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計劃之中
柴房中是一片潮濕臟腐的氣味兒。
顧傾城已經被關在這裡整整五天,這五天里除了偶爾來給自己送一些已經餿了的飯菜的侍女和小廝,再無其他人靠近過這間柴房。
她甚至聽不到關於顧丞相府的所有消息,更也不知道溫無涯究竟有沒有來過。
這一夜窗外的月光極亮,顧傾城沉默的坐在柴房的一角,隱約中反覆聽見有兩道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隱約的,更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靠近。
「皇上近幾日被顧昇平一事刺激的已經幾日都沒有好好歇息過,太醫說皇上是焦慮多致……」
是溫無涯的聲音!
顧傾城瞬間站起身,拖著已經無力的腳步踉蹌著走到門邊,想要順著門縫向外看,可是門縫太小根本看不清楚,只隱約的能在月光之下看見那個自己曾經心愛的男人在柴房所在的廢舊院外石門前走過,他的身邊跟了兩個心腹。
「可見皇上對顧昇平叛國之事還是不能接受,但現在顧家已經被抄家,凡事也已徹底沒了轉圜的餘地,再過些日子,皇上估計也就能放下這件事了。」
「未必。」溫無涯沉冷著聲音道:「對顧府的一系列打擊都早已在我的計劃之中,不過顧昇平畢竟是隨皇上同生共死過的元老,眼下顧家人只要還有一個活著,他們就有可能找到機會脫身,必須速戰速決!」
「無……」顧傾城趴在門上,正要以手拍門引他過來,卻在聽見溫無涯的這些話時,整個人如墜冰窟。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為什麼?
這些計劃也包括她嗎?
顧傾城的手指狠狠的捏住門上的一角,指甲因為用力而忽然折斷。
而就是這輕微的聲音,使得正在廢舊的院外路過的溫無涯腳步一頓。
他轉過眼便直接看向了旁邊常年廢舊無人的院子。
顧傾城忍著到了嘴邊的哭泣和所有聲音,收回手用力的捂在嘴上向後退了兩步。
不行!
如果溫無涯是要讓顧家一個活口都不留的話,那他顯然是不打算讓她獨活。
眼下自己的王妃之位被罷免,他又狠心的寫了休書,恐怕被打入柴房的事也是他的意思,她不能這麼愚蠢的指望他來救自己,如果他現在看見自己在柴房裡臟污不堪的模樣,一定會狠狠的嘲笑自己。
她急促著在手心裡狹窄的空間中呼吸著,向後疾退了幾步,可卻還是聽見溫無涯的腳步聲已經向著這一方向走了過來。
她雖然不知道溫無涯為什麼要致顧府上下所有人於死地,可之前所有想要與他理論,想要找他搞清楚一切真相的想法都已經被打消。
沒用的,顧傾城知道,溫無涯對自己沒有半點憐憫之心,甚至連往日的舊情都可以不顧,所以現在想要找他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溫無涯身旁的心腹侍衛忽然低聲說:「主人,似乎是柴房那裡有動靜。」
溫無涯借著月光,看向不遠處的那處柴房,柴房破舊的門板緊閉,整個廢舊的院中散發著霉味兒,隔壁院中的梨花樹被夜風吹動,片片梨花自那院中飄來,落在那柴房門前,在如霜的月色下顯得寂寥而滄桑。
看著那落在地上的片片梨花,溫無涯的耳邊忽然回蕩起多年前那個靈動聰穎的女孩兒在自己耳邊的歡笑聲,那個名叫顧傾城的女孩兒,每每與他偷偷溜出丞相府時,都會順路去郊外的梨花源撿些乾淨的梨花回去,隔幾天後就會偷偷做好不少梨花羹來得意的送給他品嘗。
她會在特質的梨花羹里放許多奇怪的味道,那些味道甚至有很多都是他沒有聽說過的名字。
比如什麼抹茶味兒,什麼芥末味兒,什麼番茄味兒,什麼草莓醬味兒,甚至還會在梨花羹里放些許微甜紅豆,每一塊吃起來都有著淡淡的香甜味兒,卻一點都不膩人,就像顧傾城一樣,自她八歲那年和她母親在邊關遇險,險些送命,在鬼門關里闖了回來死而復生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曾經那個獃滯木訥的顧府千金變成了一個機靈鬼兒,才僅僅八歲就名震大夏國,更幾次讓他吃癟,讓他實實在在的越來越服氣那個丫頭。那個……就像她做的梨花羹一樣,香甜卻一點也不膩人的丫頭。
在一年前大婚之前,他特意去郊外的梨花源移植了幾棵梨花樹回來,卻沒料到,這永君王府里的土壤竟然不適合這種樹的生長,才不過一年而己,那一朵朵潔白的梨花就已經逐漸凋零,在這秋夜裡落的滿院都是。
看著地上那些梨花瓣,溫無涯藏於袖中的雙手忽然握緊,莫名的被一種奇怪的感官驅使著打算打開柴房的門進去一探究竟。
剛繼續向那柴房的門口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溫柔的低喚:「相公~」
聽見柳錦煙的聲音,溫無涯的腳步當即頓住,回眸便看見挺著微隆小腹的柳錦煙走了過來,滿眼都是因為他回來了而生的歡喜,上前便嬌嗔的挽住他的手臂,嬌軟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輕道:「相公,你回王府了怎麼都沒叫人通傳一聲啊?你為了顧丞相的事情,已經在宮裡忙了幾天沒回來了,人家想你想的心都疼了……」
溫無涯看著身旁模樣似牡丹般嬌艷的柳錦煙,神情有一瞬間的僵滯,柳錦煙見他像是有什麼心事,忙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相公,柳兒的肚子有些疼……」
「怎麼會肚子疼?」溫無涯低眸看著向她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他們的孩兒,心中對那柴房的一絲疑慮終究也還是被這肚子里小小的孩兒而打散,一時間也更溫柔了許多,抬起手環住柳錦煙的腰肢,輕道:「本王陪你回房,叫個大夫來看看。」
「還是相公你疼我~」柳錦煙笑的嬌滴滴的依舊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直到溫無涯將她抱了起來,柳錦煙才笑的滿臉嬌羞。
在他抱著自己走出院落時,柳錦煙轉過眼,冷冷的瞥向那間緊閉的房門,嘴角染上一抹陰涼的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