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審查

安希妍面對隊友時的複雜心情和尷尬立場，鄭智雍是可以理解的。EXID是同甘共苦過的組合，彼此之間感情很好，但感情再好她們目前也是同事關係，有著很深的利益糾葛，很多事情因此變得麻煩起來。

EXID的逆行是靠著安希妍的直拍，以及隨後在綜藝里的出色表現，接著才有許率智跟進，撐起了整個組合的知名度。同樣是安希妍在根基不穩的時候被爆戀愛的事，對組合的發展帶來了很不好的負面影響——公司小運作的空間也太小，成績都綁在成員個人身上的女團，沒有多少出錯的餘地。

如果安希妍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或許可以秉持著「要不是我組合怎麼會紅起來」的想法心安理得，或者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不需要再承擔什麼，但安希妍不是那樣的人，她一面盡量小心，一面擔心著隊友的不認同。

對此鄭智雍也沒有辦法，利益關係太緊密了反而會製造障礙，而克服這種障礙並不是容易的事。普通的朋友想黏糊就黏糊，該爭執就爭執，顧忌沒有那麼多，加上了「隊友」的標籤，固然能夠同甘共苦，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很多東西就沒有辦法坦然地說出口了。

是他主動追安希妍的，隨之而來的麻煩沒有理由讓安希妍一個人承擔，雖然鄭智雍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在安希妍的隊友面前刷刷好感度還是做得到的。

不說這個，許率智紅起來才兩年就生了那樣讓人長時間無法出鏡的病，鄭智雍的同情並不是愛屋及烏惺惺作態。

幸運的人總是相似的，倒霉的人各有各的倒霉，事業黃金期倒霉比剛開始倒霉要更加倒霉……

對此鄭智雍懷著深刻的同理心。

「我又沒有得什麼絕症」，甲亢不是絕症，許率智的氣色看起來也還好，只是突出的眼球和異樣的聲音在反映著她的艱難處境，「謝謝你過來」。

許率智現在不想出入在人來人往的公眾場合，她也不住EXID的宿舍，好在有安希妍幫忙說了一句，鄭智雍直接上門，登堂入室了一把。

「我其實有一個……不知道合適不合適的想法。」鄭智雍說。

鄭智雍和許率智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的，他挑了一個許率智家裡人都剛好不在的時間，此話一出，安希妍也默默地撤退了。

「她聽到也可以的。」鄭智雍目送安希妍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喃喃道。

許率智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你直說吧，說完了把她叫出來。」

鄭智雍：「率智姐接下來有計劃嗎？」

「這件事很突然，我還沒有想好」，許率智隱隱約約地猜到了鄭智雍的意思，順著他的話說，「我得的病對日常生活影響不大，但是治療用的時間太長，這點很煩人」。

許率智的病是什麼情況，安希妍已經告訴鄭智雍了，許率智也沒有必要對鄭智雍隱瞞什麼。

「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鄭智雍說，「這個病對聲音影響大嗎？」

「我還沒有倒霉到那個程度」，許率智自嘲道，「現在是剛開始治，又有些發熱，說話不太對勁，還損傷不到聲帶」。

鄭智雍停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請率智姐幫忙。」

「說吧，我們之間還需要你這麼客氣嗎？」許率智說。

就算她與鄭智雍之間的關係還不能夠用「親密」來形容，兩年的緣分也不是隨便說說的。如果說開始的時候他們還算互惠互利，現在EXID已經幫不到鄭智雍什麼了，許率智自然不會把鄭智雍的好意當成真的求助。

「我不是接了CJ一個子公司嗎，裡面的練習生要去《produce101》，率智姐方便的話，想請你幫忙看一下他們的聲樂水平。」

「你是知道我生病的事以後臨時想出來的吧。」許率智一針見血地說。

「別戳穿……」鄭智雍苦笑道，「我原本的想法是直接解約的，雖然知道去101對他們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可是MMO以前的培訓太不成樣子，去了101多半也是反面典型，而且為這件事招人，總是幹不了太久，太麻煩了」。

「找臨時工哪裡有那麼難」，娛樂圈裡人員流動很大，許率智對此非常清楚，「不過送上門來的工作，我沒有理由拒絕，時隔很久以後再掙一次工資，也不壞」。

「可以出來了，安希妍。」鄭智雍提高了聲音喊道。

「我在卷劉海兒，你們先聊。」

鄭智雍：……

「你沒發現她把化妝包也拿走了嗎？」許率智指了指沙發上安希妍提來的包，它敞著口，裡面空了不小的一塊，「到我這裡來做皮膚護理了，可以的」。

2017年就這樣在和睦的氣氛中迎來了它的開局。

許率智答應了之後，鄭智雍再度微調了他的計劃，決定在審核MMO的五名練習生時稍微放鬆一點，他原本的打算是不行的話就一個不留，現在他的標準變了，決定無論怎樣都留下兩個稍微好一點的。

