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夢
「今兒去見哥哥,才知道那個訥青啊,已經被定了罪,發配到勞苦營去了。」火爐里的瓜子殼堆成了一座小丘,正在慢慢燃燒,綽祺舔了舔唇,抿了一口熱茶。
原來,那個訥青只見過王姜三次面。第一次是在三個月前王姜被侵犯時,這件事倒有一同執勤的府衛作證,不過這位膽大包天的侵犯者卻是位不可言明的大人物,此事當時就壓下去了,哲哲都不知曉。
第二次就是初八日,王姜將有孕之事告知於他,哀求他幫忙買一副落胎葯,最後一次就是十二日晚,他送葯給她………
綽祺蹙起秀眉,又抓了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說道:「三面?呵,也許中間還見過呢………而且,就算他沒有買毒藥,但與王姜的來往確實逾矩了,這樣的量刑倒是過輕,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暗箱操作了……」
海蘭珠眸光微閃,她想起訥青被帶走的那日情景,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不過,她未知全貌,所想皆是揣測而已。「格格,那毒藥是哪來的?」
「毒藥粉藏在王姜的簪子里,那支簪是空心的……裡面還殘留一些葯末,衙門找了許多大夫驗葯,只有一位蒙醫認出了此葯!」
「蒙醫?」
綽祺一張小臉板起,她放下瓜子,目光有些憤憤,「嗯,他說這藥粉乃蒙古秘葯,名為七夢,是一種毒性很強的致幻葯,氣微香,但沉入水中無色無味。人服用后,起初兩日只是心躁苦悶,至第三日起精神開始錯亂,陷入痛苦的幻象之中,一日比一日烈。直到第七日,患者精神崩潰,行為徹底失控,做出毀滅他人或傷害自己的事。」
「竟然有這種葯……七夢……」海蘭珠喃喃念著,這名字倒是好聽,卻是致命的毒藥。
「痛苦的幻覺,是不是就和做噩夢一樣?烏尤塔,你有做過噩夢嗎?」
海蘭珠撥弄著火爐,歪頭想了想,才緩緩說到,「做過幾次,有時在水中,有時在火里,水下有枯骨,火外有野獸……」
綽祺瞪大眼,唇角抖了抖,她的腦海里已經有了畫面,「這夢境還真是有點恐怖……」
「還好吧,我每晚都做夢,這噩夢的次數倒也不算多。」
「不知道七夢的幻象會不會更恐怖?」綽祺抱著膝蓋,爐子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響著,她看著燒紅的炭,心裡恍然憂懼了起來,這秘葯只顯於察哈爾貴族,如今卻出現在四貝勒府,投毒的背後,莫非還有察哈爾的力量?他們的手竟伸到這麼長了嗎?
莫非,他們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貝勒府上?
「烏尤塔,察哈爾王庭……是個什麼樣子?」
海蘭珠猛地聽到「察哈爾」三個字,心猛地一墜,綽祺怎麼突然問起這來了?
「只是遠遠遙望過,王庭依山而建,很巍峨宏偉。」
「喔……」綽祺歪著頭,若有所思,良久,她才揉了揉鼻子,眼裡蹦出幾點喜色,「再過兩三日,大汗他們就要回城了。」
海蘭珠訝異地抬起眸子,既然大汗要回朝了,那按理說阿巴亥要儘快召她回宮才是,可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綽祺也沒提這事兒。那……她自個兒也不提了吧。
綽祺困意來時,海蘭珠才告退回寢。她坐在床上揉了會眉心,才去展開被子,目光掃過枕旁,她微微一滯。
枕旁的床單原有些褶皺的,如今卻甚是平整。
夜色寂寂,寒涼的北風吹得披風獵獵作響。
身後的腳步聲臨近,她緊了緊手中的劍。
「你是誰?!」男人走過拐角處,猛地瞧見不遠處立著一位黑衣人,其背影瘦削,兜帽黑披風罩著全身,氣氛著實有些可怖,他瞪著眼,慢慢抽出腰間的長劍。
「李大人,別來無恙啊。」
黑衣人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透著些諷意,男人拔劍的手一滯,這人竟是位女子么?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黑衣人轉過身,男人連忙探頭看過去,結果那人卻是黑紗覆面,只露一雙黑亮的眼睛,那眸子似淬了冰,比這北風還冷。
他還未反應過來,那女子卻似鬼魅般閃到了他面前,手起劍落,他嚎叫著摔在了地上。
「啊……我的腿……」男人面容扭曲,死死捂著傷口,殷紅的血淌了一地。
女子開口,嗓音輕淡,語調慢悠悠的,「令尊和令弟還沒有走遠,我且送你一程,黃泉路上,能與你相見,想必他們會極為高興。」
「你……你把他們怎麼了?!」男人咬著牙,不可思議的瞪著她。
「近日黃泉路上有點擠,你可得睜大眼睛,莫要錯過他們。」
女子俯視著他,眸光幽冷森然,她一字一句,似重鎚砸在他的心底。
男人又憤恨又恐懼,這纖細的女子,體內似壓抑著猛獸。
「罷了,先留你半條命。」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一步步走遠,「替我恭賀你主子,寧遠一役雖敗,但好在,搗毀了覺華島,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男人因疼痛而顫抖的身體猛然僵住,女子的話在他腦海里一直盤旋,他感覺脖子似被狠狠掐住,難以呼吸。可是,這一天,早該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