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兄弟過招
趙樂覺得自己是有官職在身的,和凌肅這種王府的家奴不同。凌肅和他這樣稱兄道弟的,是對自己權勢的藐視。也讓他在手下面前,丟了顏面。
他那豆大的小眼睛一瞪,明顯表現出了不高興。跟在一旁的小兵卒,十分會察言觀色,見趙樂這樣,忙橫了眉,厲聲對凌肅道,「凌侍衛,今日我等有公務在身,還請您嚴肅些。帶我們進去拜見王爺。」
呦,都知道他是凌侍衛。這幫傢伙功課做的很足啊。這是二皇子有目的性的,要來探個虛實。而並非是真的已經知道昨日的夜行者就是榮汶。
見他們這幅樣子,凌肅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趙樂雖然是勢利小人,但是要讓他在王府門口滋生事端,量他也沒那個膽量。
凌肅仍然是那副禮貌客氣又很熟絡的樣子,拱拱手,「這位大人提點的是,只是眼下我們王爺正在用早膳,不見外客。」
趙樂粗短的眉毛一擰,平平無奇的臉上生出幾分不耐煩。「還煩請凌侍衛通報王爺,我等是奉皇命,來查辦案子。」
「王爺知道。」凌肅仍然態度溫和,卻向前一步擋住了想要衝進去的趙樂。「但什麼事兒也不能耽誤王爺用早膳啊。」
竟然用吃早膳這種事推脫,這廣安郡王真是狂妄的很,眼睛里一點也沒有二皇子!
「此事緊急!」趙樂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又往前一步,態度更生硬了幾分。
凌肅握劍,雙臂叉於胸前,挺直腰板,也向前一步,完全擋住了趙樂的步伐。
趙樂足足比凌肅矮了半個頭,整個人被他這樣一擋,只覺得迎面撲來一股壓力。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瞧他那副慫樣子,越發叫人敬重不起來。
凌肅心中輕蔑,面上卻仍然謙和禮貌道,「什麼緊急的事,也沒有闖王府的道理。」
「昨夜有刺客闖入皇宮……」
「這關我們郡王府什麼事兒?難不成是懷疑我們郡王府藏了刺客?」凌肅挑眉,不等趙樂把話說完,便截斷了他。剛才的溫和態度退了三分,反而生出幾分強硬來。「抓刺客抓到王府里,這大齊開國以來,怕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我們王爺是皇上親自召回京城,並親賜了王府的,是享無上尊榮的宗室子弟。你來我們郡王府抓刺客?這話到哪兒都說不通吧。」
凌肅瞧著木訥老實的樣子,沒想到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趙樂知道自己方才輕敵,說錯了話,一時漲紅了臉。
「下官並未說王府藏了刺客,只是例行公事檢查。」趙樂矮了氣焰。
「那你去對面祁王府也查查。」凌肅伸手指了指對面街,將下巴一揚,態度很不客氣。「聖上總不能厚此薄彼,只查我們郡王府不查祁王府吧?正好,你查完了,我們王爺也差不多用完早膳了,有時間接待你。」
這清奇的腦迴路,瞬間把趙樂帶偏了。「祁王世子乃是禁衛軍統領,昨夜就是祁王世子帶人在皇宮裡搜查刺客的。閣下讓我們去查祁王府,意思是攀咬世子知法犯法嗎?」
「呦,」凌肅再次挑了挑眉,拔高了聲音,「敢情這意思是,祁王府沒嫌疑就我們郡王府有嫌疑。聖上就懷疑我們王爺窩藏了刺客?」
隨著凌肅聲音的提高,門前不遠處漸漸聚集了來瞧熱鬧的百姓。
大齊民風……無八卦不歡。一大早出來閑溜達的人,早就盯上了廣安王府門口這齣戲。此時,眼見著戲碼要進入高潮了,大家也漸漸收起偽裝,三三兩兩結伴聚在一起,一面看戲,一面交頭接耳交流心得,推演劇情。
這可不就是凌肅想要達到的目的嘛。
趙樂瞧了一圈周圍,見人群越位越厚,心裡越發慌亂。
「你……」他瞪著輕輕鬆鬆把整件事情都拉跑偏的凌肅,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你字之後再擠不出半個字,把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漲了個通紅。
