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想去……」他淚汪汪地道,「但是母妃說我是世子,有些事只有我能做,其他人都不能做。所以我現在要好好在宮裡待著,好好陪奶奶……」
阿祚想想家人都走了心裡難免委屈,轉而又安慰自己其實也不虧。
母妃說了他乖乖做好這件事,回了府就給他安排侍衛!父王也點頭答應了!
那感覺多好啊?那樣他就有自己的人馬了,出門遊玩打獵都隨時可以!而且侍衛們跟在身邊,可比宦官奶娘什麼的……感覺好多了!
皇帝給他擦擦眼淚:「別哭,皇伯伯帶你找大哥哥玩去。」
「好!」正在暢想和侍衛一起出門打獵的阿祚一聽見大哥哥三個字眼睛更亮了,從皇帝腿上蹭下去,先一步往皇長子住的配殿跑。
配殿中,皇長子正盤坐在榻桌前寫東西,餘光瞥見一個小孩撲到榻上,抬眼一看就笑了:「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皇伯伯問安,皇伯伯讓我來找大哥哥玩!」阿祚邊說邊爬上榻,皇長子順手將一碟酥糖遞給他:「你先吃著,哥哥寫完陪你玩。」
皇長子說罷又提筆,還沒寫下去,又見父皇也進來了。
「父皇。」他往裡挪了挪給父親騰地方,皇帝坐到榻邊,看看阿祚,跟他說:「你六叔全家都去別苑了,獨讓他在宮裡住一陣,還非來乾清宮問個安,你怎麼看?」
皇長子笑容一滯,繼而喟嘆:「讓六叔受驚了。」
暫且未在朝堂上開誠布公地提及立儲事宜,而是先散點若隱若現的風聲出去,是他們父子間商議的結果。他們想看看這事散出去後會引起什麼風浪,看看誰會明爭、誰想暗鬥,誰急功近利、誰四處營鑽。
近些日子聽說的各種動向還真不少,各府有各府的反應,他們全都注意著。
「阿祚來。」皇帝招手攬過阿祚,阿祚往他身上一歪,他笑道,「你去陪你奶奶,有事可以隨時來找皇伯伯,好不好?」
「好!」阿祚重重點頭,又問,「那我能常來找大哥哥玩嗎?」
上回住在太妃那兒時阿佑也在,這回阿佑沒來……他自己待著多無聊啊!
「行啊,改天帶你去景山走走。」皇長子說著看向父親,「宮裡正好有新送進來的馬,兒臣讓人挑一匹給他?聽說這回的馬都極好,腳力一流毛色也漂亮。」
「……」皇帝聽言挑眉,「朕可沒打算久留他。你讓他在宮裡玩痛快了,還打不打算送他回去了?」
皇長子一扯嘴角:「您就當兒臣沒提過。」
正在旁邊興奮的阿祚小臉一垮:到了眼前的馬……飛了?
良親王府。
行十一的祿親王進了門就跟自家七哥揶揄:「哥你聽說了沒?咱六哥他跑得比兔子快啊!這年剛過完,把兒子往宮裡一扔,現下估摸著人已經到別苑了吧!」
良親王嘬著茶半天沒吭聲,放下茶盞之後嘆氣:「我真後悔沒一起跑了啊……」
「噗。」祿親王噴笑,「為什麼啊?您就不覺得他這反應也太大了?這不是膈應皇兄嗎?」
「倒未必膈應著皇兄,好處他可已經撈著了。」良親王搖搖頭,「沒聽說嗎?六哥一家子是今兒個天不亮就走了的,我估摸著二哥三哥四哥府里過去送帖子的人,都撲了個空。」
「啊?!」祿親王一下子眼睛都瞪大了,滯了半晌扶額,「嚯——平常看不出來,這一出事,他比猴精啊?」
「行了你!」良親王皺眉頭,「又是兔子又是猴的,你對咱六哥放尊重點行不行?」
祿親王拍大腿:「我沒跑掉我憋屈啊!嫉妒嫉妒他還不成?還不讓我說幾句?」
「得得得,你說。」良親王一瞟他,心裡叫苦連天的,也想數落六哥泄憤。
京城郊外的清苑裡,孟君淮下馬就聽楊恩祿稟了他們出府後二哥三哥四哥送帖子到府上的事,直擦了把冷汗。
真懸吶!
