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山上的人

莫澤在任務其間的表現，全都被聶老通過無人機看在了眼裡。

自然而然的，莫澤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聶老看到了都忍不住的皺眉。譬如說，莫澤在到了指定的地點之後沒有去探查地形，而是躺在那裡睡覺。

但是之後，莫澤能夠在偷獵者出現的第一時間便潛伏過去，並且在沒有夜視設備的情況下，成功狙殺掉了對那兩輛裝甲車威脅最大的裝備了穿甲彈的射手。

儘管最後還是有人受傷了，但是對於第一次執行任務的莫澤來說，這點意外根本算不得什麼。起碼在聶老的預料當中，那兩輛裝甲車起碼會有一輛因為這個任務而報銷。不過就算莫澤超額完成了任務，聶老也不可能會在莫澤面前將自己的真正情緒表現出來。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失誤，那些小傢伙中有人受傷了。」這一次，聶老終於沒有在莫澤面前吃東西了，不過，這一次聶老的臉色很難看，非常的難看。

看著聶老的臉色，莫澤只能沉默。當時的情況，的確是莫澤考慮不周，在發現了對那兩輛裝甲車有威脅的存在，卻沒有用最快的時間清除掉那些威脅。當時也就是那兩輛裝甲車運氣好，不然的話，可能還真得在那死一半的人。

「又不說話？好，那就別說話。」聶老恨恨的走到莫澤身邊，然後用平淡卻又威嚴的聲音接著說道：「我不會管你到底殺了多少人，也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去執行你的任務，我只管你有沒有完成任務。很顯然，你並沒有。」

「聶老，我承認我這次的任務完成的並不完美，但是我記得我的任務是保護那些人不會出事。他們沒有人死亡，我覺得我的任務並沒有失敗。戰場之上，誰都不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出事。有人受傷，我覺得這並不能代表我的任務沒有完成。」雖然莫澤承認自己任務完成的並不完美，可不代表莫澤覺得自己沒有完成任務。

聽到莫澤說了這麼多，聶老非但沒有覺得憤怒，反倒是顯得十分驚喜。「原來你還是會說話的，而且還能夠說這麼多的話。不錯，我剛才說謊了，你的確完成了這個任務。江心坡軍營的人對我說，他們很滿意你這次任務的表現。」

說完這些，聶老頓時十分搞怪的在莫澤面前做了兩個鬼臉。「很開心對吧？那些小傢伙的領導對你們十分滿意，多麼偉大的表現啊！」

「但是，我們山上下去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做任務的時候像你這麼糟糕！我們山上下去的人當中，雖然不敢說所有的人都能百分之百的完美完成任務，但是所有的人都是認認真真的去執行任務！你呢，你自己是怎麼做的？」在聶老做完了鬼臉之後，卻又馬上換了一副表情，將莫澤給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雖說莫澤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憑藉著自己腦海中的地圖，的確是非常的認真。但是真要細細計較起來，莫澤在抵達了標記好的地點之後，的確是沒有仔細的去探查周圍的環境。

「不反駁我了？認同我說的話了？」看著莫澤再度低下去的腦袋，聶老又是一番嘲諷。只不過，在這番嘲諷當中，聶老卻是帶著那麼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情感在裡面。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這些已經足夠了，聶老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那。「我不知道上面為什麼會將你送過來，我也不在乎我這裡會不會多一個人。反正來這裡訓練，多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東西，用不了多少子彈。」

「在你之前，這裡總共有十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三十二個有名字的人。這些人在這個半山腰待了三十年，也就守護了江心坡三十年。三十年間，沒有一個雇傭兵能夠通過江心坡進入華夏內地。在這三十年裡面，沒名字的人都離開了，有名字的那些人還剩下七個。」回憶起之前的事情的時候，聶老卻又像一個普通的老者，低著腦袋，口中低沉的述說，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給自己聽。

莫澤聽到聶老說的這些，頓時臉色愈加黯淡了下來。「他們，都死了？」

「那些沒有名字的就和你一樣，在這裡待幾天就會離開。有名字的那些，都死了。」在說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聶老頓了兩秒鐘。

