她糾纏,也要你自己收拾!」
「母妃……」阿祺的臉色蒼白如紙。他怔了又怔,可算從「事情敗露」的震驚中稍緩過來,開口便想解釋,「母妃您聽我說,香盈她……」
「滾!你什麼都不必說!」尤氏壓過了他的聲音,「這事你從前隻字不提,你表哥知道了又先告訴正院!你們心裡沒有一個拿我當長輩的!如今有話,你便跟正院解釋去,莫給我添堵!」
「母妃您……」阿祺不明白,她是如何將事情繞到這一層上的。
有個說來不孝的念頭在他心裡一閃——他覺得母妃不可理喻!
轉身走出東院,秋風的涼意在臉上一激,阿祺冷靜下來,心裡又格外亂了。
他抬頭看了看夜色,覺得這個時辰,父王應該在正院,便往正院走去。
他心裡很怕,但又覺得自己不能退。他如果再退,事情就只能全由香盈擔著了。
孟時祺有些後悔自己沒早點說。若他少些顧慮、早些就將事情說了,面臨的情況或許會比現在好。
正院卧房中,玉引正目睹著孟君淮氣炸的樣子。
他已經在房間里以由南往北、再由北向南的路線,踱了五六十圈了。
但他好像越踱越生氣,好幾次踱著踱著突然猛往西拐,想擼袖子揍阿祺去,都硬被玉引擋了回來。
於是,當玉引聽到楊恩祿在外顫抖著稟話說「二公子求見」的時候,表情瞬間一僵。
孟君淮腳下一停,冷著臉悶了悶便一揮手:「不見!」
而後他們照常用膳,用膳時他倒在有意識地剋制火氣了。明婧小心地往他碗里添了塊雞丁的時候,他雖冷著臉,還是夾了個她愛吃的雞肉丸子也添給她。
「父王別生氣啦……」明婧一邊勸父王一邊看母妃,孟君淮剛吁了口氣,外頭恰好又有人進來稟話:「爺,二公子跪在院外頭了,您瞧……」
「讓他滾!沒他這樣的兒子!」孟君淮旋即又來了火氣。
稟話的宦官遲疑著看向玉引,玉引一喟:「讓他回去,就說這事我會辦。」
那宦官身子躬得更低了:「二公子說今日必要見到您和殿下,不然就跪著不走。」
「那就讓他跪著!」孟君淮一拍桌子,那宦官哪兒還敢再多言,縮縮身子就要走,好在玉引及時添了句:「給他拿個蒲團墊墊。」
待那宦官離開,玉引抬眼瞧了瞧,覺得孟君淮的面色冷得能凍死人。
她就給明婧遞眼色,示意她再哄一下父王。
明婧扁嘴搖頭,意思是:「母妃自己來!我不管了!」
「……」被嫌棄的玉引只好自己碰碰孟君淮的胳膊,「彆氣了,明天我就去把這事料理妥當。阿祺這邊,咱好好教他。」
但孟君淮還是很氣,氣到從用完晚膳直到上床睡覺都沒再說一句話。
二人一起躺下后,玉引看了他半晌,不得不再勸勸他。
她翻過身趴著,用胳膊支著床,望著他道:「消消火,阿祺這孩子平常都挺乖的,也就幹了這麼一件錯事。雖然這錯事大了點吧……但看他自己也知錯了。」
據說現在還在外頭跪著呢。
孟君淮又靜了良久,末了嘆了口氣,苦笑說:「你不知道,我是真怕阿禮阿祺蘭婧這幾個出事,比擔心阿祚他們還多。」
玉引不禁蹙眉:「這話是怎麼說的?」
「阿祚他們犯點錯,旁人都能就事論事,惹不出大簍子。阿禮他們幾個惹事……橫豎都是你這當嫡母的不對。」他口吻中滿是疲憊。
類似的話,玉引今天從和婧嘴裡也聽了一遍。和婧同樣十分擔心這件事最終牽連到她,憂心忡忡地琢磨要不要提前散點什麼對她有利的風聲做個鋪墊,然後狠狠教訓阿祺一頓?
把他們倆的話放在一起想,玉引很沒出息地感動了一下,於是不聲不響地就蹭進了孟君淮懷裡。
正為此懊惱的孟君淮木訥地攬住她:「……?玉引?」
「沒事的,這事也沒鬧到那麼大,不用亂想這些。」玉引埋在他懷裡笑笑,「你跟孩子們都待我好,我就特別開心!」
他撲哧笑了一聲:「怎麼突然說這個?」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玉引說著抬眼看看他,「明婧今兒還說呢,說不想嫁人是怕沒人陪我,所以她真想留到二十再嫁,讓我不許催她。」
「行,那就不催她。」孟君淮翻身將她摟緊,轉而又嘆氣,「阿祺這事……羅氏那邊便麻煩你,明天我進宮一趟,安排一下阿祺。」
安排一下阿祺?!
玉引微愣:「你打算怎麼著?」
「這你別操心了。」孟君淮禁不住一聲冷哼,「這小子是欠教訓。」
翌日一早,玉引就動身去了八大胡同。
毫不誇張地說,她真是一輩子都沒來過這地方,而且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來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