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香盈懵住,苦思了須臾后搖頭,說當真沒注意。

玉引心裡一沉。

「王妃您信奴婢,奴婢絕不能幹毒害二公子的事兒!」香盈道。

接著她想了想,卻又說:「您若不信,叫人查奴婢就是了……唉!審審也好!奴婢確實見過那個人,還說了幾句話呢,沒準被人一逼問就能想起來了!」

香盈也是擔心得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想幫忙又幫不上,唯一能幫上的地方她還想不起來。

她好怕當真是有什麼人想害二公子,那若這一次沒大事卻沒查出是誰的話,還有下次怎麼辦?!

玉引自不能這會兒順著她的話就把人押去審了,只嘗試著啟發她繼續回憶之前那人。比如他說話是什麼聲音?從聲音能不能判斷出年紀?記得什麼神色不?若記得神色就能想到點長相了……

這法子有用,但不得不說十分吃力。

問到後來,玉引都忍不住在想,要不然就索性把膳房上下全押去審好了。

總共大約是三四十號人,她也不草菅人命,只是想把這事問個明白。再說那粥本就是膳房出來的,這三四十號人總也不可能個個無辜。

但在香盈低頭苦思那宦官到底有多高的時候,珊瑚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娘子!」

珊瑚鮮少這樣失態,卻仍沒顧上,扶著門框緩了緩就又說:「二公子、二公子醒了……醒來就急著要見您!」

「我這就去!」玉引一應,餘光一掃見香盈滿目驚喜,又向她道,「我先去,若方便的話,明後天讓你去看看。」

「嗯,奴婢不急。」香盈舒著氣,口吻比剛才輕鬆多了,好像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氣力。

阿祺所在的地方也不遠,因是在正院出的事,玉引怕貿然挪動會不好,就直接在正院東側開了間廂房給他歇息。

她進屋時,孟君淮已在房內。二人相互一頷首,玉引便看向了阿祺:「怎麼樣?」

阿祺看上去猶有些虛,面色慘白,嘴唇又有點青紫。他靜了靜神,不安地看向玉引:「母妃……」

「我在,你別怕,沒事了。」玉引坐到榻邊的綉墩上,阿祺怔怔然地伸手拽住她:「母妃,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你放心,這事母妃一定查清楚,一定給你個交待!」玉引承諾道。

阿祺拽在她衣袖上的手卻一顫:「您別查了……」

「啊?」玉引怔住。

阿祺搖搖頭:「我沒事,還那麼大動干戈的幹什麼?反正我也不住在府里……您別查了。」

玉引疑惑著還沒應話,他又因焦急而想撐身坐起來,口中續道:「求您……您別查了,家和萬事興,我已經給您添了許多麻煩,不想再……」

「阿祺。」孟君淮的聲音驀然截斷了他的話。

他看看玉引又看向阿祺:「你如果知道什麼,最好坦白告訴我們。」

「沒有……」阿祺避開他的目光搖頭,「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這件事或許……」

「你大概還不知道,那碗粥本來是上給香盈的。」孟君淮審視著他,阿祺的面色倏然一白。

彈指間,玉引從他的面色里讀明白了許多事情。

她無可抑制地手腳發冷,頃刻里好似每一個骨節中都有涼氣再竄。她震驚地倒吸了口氣:「東院……」

「不。」阿祺顫抖著否認,看向他們的目光近乎乞求,「父王母妃,你們別……別這樣猜,我母妃不會……」

而玉引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你從來正院就一直替我擋酒……」

她禁不住地在想,阿祺是不是還知道更多的事情,知道些尚未發生的事情。比如……尤氏或許不止想要香盈的命,還有她的?

「沒有……」阿祺一味地搖頭,好像是想辯解,又似乎只是想躲避這件事。

孟君淮眉心一跳:「楊恩祿。」

「爺。」楊恩祿應聲上前,房內陡然間陷入一片來得有些奇怪的安寂,直到孟君淮說:「去查東院。」

「不!」阿祺猛地喊出聲,嘶啞的聲音似震得屋中都一顫。

楊恩祿遲疑著頓住腳,阿祺的牙關緊了緊,撐身下了地:「父王……」

「阿祺!」玉引想要扶她,但他還是避開玉引的手跪了下去:「父王,此事……此事沒有貿然去查母妃的理由,我只是……因為多疑才會趕來正院給嫡母妃擋酒,我從未聽母妃說過半句要對嫡母妃不利的話……」

他竭儘可能地為母親辯白著,但這番說辭……顯然並不怎麼可能站住腳。

孟君淮便沒理他,朝楊恩祿一揮手:「去吧。」

「父王!」阿祺驚慌失措,一把抓住他的衣擺,「母妃沒能成事,您……」

「她想要你嫡母妃的命!」孟君淮怒喝而出。

他也實在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尤氏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你今日是喝多酒吐了才沒被毒死!若那毒下在你嫡母妃碗里、下在你弟弟妹妹碗里呢!」孟君淮切齒道。

「我和大哥會勸她!我們跟她說明白!」孟時祺答話時分毫都不敢猶豫,「我們都護著嫡母妃行不行!我們、我們知道嫡母妃待我們好……我們會不讓母妃再做這種事了!父王您饒母妃一次,母妃是一時糊塗……」

「你看清楚這些再說她是一時糊塗!」孟君淮憤然將手裡的一疊供狀砸在了他臉上。

他原是想拿這些來問問阿祺,看阿祺能想起什麼可疑的人不能。

現下……呵,一時糊塗。

那七八個人截然不同的口供都分明是有人悉心編出來的,若他不是在錦衣衛日日料理審訊事宜,許多疑點都難以看出。

「父王……」阿祺獃滯地望著散落一地的紙張,目光空洞地癱坐到地上。

就算是獨自離府、冷不丁地要開始自力更生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絕望。

現下他覺得,母妃完了。他幫不了她,而發落了她的人,他又不能恨,更不能報復。

她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現在怎麼辦!

孟君淮睇視了他的神色一會兒,也有些不忍心,疲憊地吁了口氣:「阿祺。」

阿祺沒有反應。

「這事……人命關天,不管是誰做的,都不能說不查就不查。」孟君淮望了望院中蒼茫的夜色,心裡運了幾分力氣,又道,「父王去問一問,若不是你母妃,我絕不冤枉她。」

他說罷轉身便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住腳:「別求你嫡母妃鬆口,她鬆口我也不會聽的,別讓她為難。」

「父王……」孟時祺怔怔,心裡剛冒出來的念頭硬生生被這樣截斷。

東院卧房裡,尤氏不清楚自己已哭了多久,總之她一句哭得腫了眼睛,看什麼都是模糊的,覺得眼皮沉得很。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碗添給羅香盈的粥,最後竟是讓阿祺喝了下去……

若阿祺沒有喝那麼多酒……沒有及時吐出來,現在必定已命喪黃泉。

尤氏心裡又悔又恨,悔自己為何安排這樣的事,以致於傷了兒子;恨謝玉引運氣這樣好,做了那麼多冷酷的事情都沒有報應,遇了事還跟有神佛庇佑似的。

她不懂這到底是憑什麼,只是清楚,這一場自己又敗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片問安聲,尤氏一怔,側耳傾聽,便覺一片腳步聲正由遠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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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學掌家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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