擁有了更多的資源以後，他也有更多的空間來運作他的私心了。

鄭智雍做完心理建設，就和MMO的人一起檢查了五個練習生的表演。

他們準備的舞台是got7的《hardcarry》。

鄭智雍一開始覺得非常窘，他一個月前才在MAMA來了發「深情告白」，因為朴宰范與JYP不對付的事，鄭智雍也和JYP一直以來沒什麼交集，練習生們表演《hardcarry》……

不不不，不要多想，他糾正著自己的想法。哪裡有讓人cover男團的舞台還繞過三大之一的JYP的，這樣的想法都不應該有。最重要的還是合適，YG不注重編舞，要不吃唱功，要不吃氣場，卻沒法體現舞蹈實力，EXO、seventeen這樣的大型男團的編舞複雜，太吃走位，BTOB不以舞曲出名，VIXX的側重點是整體故事性不利於炫技，teentop要求身體輕盈，舞蹈的適用面不廣，beast後期的歌舞蹈強度不大，早期的倒合適，infinite作為刀群舞代表經常被選擇……cover舞台時常有，要做好需要考慮的事情卻很多。

MMO練習生們看起來是考慮了的，只可惜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鄭智雍覺得這樣的舞台在101可能有兩種待遇，第一，被剪輯，第二，被惡魔剪輯。

兩種待遇都不怎麼樣。

鄭智雍不大對人發脾氣，何況也沒什麼好生氣的，MMO是什麼樣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對練習生們有太高希望才是智障。

「可以做個人表演嗎？」鄭智雍想了想，說，「唱歌和跳舞都展現一下，我想知道你們具體的水平」。

他知道自己的提議突然，但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做藝人本來就是要應對各種各樣突發情況的，這種突如其來的考核根本算不了什麼，甚至連節目的強度都比不了，五個練習生最大的比鄭智雍還要大，最小的也成年了，應該可以應對這樣的情況。

「誰先來？」他問。

尹智聖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這些年紀不小的練習生間的氣氛實在稱不上積極向上，但是也沒有多喪。鄭智雍覺得最準確的描述應該是——「反正我們的機會不多了有機會就去試試吧」。

最年輕的那個叫姜丹尼爾的練習生最先舉了手：「我來吧。」

很洋氣的名字，很釜山的口音，很不錯的breaking。

breaking不是鄭智雍當年主修的舞蹈，不過朴宰范是個很有水平的BBOY，鄭智雍對此也有一定的研究與鑒賞力，他可以看出來，這個人作為BBOY的水準不錯，單獨跳舞比起剛才一起跳的時候好看多了。

「你學過現代舞？」鄭智雍一邊在面前的筆記本上做記錄，一邊說，「現在能展現嗎？」

「嗯。」

……

「擔當的位置是rap？」

「是，vocal也想學習，但做得不太好。」

「展示一下。」

……

鄭智雍不是只在輪到姜丹尼爾的時候說了這麼多話，他用公事公辦的平淡態度讓每個練習生都展示了舞蹈、rap和唱歌，只有vocal擔當可以不說rap，rap擔當的話，他還要看看聲樂方面有沒有挽救一下的可能。五個人依次問完，鄭智雍的記錄也做了好幾頁紙。

「我大概知道了」，鄭智雍從位置上站起來，向前鞠了一個躬，「辛苦了大家」。

接著鄭智雍重新坐回去，說：「你們要學習的東西有很多。」

他沒有立即拍板決定，而是將他想說的用一種委婉的說法表達：

可以去《produce101》，需要學一些東西，其他的事情還沒有定，別急。

——他還要和孫東勛說一聲。

五個練習生的表演沒有給鄭智雍帶來驚喜，但也算不上特別糟糕——去《produce101》的話，應該不會被人嘲笑「thinker把什麼人派到節目里了？」的地步。

這樣就可以了，鄭智雍依然沒有培養他們的想法，但是順手送一把又不難，《produce101》第二季的名額很寬裕。

在和孫東勛說好了以後，鄭智雍才重新去見練習生們，說了公司、或者說自己的決定。「聲樂我請了EXID的許率智，rap有問題就問我，舞蹈算了，這個不好突擊」，都是二十代的人了，也都不是初學者，舞蹈水平能夠通過教學提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節目上不要提這些，如果有……我還是你們老闆」。

他用玩笑的口吻說道。鎂光燈前活動的人往往比較要臉，不過事情總有例外，在《produce101》那樣的修羅場里，人為了出頭能做出什麼事實在不好說。鄭智雍不熟悉這些練習生，不清楚他們的人品或者說節操，所以還是要委婉地提醒一下的。

「在節目里做得不要太不像樣，PD應該不會惡魔剪輯你們」，MMO的代表是CJ音樂事業部的「親兒子」，作為「兄弟」的Mnet還是會賣點面子的，放在現實中就是人不見得會多照顧兄弟家的孩子，但是除非一家人已經翻臉了，在可拆台對象有很多種選擇的情況下，也沒人會盯著侄子拆台，「節目結束以後，你們就可以去你們想去的地方了」。

不推新人，尤其是偶像組合，鄭智雍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

「當然，如果有人表現得非常、非常好，好到了我的上司會過問的程度的話，之前的話就不作數了」，鄭智雍笑著說，「希望你們能讓我食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