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他把各府世子都召到宮裡去……」穆郡王一想這個就冒冷汗,「您說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咱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孩子們能有什麼三長兩短?」平郡王嗤笑,再看向這位五弟時眼裡不禁多了點蔑意,「你啊,膽子也忒小了!沉住氣吧,凡事有二哥擔著!」
齊郡王府。
齊郡王焦慮地在屋裡踱了十好幾個來回后,腳一定,運著氣磨牙而笑:「哼,這老六可真是不地道!」
行九的慎親王在旁坐著,端著茶盞瞧瞧他,遲疑地辯解:「我覺得這事兒倒不怪六哥,他無非就是不想爭。」
「不想爭?他不想爭?我看好處全落他手裡了!」齊郡王明擺著氣不順,給慎親王掰扯時語氣咄咄,「不想爭,甭摻和就是了,他跑什麼啊?跑給誰看啊?就顯得他忠心不是?哦,自己跑了還把世子送宮裡,自保的算盤打得好卻跟咱兄弟誰都不提!臨了了倒沒忘把老七老十一老十二給擇出去,這又顯得他思慮周全照顧弟弟們了不是?哎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滑頭啊?」
「四哥,四哥您消消氣兒!」慎親王看他越說火兒越大,趕緊勸他。頓了頓,又說,「我看您現在跟六哥發火也沒用,先想想阿祍吧!您看那親事是不是緩緩?皇兄或許是從這上頭覺得不對的。」
「緩什麼緩,那有什麼覺得不對的?」齊郡王瞪眼,「有沒有這檔子事,我家姑娘不都得嫁人?不都得嫁個好人家?」
「不是,四哥您……」慎親王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他覺得四哥在這種事上瞎賭氣真不行,可又沒法直說。
浦郡王府,因世子突然被召進宮而莫名其妙了大半日的浦郡王在弄清原委后,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十弟這是要逼我幫他?」他沉吟了半晌后氣笑,「幼稚。」
而後他看向身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宦官,語氣里依舊怒意分明:「去,別顧著我那個好十弟的面子了,打聽打聽他都往哪些府遞了帖子,挨個過去告訴人家,那帖子跟我沒關係。」
他說著心念一動,騰起身就往外走。旁邊的宦官驚一跳:「爺?」
「誰都別跟著,我進宮一趟。」浦郡王鐵青著臉走得衣袍夾風,心裡一直在想十弟要不是他親弟弟……他現在就殺到皇陵去剁了他!
清苑,玉引晌午時聽說良親王、祿親王和昌親王專程來向孟君淮道謝,下午他過來時卻見他一臉不快。
「怎麼了這是?」她邊拉他到羅漢床上坐邊問,孟君淮一拍榻桌:「真是吃力不討好!我知道十二弟他們幾個肯定沒摻和進去,所以提點了他們,結果反在四哥他們那兒落埋怨!也不想想,他們上趕著營鑽我去把他們往外拽有用沒有——我知道那些事那都是什麼時候了?那是我避出來之後!」
玉引聽得一扯嘴角,暗說兄弟多了真是容易不好做人,又知自己在這樣的事上實在左右不了什麼,就換了個話題跟他說:「蘭婧病好了,說明天過來。」
「好了就好,過來吧。」孟君淮猶鎖著眉頭,心思明顯沒太在這事上。
玉引又道:「她本來說不過來的,虧得我多問了一句!」
「怎麼了?」孟君淮不解地看向她,「為什麼不想過來?」
玉引嘆了口氣,告訴孟君淮說蘭婧原是誤會了,以為他們把她扔下就是不想她過來,所以「識趣」地說不來。
孟君淮一下子沉了臉,顯然是想到蘭婧小時候在清苑生病的事。那時他們覺得小小嬰孩經不起顛簸,所以隨她與何氏繼續住在清苑。卻被何氏誤讀為孟君淮厭棄她們,蘭婧高燒了三天她才往回稟,再遲點蘭婧可能就要沒命了。
卻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蘭婧居然和生母的想法如出一轍。
玉引在這事上覺得自己十分失敗,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按理來說,蘭婧現在主要待在喬氏身邊,每過一旬到正院住一天,遠比與何氏相處的機會多多了。
她和喬氏又都不是那樣膽小怯懦的性子……這也好幾年了吧?卻愣沒把蘭婧掰過來。
玉引想著民間那句「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就有點氣餒,擔憂地問孟君淮:「蘭婧這都八歲了……怎麼辦啊。」
孟君淮也沉默了好久。相較於玉引的擔憂來說,他更自責。
作為府里的嫡母,她對已經夠照顧的了,自己膝下三個孩子,還要兼顧蘭婧。其實她把蘭婧交給喬氏就已經算盡了當家主母責,還每個月都親自陪陪蘭婧……誰都得認可她這份心。
可他不一樣,他是蘭婧的親爹。平心而論,他知道自己陪蘭婧的時候少了。
四個男孩先不提,三個女兒里,和婧跟明婧都在正院,都是他看著長大的。細想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偏了心,無論是否故意,他對和婧明婧的的確確更親近。
可這件事又確實很難辦,讓玉引再多照顧一個孩子,玉引是受不了的。讓他總去喬氏那兒……他又著實彆扭得緊。
「等她過來再說吧。」過了須臾,孟君淮才說了這麼一句。
翌日,蘭婧到得特別早,早到玉引和孟君淮都剛起床,還在更衣盥洗。
玉引便有些不滿,在孟君淮去屏風后更衣時將喬氏叫了進來,冷臉道:「這剛什麼時辰?你們這會兒就到了,那是什麼時候出的府、什麼時候起的床?蘭婧病剛好,你也不讓她多睡一會兒?」
喬氏被她一訓就跪下了,可她不止委屈,還眼皮打架:「不是妾身催翁主出來的,是翁主催著妾身……妾身還說讓她多睡一會兒,不用著急,但她不聽啊!」
「你……」玉引還想說她兩句,抬眼一瞧見和婧帶著明婧進來,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和婧看看喬氏,走到玉引跟前喃喃道:「母妃別怪喬母妃……蘭婧就是這個樣子。不然您以為我們為什麼不愛同她玩?平日真是一句重話都不能跟她說,相處起來可累了。」
和婧說著話,明婧晃晃悠悠地繞到了屏風后。
孟君淮正系腰絛,明婧過去瞧見晃蕩的流蘇便一把抓住,抓住就往嘴裡塞。
「哎明婧!」孟君淮趕忙去奪,右手將她抱起來,左手把絛拎開,再一鬆手還沒繫緊的絛就滑了,在腿腳上盤了兩圈兒。
他想邁出去把絛脫開,恰明婧這會兒往上竄竄一把抱住他的頭!
「……!」孟君淮倏然被擋了視線,還沒脫出去的腳被絛繩一絆,他猛往前一傾,想起明婧在懷裡又生往回倒。
踉踉蹌蹌間撞了屏風,玉引跟和婧說著話,就聽身後稀里嘩啦一片亂!
二人悚然回頭,之間屏風矮櫃倒了一地,仍被絛繩不停絆腳的孟君淮終於完全失去平衡,打了個滑就仰面摔下來。
他倒是雙手一舉把明婧託了起來,明婧「咦——」了一聲,趴在他胸口拍拍他的臉:「父王?起來——」
「呃……」孟君淮磕了後腦勺,摔得頭暈。
玉引跟和婧連帶喬氏一起目瞪口呆了半天,一眾下人也一片安靜。
「君淮?」然後她反應過來,和婧也反應過來:「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