「唉，不說這些了，反正你最多再待一年半也就離開了。」起身拍了拍旁邊柴火燃燒時落在身上的灰塵，聶老看向莫澤，無奈的撇了撇嘴。「你是一個好苗子，我還挺希望你能夠留下來的。但是你不屬於這裡，你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下次老張執行任務的時候，你跟著他去吧。」

說完這些話之後，聶老走到莫澤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手讓莫澤轉向了門口，一把將莫澤往門口方向推了一下。

從聶老的房間出來之後，莫澤再看向這半山腰的那幾個人的時候，眼中則是多了一份敬重。且不說別的，這些人能夠一直默默無聞的守在這裡，當擔得起所有華夏人的敬重。

「小子，你挨罵了？」就在莫澤一臉肅穆的看著那些人的時候，老張卻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裡蹦了出來，站在莫澤的背後，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莫澤的肩膀。

此刻再看有些神經不正常，整天嘮嘮叨叨的老張，莫澤竟覺得鼻子一酸，眼中便起了水霧。

老張在看到莫澤的眼睛之後，頓時眉頭一皺。「看來你這次去執行任務失敗了，要不然怎麼還被聶老給罵哭了呢？不過沒關係，誰還沒有那麼一兩次失敗嘛，活著回來了就行。」

「老張，你在這山上待了多長時間了？」聽到了老張的寬慰，莫澤更是覺得心裡不得勁。連忙眨巴了幾下眼睛，將眼中的水霧驅散之後，莫澤便又十分嚴肅了問了老張一個問題。

當即，老張抱著雙手往後站了兩步，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了莫澤一番。「看來聶老把事情都告訴你了，你小子給聶老灌藥了？之前那些沒有名字的傢伙，可是沒有資格知道這些事情的。至於我嘛，在這山上應該是待了十九年，也可能是二十年，或許二十一年也說不定，誰會去記這些呢。」

「那老張你不想家嗎？」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莫澤自己都想要扇自己兩耳光了。任誰離家二十年不會想家呢？這個問題不是揭傷疤么。

果然，老張在聽到莫澤的這個問題之後，頓時沉默了。但沒過一會兒，老張又恢復了那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呵呵，小子，你跟我來，我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

老張說完這話之後便朝著山頂的方向走去，莫澤見狀，也是趕忙跟上。

這次在爬山的過程中，老張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在背後看著老張的背影，莫澤心中頓時覺得不是滋味。本想要叫住老張，然後給老張道個歉，可是莫澤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乎，前面的老張不停下腳步，莫澤也就一直在後面跟著。

一直到兩人爬到了山頂，老張朝著南邊的方向一指：「在那邊，有好幾個加入了華夏聯盟的政權。但是那些政權內亂不斷，紛爭四起，百姓只能圖個溫飽。所以，無數的雇傭兵在那裡橫行，販毒、強姦、謀殺，什麼能夠撈到錢，那些雇傭兵就做什麼。」

爾後，老張又轉身指向了北邊。「這邊，是我華夏聯盟的本土，雖然其中也有些腌臢，但是總體來說還算是國泰民安。不過，我們守護好我的家人，他們死了，我給他們報仇，然後我也死了。現在我在這裡，將那邊的人都當成我的家人，我希望我能夠守護好他們。」

「但是你還有名字。」雖然莫澤感慨老張的過去，但是其中還是有些許的疑問，莫澤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老張用力的瞪了瞪自己的眼睛。「是呀，我都死了，在這山上能夠有一個名字，也算是國家對我們的補償吧。」

沉默，唯有沉默。

原來，山上所有有名字的人，都是真正失去了身份，永遠無法離開的人。反倒是那些只有代號的人，例如莫澤，卻只是來這山上接受訓練，更像是來接受那些人的傳承，榨乾他們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沉默半晌，莫澤再看向老張，又接著問道：「那聶老呢？他來這裡，也是因為類似的事情么？」

扭頭看了一眼莫澤這個好奇寶寶，老張倒也沒有瞞著莫澤的意思。只是在開口之前，老張又抽出了自己的煙槍，點火之後，美美的放在嘴裡吧嗒了兩口。

「這說起聶老啊，山上的這個營地就是聶老弄起來的。現在這山上，聶老也是唯一一個待了三十年的人了。不過聶老和咱們這些人可不同，聶老隨時可以離開，但他就是不走，說不能對不起他帶上山的那些兄弟。」

