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探凶宅1
黃昏時分。
梅解元騎著黑馬，離開游龍店，一個人出了東坡鎮，他已經領會了小孫的手勢，出了游龍鎮，再走二十里，就是趙家老宅。不過他一出遊龍鎮，就向南而行，跑不出半里，就見前面一片密林中，燈火閃爍。
梅解元策馬來到林前，林中坐落著一間茅屋，屋前點著三堆篝火，在火焰中間的空地上躺著肖半言的猥瑣身影，渾身不停地顫抖，彷彿三堆烈火的熱焰，也無法驅敢他心中的寒冷。
梅解元從馬上縱身而起，如同一道輕煙落在肖半言的身邊，把他從地上抱起，發覺他渾身冰冷，淚流滿面，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
過了好一會，肖半言哽咽著說：「是誰？」
梅解元道：「是我，梅解元。」
肖半言道：「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因為只有我，才能帶你走進那座凶宅。」
梅解元道：「你知道我會來？」
肖半言說：「我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找我的，二十年來，除了我以外，凡是走進趙家老宅的人無一生還，但是這二十年來，你知道我經受了多少折磨，我害怕夜晚與寒冷的降臨，那些厲鬼每日都來糾纏於我，，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白天做人，晚上做鬼，你來看。」
肖半言伸手赫然撕開胸前衣襟，梅解元只見他的胸前有數道黑氣，纏繞於胸膛，而且肉色發紅，好似已經有些腐爛，令人目不忍睹。
梅解元驚道：「肖半言，你究竟是人是鬼？」
肖半言咬牙說道：「我已被那些厲鬼折磨得非人非鬼了，他們用厲魂索纏在我的身上，讓我一到夜裡，就要經受萬蟲噬骨的痛楚。」
梅解元給他掩上衣襟，疑問地道：「難道這世上真有鬼魂么？」
肖半言身上的痛楚好像緩和了一些，他站起身來，仰望夜空道：「世間陽關道，冥路不歸橋，其實並不是每個人死後都會為鬼，只有那些怨氣凝結的，死後才會化成歷鬼，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梅解元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道：「你的意思是說，趙家滿門離奇死去，是為人所害，有無盡的冤屈么？」
肖半言道：「我也曾試著與這些歷鬼進行溝通，可是他們對自己的死因卻隻字不提。」
梅解元道：「他們成了厲鬼，難道不能自己去復仇么？」
肖半言道：「這也正是我奇怪的，或許只能有一個解釋。」
梅解元道：「我明白了，是不是他們的仇家，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
肖半言道：「不錯，我原是這個地方的縣吏，曾到過趙家老宅做客，趙幽泉是個樂善好施的富紳，實在想不出他得罪了什麼人物，這樣厲害，連死後都不得復仇，凡是經手過趙家血案的人，都會一個個離奇死去，包括曾經掩埋過趙家屍身的那些衙役，現在已不下數百人之多，說起來聳人聽聞！」
梅解元道：「看來，這一趟，我是不該來的。」
肖半言道：「你本也不該來。」
梅解元道：「可是我必須來，就算見不到趙幽泉本人，也要將那件東西在趙家老宅內焚化，我是一個從沒有失過手的鏢師。」
肖半言臉色如石地道：「好吧，我帶你去趙家老宅，可是吉凶禍福，你可怨不得我。」
梅解元道：「多謝先生，有勞了。」
兩人出了小院，梅解元扶著肖半言上馬，然後飛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打馬揚鞭奔向趙家老宅。
夜色沉沉，黑風颼颼。
肖半言緊抱著梅解元的雙肋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同你來么？」
梅解元道：「為什麼？」
肖半言道：「因為你天生異相，剛才你一抱著我，我就摸出了你的根骨。」
梅解元笑道：「我也曾聽聞，摸骨相者，將人間的凡夫俗子分成十二種骨，什麼麒獅豹鹿，熊貓鵬鷹，雀鯨魚龜，不過掩飾其說罷了，世上之人千千萬萬，倘若都是這十二種骨頭，還有些什麼意思。」
肖半言正色道：「非也，非也，麒獅豹鹿，雀鯨魚龜，世間所言的那十二種骨相，不過是籠統之言，人乃父母精血所鑄，骨骼因人而異，絕沒同一根完全相似的骨頭，摸骨一說出自玄學中的相，而玄學五術包羅萬象，學大精深，傳自上古之時，蚩尤作亂，黃帝得九天玄女相助，授天書以破蚩尤妖術，擒殺蚩尤，統一天下，黃帝平息戰亂，命倉詰造字，將九天玄女所授天書內的各種秘術記載下來，此書就是後來被江湖人視若瑰寶的《金篆玉函》，記載的就是玄學五術，後來分成五種流派山、醫、命、卜、相，我之所學，乃是末流，只能流落街頭，賴以糊口，慚愧慚愧。」
梅解元頗有興趣地問：「那請先生說說，我有何異相？」
肖半言興緻所至地道：「我已經摸出來了，你的肋骨上沒有一絲縫隙，是一幅天生奇骨，在摸骨經上曾有記載，板肋虯筋，天生神力，橫霸天下，將軍難敵，傳說唐太宗李世民的胞弟李元霸，有萬夫不擋之勇，就是此種骨相，但是後面還有兩句，凶煞難錘，流星隕地，是為不吉之兆。」
梅解元道：「凶煞難錘，流星隕地，是什麼意思？」
肖半言道：「意思是說，有此種骨相之人，往往難以抑制渾身纏繞的煞氣，都是命短之人，甚至是死於非命。」
梅解元道：「那先生可知道，李元霸是怎麼死的？」
肖半言道：「被雷電擊中，頓時喪命，不過那只是傳說，不足為信。」他在梅解元的腦後摸了摸，呀了一聲。
梅解元問：「肖半言，又驚奇什麼？」
肖半言道：「雖然你板肋虯筋，但是膚質如玉，骨骼柔中帶剛，又是千年難覓的一幅智骨！」
梅解元道：「何謂智骨？」
肖半言道：「昔年諸葛孔明，便是典型的智骨，豹顱，鵬身，鷹腿，麒足，所以才能輔佐劉備定鼎西蜀，完成三分霸業。」
梅解元道：「承蒙先生誇獎，諸葛孔明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怎敢比擬。」
肖半言嚴肅地道：「雖然你是板肋虯筋，但鵬腰獅顱，麒腿熊足，此等骨相也是千年僅見，萬人難尋的一幅奇骨，古有大俠荊軻乃是麒腿熊足，而孫武張良卻是鵬腰獅顱，你有此根骨，非俠非仙，非將非相。」
梅解元呵呵一笑道：「如此一來，我什麼都不是，豈不是四不象么？」
肖半言道：「著呀，此乃四不象骨，當年太公姜子牙就是如此一幅骨骼，亦文亦武，鎮壓邪魔外道，方能保大周八百年的基業。」
梅解元將馬帶住，道：「借先生吉言，但願我們可以平安而返，前面好像已經到了趙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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