凌肅雙手環胸,俯視著趙樂,滿臉寫著不高興。
一旁的小兵卒見事態不妙,忙上前輕輕拉了拉趙樂,眼睛瞟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群,低聲道,「大人,這到底是王府,眼下這麼多人瞧著,咱們不好硬闖,等郡王爺用完早膳再進去也不遲。這,郡王是宗室子弟,總不會不讓咱們進去查辦。」
「等他吃完飯,那刺客早就跑了!」趙樂橫了小兵卒一眼,咬牙切齒。
凌肅將他們二人的話,聽的清清楚楚。一顆懸著的心更放了下來,他們只是懷疑廣安郡王府藏了刺客,而並不知道廣安王榮汶就是昨夜那個闖入皇宮的刺客。
此時從祁王府出來要入宮的榮演,正從廣安王府路過,見王府街口擠了很多人,便悄無聲息的也加入圍觀行列,正好瞧見了門口這一幕。於是便緩步上前來,詢問發生了什麼。
凌肅和趙樂等人都忙著給榮演行禮,各持一詞將先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榮演聽過後,略一思索后,對趙樂道,「我正好要去拜訪王爺,不若就替趙大人辦了這趟差吧。趙大人既然是領了皇命要搜查全城,總不好在廣安王府耽擱太長時間。」
「這……」趙樂有些為難。
二皇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他們親自進廣安郡王府,務必要想辦法坐實榮汶有不臣之心。眼下,這榮演橫插了一腳,讓他很是難辦。
二皇子的脾氣,若是這差事辦不好,他肯定是要遭殃的,官位不保是小事,若再牽連別的……
趙樂越想越害怕,僵在原地不動,一臉為難的看著榮演。
「怎麼?趙大人是不信本世子?」榮演神情頗為嚴肅,語調也帶了幾分不悅。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趙樂最是惹不起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世子,忙拱手行禮,連連退後。「下官這就告退,還煩請世子代勞。」
「嗯。」榮演嗯了一聲,揮了揮手,示意趙樂等人退下。
趙樂一面躬身向後退,一面招手叫自己的人趕快跟上。
片刻,眾人便都散去了。
凌肅看著站在門口的榮演,覺得此人可比趙樂麻煩的多了。還不如剛才就讓趙樂進去,橫豎他不敢查驗榮汶身上是否有傷。而且,憑著趙樂那智商,他也明顯是沒懷疑到王爺身上。可這位世子爺,可就不一定了。
榮演見人都退去后,對凌肅客氣的點了點頭,「郡王可在府上?」
「在,我們王爺正在用早膳。」凌肅如實回答,隨即側了身,給榮演讓出了路來。
他不能做出任何試圖想要阻攔榮演的舉動,以免他起疑心,也不能多說別的,多說多錯,不說總不會錯。
榮演抬腿邁過門檻,一面向王府內走,一面搖頭笑道,「我這位堂弟,真是越發縱性。竟因為不想人攪了他用膳的雅興,就將領皇命辦案的中城兵馬司眾人攔在了門外。」
凌肅不知道榮演是真的認為榮汶荒唐,略有無奈,還是別有用心。只能一副尷尬神情迎合,「我們王爺素來如此魯直,畢竟漠北的規矩不多。」
榮演點點頭,似乎很是理解。在凌肅的指引下,踏入了榮汶的房間。
榮汶早已經用過早膳,此刻正懷中摟著一個美貌小婢女,教她識字。
榮演站在門口,看見這令人臉紅的一幕,眉頭微微一簇。榮汶卻不以為意,似笑非笑的看著門口,鬆開了握著的小丫頭的手。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那小丫頭臉上一紅,忙低頭跑了。
「什麼風把世子吹來了。」榮汶起身,來迎接榮演。
「倒不是風把我吹來的,而是你門口的一場大戲把我吸引來了。」榮演就著榮汶指引,在窗下的紫檀木圈椅上落座。
此時已有小婢女上前,上好了茶。
榮汶一面請榮演吃茶,一面道,「一大早就有不長眼的來擾我清靜,凌肅素來為人謙和,若能叫世子瞧上大戲,可見對方跋扈至極啊!」
這話說的又護短又刻薄,誇讚了自己的部下,卻把別人的部下說的一文不值。聽聞這榮汶不僅紈絝,還毒舌,看來不假。