說到這裡，老張忽然左右瞅了瞅，然後將腦袋移到莫澤的耳朵旁邊。「我還聽說啊，聶老和上面那兩位將軍有著同樣的資歷，而且當時還有以為女將軍。後來那位女將軍去了疆區，聶老也沒了在那邊待著的心思，便提議建立無數個類似尖高山這樣的軍營，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聶老選擇一直呆在尖高山上。」

說起這個八卦的時候，老張還衝著莫澤擠了兩個眼神。看著老張這個模樣，莫澤是真的很難將眼前的這個人與為華夏守邊二十年的英雄氣概聯繫起來。

不過，莫澤對於剛才老張說的這些話，還真是有些好奇，恨不得現在能夠刨根問底問個清楚。發現了自己這一點之後，莫澤頓時心中暗暗一驚。「真是見鬼了，怎麼跟老張待在一塊的時候，總是沒法保持以前的那種古井無波呢？」

稍微的平靜了一下內心的情緒之後，莫澤不再去想老張剛才說的那個八卦。不過對於聶老，此時的莫澤也是一改之前那個抱著肉骨頭啃的印象。

「山上的人都是如此么？整個華夏都誤解了你們，然後你們卻要替他們守邊。」不過總的說起來，莫澤對於老張他們的遭遇，在心中還是覺得頗為不公平。哪怕莫澤活了三輩子了，卻也不會認為這種事情應該是理所當然。

民眾錯了，那就是錯了。為了不引起恐慌，為了維護司法的公正，就要讓這些軍人承受著這份憋屈么？之前那些腌臢作孽的時候，就沒有恐慌么？那個時候，司法就公正么？

儘管莫澤心中清楚，穿上了軍裝的人就意味著對民眾應該處處退讓，畢竟，他們怎麼能為整個華夏的軍人「抹黑」呢？所以，當這些軍人利用自己的力量去私下裡除掉一些腌臢的時候，便會引起特別廣泛的關注，就因為他們身上的那身衣服。

在這高尖山上，從最初到現在共有三十二個這樣的軍人，他們守衛了江心坡。可是華夏的邊境何其漫長，那會有類似這種遭遇的軍人，該有多少？

「怎麼，在替我們悲哀？」見莫澤不說話了，老張在抽完了一袋煙之後，便往莫澤面前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了莫澤臉上的那種悲憤。

「其實呀，我們大家也都自願來到這裡的。在高尖山，有一半多的人是孤兒，他們沒犯事，只是在給了他們選擇之後，他們自願來到這裡的。若不是自願，每次我們下山去執行任務，大可以一走了之。天下之大，只要找個藏身的角落，誰能夠找得到呢？」老張倒是樂呵，在山上生活了二十來年，現在讓他下山，他自己還不幹呢。

深呼吸了幾次，莫澤乾脆不再去想這些了。「張叔呢，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上山的？」

在山上的人當中，和莫澤有過接觸的人當中，也就老張、聶老以及張叔了。現在莫澤知道了老張和聶老留在這山上的原因，自然也想知道張叔為什麼會來到這山上，畢竟張叔也是在山上擁有名字的。

「他？他可沒事，他也可以隨時離開。但是他殺了槍王，自己良心過意不去，就一直在這裡沒離開過了。」老張在說起張叔留在山上的原因的時候，說的是風輕雲淡，但是這些話聽到莫澤的耳朵里，莫澤差點沒有腿一軟滾山下去。

「張叔，他殺了華夏八槍之一的槍王？」此時的莫澤，嘴巴張大到都能塞兩個雞蛋進去了。

老張似乎是很不解莫澤的這種詫異，扭頭看了一眼莫澤。「華夏八槍？好像是其他勢力給我們取得外號吧。不過現在只剩下六個了，槍王和槍仙都死了。」

「我們？」莫澤此刻簡直都要暈過去了，合著眼前這個訓練自己的話癆，竟然也是華夏八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