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瞬時變頻

卡琳城在更名前也有著數百年的冶金鑄造歷史，前後各有兩道山隘更是有無窮的礦藏，礦洞里的矮人似乎也有些會來到城內和人類混居，即便是淪落到這個方圓百公里的狹小中世紀里，這裡的冶金業也足夠卡琳城自給自足。人來人往其樂融融。

可紹鈞不這麼認為，他從小和別的現代小孩沒什麼不同，成長在動漫、電玩和幻想世界里，面對眼前的一個鐵匠鋪里不斷飛濺的火花和敲打聲，實在是難以置信今天早上到現在的經歷。

市集里販賣的巨大的翼龍翅膀，精靈撥著豎琴的歌聲，泥濘的街巷深處慢慢爬起來的流浪漢，魔法小屋裡時不時跳躍出來的五彩繽紛的元素焰火，稀奇古怪的方言和吟唱詞，還有那逼真無比的蒼穹和散著煤灰味的下水道。站在城堡頂樓時，收攏在視線里一望無盡的大草原。

和從小聽到的故事完全不一樣，紹鈞此刻面臨的是真正的魔幻世界，他在意的女孩走到哪裡，都會受到人們躬身施禮。他在書本里描繪的那些生存、謀略、搏鬥技巧在這逼真的世界里產生了極大的認知偏差。

更重要的是回家怎麼交代。

父親只是一個初中語文老師，母親是便利店員，在紹鈞的印象中，生活就是平凡無比的油條豆漿，家就是討論柴米油鹽的地方，父母也只是作息錯開，互不打擾偶爾關心一下學習的長輩而已，他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卻沒想到夢想竟然悄然降臨。

就在去年躺在病床上時，他還把賬戶里的稿費截圖拿給父親看，請求父親同意他不考大學，並告訴父親高中畢業他就會自己出去住。

父親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問他準備些什麼，沉默了很久以後便離開醫院，只是在第二天帶回一台新筆記本。

指尖快速在鍵盤上敲擊著，這大概就是他未來的全部，彈指之間，勞動的報酬隨著文字慢慢匯聚起來。

思緒漸漸回到現實中，我總不能說爸我今天真的進入魔幻世界了，我喜歡的女孩真的是公主，那樣做只能被當成神經病。

「喂喂，傻了？」公主閨房裡，清一走過來把他拉到床邊坐下。

紹鈞就像沒聽見一樣，理所當然地轉移話題，「這麼說，你哥哥他們？」

「啊，反應過來了，看來你還算接受能力強的。」

「本來就不差吧。」紹鈞無奈地笑了笑。

「說起來，我的煩惱正在於此。」清一注視著紹鈞。

「我怎麼不覺得這是煩惱？」

「不是說這座城市的問題，省點心吧，我是說無敵的存在你懂嗎？只要我動筆，分分鐘這個世界都得聽我的。」

也不知這個暗示夠不夠，清一說完就一副溫柔的笑容，這個笑容超出她的表面年齡。

「所以對於已經到達終點的清一同學，」紹鈞試著總結，「寫作這個過程反而成為痛苦了？」

「算是吧。」想都沒想，清一踢掉拖鞋向床上一撲。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紹鈞嚴肅地問。

「我已經夠早了吧，相比於二十年後。」

「二十年後？」紹鈞露出一副「好像我們沒那麼熟」一樣的尷尬笑容，「所以，你不知道該寫什麼了？做什麼都開始無聊了？」

「正是如此。」清一一本正經地坐起來。

總之她的煩惱很多就是了，真的要開啟這類話題是很費腦筋的。

「不過又不完全。」清一頓了頓補充，給吉爾使了個眼色，吉爾告退。

看著她用炙熱的眼神一刻不停地注視過來，紹鈞只好隨便開啟一個話題，「說說看最近卡在哪裡了？」

「黑暗系我是寫累了，但設定架構什麼的，都照你說的做了，就是渴望不起來。」

「渴望？渴望這種東西……實在不行倒是可以用系統什麼的……」紹鈞試著開口。

清一眯起眼露出一絲不悅，又笑著朝紹鈞招了招手，紹鈞附耳過來。

一把抓住他的領口。

「老娘等了你二十年，你這混蛋就不知道找我嗎？！」

◇

一整天過去，幾十箱個印硬是賣光，夏寒呼出一口氣，清點了現鈔后全數交給凝然，凝然和辛眉有說有笑地商量去哪消費一些，夏寒笑著搖搖頭，和未央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許宅。

並不是期待姐妹之間拜個年，而是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拜託了這傢伙這麼久都沒有回信，早就沒有期待了。

沒想到的是，到了許宅坐下后，許之真的下樓了，一把坐到夏寒身旁。

「搞定了。」許之揉了揉黑眼圈，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他膝上。

「測試過了嗎？」夏寒看著屏幕里的一行行代碼皺眉。

「我自己的頻段試過了，關鍵是她的魔力編碼是不是和我們的一致，不過沒關係，我留了參數層，你們自己調。」

「可以講講原理嗎？說實話我看不懂。」夏寒把筆記本還回去。

許之的工程確實複雜，橫跨腦電波、編碼、魔力運作原理等等學科。

「簡而言之就是瞬時變頻，我用了一道驅魔刻印用作強化，」許之按下屏幕左下角的一個按鈕，又按下確認鍵，屏幕里出現三十道圓陣，他從左到右依次講解，「這裡是視聽編碼監聽，接著嵌入終止掃瞄程式，通過鎖定程式聲明訊息處理深度，最後把潛顯意識的連接系統里添加一道解析程式，這樣一來，她的顯意識頻段就可以被識別，最後和魔力頻段斷開。」

+_+

做出這個表情的未央硬是沒聽懂，不過夏寒若有所思點點頭，「也就是說要讓她戴頭盔了？」

「不一定是頭盔，如果是帽子也可以。」

夏寒和未央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喊出一個沒有魔力的魔物名。

◇

當晚回到洋館的餐廳，看著賢者之帽被當做禮物包紮起來，端正地放在餐桌上，上面卻多了好多光紋，清一傻了眼。

立刻掉頭，朝樓上走去，看到紹鈞暖笑的樣子。轉過頭去，發現所有人慢慢湊過來，用期待的目光注視她。

夏寒捧著賢者之帽走過來，像是儀式一般地舉在空中。

念想著所有人都圍繞著自己試圖解決問題。清一慌亂地捂著心口，不知所措地環顧眾人。但大家的微笑似乎能把過去的一切傷痛融化。

那麼。

我是一個魔女，我的文字會對世界造成破壞，但我恰恰想成為一個家。

我的夢想曾經是想寫出真實的故事，但此刻這個夢想已經無所謂實現與否。

我們家的洋館的住客越來越多，生活也越來越熱鬧。相比於以前，世界也越來越安寧，我們家卻越來越入不敷出，這一度讓我哥帶來煩惱。

但漸漸地，這些煩惱一一被他解決。

而接下來，相比於理想本身，我開始重視平凡的生活和陪伴，我開始重視身邊的人，我準備學習做飯，我開始重視書本的盈利能力，是否帶給人快樂，是否讓人感受到無拘無束的存在。我曾經鄙視系統文、爽文，但我開始明白他們存在的理由。我曾經喜歡黑暗文和虐文，但我漸漸寫不出這樣的東西。

因為隨著時光流轉，問題總是能夠得到解決，日子總會越來越好。

這才是生活的意義。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