從前果然是他們兄弟相處不多,未見他本性。
榮演接了榮汶遞上的茶,「你不知來者何人嗎?」
「知道啊,不是五城兵馬司的嗎?一大早就嚷著什麼護衛京師安全,例行檢查。」榮汶在榮演對面坐下,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瞧見沒,護衛京師安全護衛到我府上了。瞧不起我是個新入京的王爺。」
看來,榮汶確實也如傳聞一般,爭強好勝、極好面子。
榮演目光毫無波瀾,卻帶了幾分兄長對弟弟無奈的笑容,「來的是中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趙樂。」
「不認識。」榮汶翹起二郎腿,也端了茶來品。「我才入京不久,也不大關心朝政。這京城裡的官兒多的就跟那街上亂竄的野狗一樣,記不住。」
榮演險些被一口茶嗆住,這形容粗鄙又形象,他又說的這麼理所當然,真是有趣。「他是二皇子的人。」
「啥?」榮汶一副吃驚樣子,「二皇子還結黨營私?」
榮演眉頭微揚,沒有回話,但卻表達了默認。
這個榮汶,是真的這麼心無城府嗎?榮演看著他,沒在接話。
榮汶神情自若,嘖嘖道,「瞧他挖人牆角的樣子,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挖了誰的牆角?」榮演是真的不知道,也真覺得好奇。
「我的!」榮汶一副憤惱樣子,「我原是與錦鄉侯府的姑娘情投意合,他中間橫插一腳,說是兩家從前早有婚約。我呸,就是瞧人家姑娘好看。」
榮演蹙眉,「你原不是同思離郡主定親的?」
「那是后話。」榮汶擺手,顯然不想再提姜采這個話題,也不想深入解讀他和榮沐的過節。僅僅只是想表達給榮演,他討厭二皇子榮沐。
榮演覺得頗有幾分興味,眾人為了生存皆要將自己的好惡隱藏起來。可榮汶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僅要表達出來,還要表達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這樣,要麼是真的這麼喜怒形於色、心思單純,要麼就是演技極佳、善於偽裝。
以他的身份,若是這幅沒有心機和城府的樣子,真能活到今天?
榮演是不信的。
況且,機要閣內丟的是當年靖安王謀逆的卷宗,榮汶是很難脫離關係的。
除非,榮汶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榮演仔細看了看榮汶,怎麼都覺得他的身量和昨日那刺客很像。況且,榮汶常年居於漠北,與鎮北王府來往密切。據密探來報,他與鎮北王府小王爺是莫逆之交,自小一同習武,他的武功是極好的。並且,輕功極佳。昨日那刺客飛檐走壁的樣子,也是輕功極好。
昨日,那刺客消失在鳳梧宮附近。榮汶同姜采訂過親,去求她幫忙,很合理。而且,今日他很明顯的不想談及姜采。
榮演覺得,不能被榮汶牽著走,他要掌握主導,於是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說起郡主,她入宮已有時日,不知王爺可否去探望過。」
「我探望她做什麼?」榮汶單眉一挑,「我們的關係難道不尷尬嗎?」說著又一副自暴自棄的委屈樣,「我也真是倒霉,一個、兩個都求而不得。」
明明是他為了姜採去太後面前拒絕娶花羽柔的啊,可瞧他的樣子,另有隱情?這隱情是二皇子榮沐?
榮演蹙了眉,剛要說什麼,卻被榮汶搶了先,「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喜歡姜采?庚帖被毀之後,我聽聞是你送去了血蓮參。還是你親自去冒著生命危險去摘的?我那庚帖,不會是你找人放火燒的吧?」
這是什麼腦迴路?榮演瞠目結舌。
榮汶卻乘勝追擊,「你也忒不地道了,你和我說,我還能同你搶是怎麼著。如今可好,被聖上召進宮裡封個什麼勞什子郡主。上回被封君主的,送去和親了。這次……哎~」
和親?榮演……慌了!。