他原本沒打算這麼早就出門,想著今天到清苑就得了,是玉引提了一句,說頭五天都是各家走親訪友的時候,年初六開始這種半公半私的事一可以提及,那或許就會有人想趕個大早上門遊說。
她說如果有這樣的可能,又既然橫豎都要到清苑,何不索性出門得早一些,將能避的事全避開呢?
還好他聽了。若不然二三四三位兄長的帖往手裡一接,他就會進退兩難,怎麼著都尷尬。
玉引也同時聽說了府里的事,走下馬車時見他在擦冷汗就笑出來,拉著他的手挺得意:「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真是。」孟君淮吁氣,執著她的手往裡走,叮囑她說,「顛簸了大半日,你要是累了就遲些再見尤夫人。蘭婧那邊,過兩天帶個話問問府里吧,讓她身子好了就過來,沒好的話不用急。」
蘭婧在除夕從宮裡回來后染了風寒,這兩天斷斷續續的總有些燒,孟君淮就讓她先留在了府里——這真是好在蘭婧年紀還小,旁人再想敲開逸親王府的門,也不能拿她這個小翁主當說辭。若是和婧可能都不成了,和婧這個年紀的姑娘十有八|九能在家裡掌些事,旁人想遊說父母找不人,就會找她遞話。
玉引便在歇了兩天之後著人往尤府帶了話,請尤則旭的母親來清苑小敘。夕珍聽說後有點緊張,被和婧一打趣,又強撐著道:「我才不怕呢……!反正還沒過門,婚約也沒定,她若真看我不順眼,我就當從沒有過這茬事!」
可她這麼一說,尤則旭不安了:「夕珍……」
「行了行了。」玉引忍著笑招呼尤則旭,「你別慌,看你這麼明事理,你父母想來不是拎不清的人。夕珍你也別嚇唬他,別仗著他待你好就總跟他耍橫。」
夕珍被玉引提點得臉一紅,也沒多拿架子,拽了拽尤則旭的衣袖:「你別生氣,我就隨口一說……」
「我知道。」他鬆氣一哂,又向玉引坦言道,「王妃,先前我家裡那些事,跟我爹娘沒什麼關係。我知道您護著我們,但求您別在他們跟前多提那些了,他們心裡也不好受。」
「行,我知道了。」玉引應下來。待得下午尤夫人到時,便當真絕口不提那些惹人煩心的過往,和和氣氣地請了人坐,又著人去請夕珍和尤則旭都過來。
尤夫人則瞧著有些不安,喝茶時托在茶碟上的茶盞抑不住地輕抖出聲響。她頓時局促,趕忙擱下,低頭道:「妾身從沒進過王府,失禮之處……王妃恕罪。」
「沒事的,夫人放輕鬆些,我這兒沒這麼多規矩。」玉引一壁笑著一壁打量她。她心下算算,尤夫人是比她大一些,但現在最多三十五六,可看著卻跟已逾四十的婦人似的,只怕是沒少為尤則旭近來的情狀勞心傷神。她便在等人間多誇讚了尤則旭幾句給尤夫人寬心,尤夫人果然面色好了些,不無感激道:「勞您操心了,是我們家給您添了麻煩。」
又閑說了幾句話,尤則旭與夕珍一道進了屋。
二人朝玉引見了禮,夕珍又向尤夫人一福,問安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尤夫人一拽:「這是謝家姑娘吧?」
「……是。」夕珍低著頭,偷眼瞧瞧玉引的神色,又回話說,「夫人您叫我夕珍吧,家中長輩都這麼叫,尤公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